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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选择



                                            40选择

        “太子爷吉祥,四爷吉祥。”我毕恭毕敬和桑桑问了安,目光低垂,落在来人的衣服上,那一片明黄如此耀眼。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说话,我没敢看桑桑,却知道她一定也是摒住了呼吸。

        “都起来。”一个声音说道,尊贵中带着丝丝淡漠。

        我们直起身子,我抬头微微看了一眼以前在书上读过多次,现在听说无数遍的太子爷,桑桑曾经用仔仔形容他,今日一见,我却觉得这两个人没有丝毫的关系。面前的这位虽然也是肤色白皙面容英俊,却是浑身散发着典型的贵族气息,高贵而不容人侵犯,哪里是一个小影星可以比的呢。

        “太子爷,我来找衡福晋叙家常,却不知您也在这。”我可以感到太子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桑桑身上,果然这个女人脸上堆起了笑,用有些发假的声音寒暄。

        太子却没有丝毫要搭话的样子,一旁的四阿哥替桑桑那解围道:“二哥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情要与我商议。”我和桑桑一起做了“哦”的了然状,那位太子爷却还是似笑非笑的一言不发。

        “二哥,那几个还在书房等着呢,我们……”四阿哥瞟了我们一眼冲太子说道。

        “你要是不提,我倒是忘了。”太子一笑,终于开口道,我和桑桑如获大赦,趁机行礼告退。

        若说桑桑穿越到这,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这位太子了吧,知心爱侣被莫名其妙的换掉。我心中一叹,史书上写他暴戾贪婪,可不这么写怎么写?难道四阿哥登基了还会称颂这位前任太子?他若不是碰到康熙这么个又精明又长命的老爹,又会怎样呢?想着想着,我情不自禁的看了他一眼,没想正对上了他的目光,他正要举步,却生生停了下来。

        “衡福晋……”他上下打量我,好像在回想什么,“我倒是听闵嘉提过她,说她不是一般人。”闵嘉,太子妃吧?我努力保持着矜持的微笑低头看地,不忍回想我和桑桑和那帮女人大战时的情景。隐隐听着四阿哥说了句什么,他们一起离去,我和桑桑同时呼了口气。

        “主子,您是要现在就寝还是等会呢?”小凡端了水盆进来问道。

        “不是让你端水进来,还什么等不等会的。”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小凡满脸笑意,随即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于是瞪了她一眼。

        “您就是准备好了,爷来了您还能挡在外面不成。”小凡吐了吐舌头,低声说。

        四阿哥最近一改对我不闻不问的态度,时而过来吃个饭说说话,我这屋子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

        为了他不知何时要来,我还天天等着不睡不成?今天和桑桑说了半日的话早就累了,我干脆一把拔下发簪,示意她们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来。

        烟花该有多灿烂,独自看烟花的人又是什么心情呢?我无意识的一下下梳着头发,有些发愣。

        得失之间,我们要的到底是什么?爱他到了什么程度,什么是可以妥协的,什么又不是?桑桑没有亲身体验,我却是做了这么多年的“侧福晋”,知道这些个爷的府里是什么样子,她到底有多少情爱可以消磨?

        爱情本来就是个烦人的东西,越是甜蜜就越免不了痛苦。桑桑选择了这条路,我就坚信她会继续走下去,无论发生什么,即使最后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她都不会停下来。

        山盟海誓时都以为自己会和对方过一辈子,但现实不会因甜蜜而停下脚步,我们能做的,不过也只是尽最大的努力和对方走的更远罢了。哪个年代都一样,只不过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障碍。

        桑桑会走下去,我会陪着她,像以前千百次的那样。不论她和十三结果如何,都会在我们生命中填上浓重的一笔。

        镜子里的人长发披肩,我牵动一下嘴角,她也冲我轻轻扬扬的笑起来。来到这里已是四年,杜衡也17岁了。刚来时脸上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现在眼角眉梢都是少女特有的妩媚。

        我手里拿了一束头发把玩,冲境中的自己做着鬼脸,这样清汤挂面的直发,是我高中时最钟爱的打扮。17岁时我在做什么?和同桌打嘴架,每天做着各种卷子,放学后穿着校四处逛,跟老妈斗嘴,课间操时偷偷瞟一眼喜欢的男生然后心满意足……有大把的青春可以肆意挥霍,有无数可能性的将来任我遐想。

        若这里坐着的是17岁的杜衡,她该是在做什么呢?像我一样散下头发,还是为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夫君上一个晚妆?

        原来17岁有这么多的不同。我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笑意转化成了一个苦笑。

        “你在想什么?”四阿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转过头去,他的脸色阴沉的看着我。

        “每日里也没什么事做,您总要容我发发呆。”我站起身来向他行了礼,四阿哥却还是探究一样的望着我。我暗叹一口气,每次四阿哥看我发愣,都会微有怒意。是不是每次他都在怀疑我想着十四阿哥?

        “不知您要来,我……”我随手拿了根簪子飞快绾住头发,冲他讨好的一笑,那簪子却没有插牢,头发一下子全都散了下来,弄得我狼狈不堪。四阿哥脸色稍稍缓和,替我捡起簪子,扯了扯嘴角:“无聊到这个地步,这么早就要睡了?”我随口应了一声,接了簪子牢牢弄好头发,随他走出卧室。

        招呼人上茶,我和他坐在塌旁,四阿哥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您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在看他疲惫的样子,一句脱口而出“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我讪笑一下,别人伺候你休息是工作才开始,而你休息我就可以收工,当然不一样。最近和四阿哥的关系,在我心里趋于平静。他没有强迫我的意思,十四阿哥的事,他也不可能当没发生过。他来就陪他聊天,我这里甚至也准备了他喜爱的茶叶,喜欢的茶具。我吃他的穿他的,就当他是我老板好了。因为最不该说的话都和他说过,和他聊天反而轻松的很。都告诉自己老公喜欢他弟弟了,发点牢骚算什么。

        “您今晚是去陪太子爷了?”他不说话,我就提了话头。四阿哥嗯了一声,随即问我:“上次太子妃说了些什么?太子爷都记得你?”“太子妃和那一群”嫂子“、”弟妹“想发作洛洛而不得,就都冲我来了。洛洛看不过去帮了我几句,然后我又看不过她落单……”我看了眼四阿哥,他专心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太子记得我也不应该是因为太子妃提过,而是因为洛洛吧。”太子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没道理不知道我们有多好。

        四阿哥点了点头,微微抿了抿嘴唇。十三阿哥,太子,和他的关系够错综复杂了,再加上个桑桑……太子知道桑桑跟了十三又会怎么想?我暗叹一口气,却见四阿哥脸上已是恢复如常,笑道:“你和芷洛格格,半句也不输给别人,太子妃当然记得你。”“我什么时候半句也不输给别人了……”我有些不服气,上次是因为那些女人说桑桑我才开口,平日里任是谁说我什么,我哪里回过一点半点。

        “今日慧兰和我说,衡儿最是个小心谨慎没脾气的。”四阿哥望着我,眼里有说不清的东西,我微微一笑接道:“四爷一定口里称是,心里暗自好笑,”她对谁都小心翼翼,却不知她把最不该得罪的人得罪成什么样了。“”四阿哥看着我一笑,却旋即收了笑意:“所以我问过你多次,你这是聪明还是傻?”“若是您没见到我之前,有人告诉您您要为一个小女子花费这么多精力时间却一无所获,您还会娶她吗?”我静静与他对视。

        他望着我缓缓道:“一定不会。”语气和表情都很坚定。

        “您这是聪明还是……”我看到四阿哥脸色微变,笑着收了后面那个字,“人总有那么一刻,会顺了自己的心,不是什么东西能控制的。”“你……可曾后悔过?”他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方问道。

        我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后悔吗?那日十四阿哥也这么问我,我几乎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不后悔。今日四阿哥又如此提出,却使我有些茫然,后悔吗?后不后悔那些绝望和痛苦?后不后悔那些冲动和失控?

        “不,不后悔。”低了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人总想去选择最正确的路,可谁又知道旁边曲径中有没有你不愿错过的风景。既然走了,这条路就是你的路,别的路再好,也没有你的脚印。不后悔,我从来不后悔,过去的对我来说,都是最美的。

        四阿哥伸手过来抬了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对视,他的脸靠的那么近,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脸上痒痒的。

        “你甚至敢告诉我你喜欢他,到了现在你还不后悔,你怎么又选择放弃?”他目光咄咄逼人,像是要剜出我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再下去痛苦会比快乐多,不值得,我不想那样。”他微微眯了眼睛,嘴角扯开一点点笑容,却让我心生寒意。

        “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值得,又为什么不值得?”这个男人紧追不舍,像是要挖出我心里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那部分情绪。

        “以前我喜欢他,我并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可您知道了这件事,就像您说的,他什么也做不了。若我转身,他会记得我所有的好,好过到最后连感情也被消磨殆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我很自私,所以这样的结局最好。”桑桑总是说我为了感情不惜撞得头破血流,但其实那感情每一分我都好好算过,值不值得,我能付出多少,和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四阿哥不说话,眼神却是充满嘲讽,我仿佛听见他心里在说:不过如此。对,真的不过如此,但和他有什么关系?一句话不由得冲口而出:“我这个女人真是不怎么样,您却干什么花这么大的心思?”两人间又是一片寂静,我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怎么在他面前总是如此失态?血涌上头,就什么都说。四阿哥松开了我的下巴,坐了回去,上下打量着我:“我倒是想问问你,花了这么多心思,你怎么还无动于衷。”“您提醒过我多次,不跟您我没别的法子。您告诉我,别妄想和您算计。您让我知道,我做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掌控。您在您可以的范围内纵容我、宠着我,您对我够好了。所以现在我老老实实每晚在这里等着您,做我该做的。甚至您要我,只要不像上次一样用强,我也未必不会接受。您还要我怎样呢?”我平静的叙述,眼睛不看他。

        “我若要这些,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劲。”他的声音有些自嘲。

        “我的心不会被谁逼迫着交出去。”我抬眼望他,四阿哥却移开了目光,用手把玩那盏茶杯,半晌方抬头道:“难道我现在还是在逼你?”他的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神色,没有平日的洞悉、嘲讽和压迫,只是澄明的一片,静静地望着我。我想答话,嘴唇却只动了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有,最近他没有逼我,甚至连身体的接触只要我不高兴他都避免,和他谈话时我也不能否认,有那么些时刻,很愉快。他说再多的话都让我无动于衷,可刚才那一眼,却使我心中某个好像很遥远的地方动了一下。

        “主子,外面下雨了,您的花……”正当我忖度着如何答时,湘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右面一排拿进来。”我轻咳了一声,向外吩咐道。

        下雨了,我都没听见。随手拿了茶杯起来,却发现茶早就凉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像是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雨越来越大了。”我勉强笑了一下说。

        “这是留客还是送客?”四阿哥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声音里有丝揶揄。我被他狠狠噎住,撇了撇嘴:“您怎么是客,您在自己家还不是愿意睡哪睡在哪。”沿着左边的廊子走,都不用雨伞就到筝格格房里了,她不一定怎么高兴呢。我在心里暗暗嘀咕,却是不敢说出来。四阿哥却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我,铁了心听我继续说。

        刚才的话说得那么满,摆明他怎么高兴我怎么做……我咬咬牙狠狠心,扯了个笑容:“雨下的怎么大,天也晚了,您就……”“我就凑合在这歇一晚吧。”他跟着接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隐隐带着丝笑意。

        “嗯,您还不累?”我试探着问。

        “累了,这就歇吧。”他直接站起了身子。

        伴着外面的雨声,屋内的烛光更显柔和。我站在四阿哥身前,一颗颗帮他扣睡袍的扣子。

        “想要你,只要不用强……”他凑近一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一惊,然后马上镇定下来,用尽量笃定的声音说:“您今晚肯定不想。”“为什么?”他有一丝惊奇。

        “扣子都给您扣好了。”我弄好最后一颗,抬头看了一眼他。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的笑了几声:“那你的手刚才抖什么?”“因为我明明怕的厉害。”我没好气地说,看了一眼我平日睡的大床,又望了一眼旁边给守夜的丫环准备的小床,“您休息吧,有事喊我。”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我攥着一手的汗过去吹灭了蜡烛。

        我平时睡觉时从不让人伺候,这床简直有一股子霉味。屋里猛然间多了个人,加上外面的雨声夹杂着偶尔的一两声响雷,让我直直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留心听四阿哥的动静,他好像已经是睡熟了。想到刚才被打断的针锋相对,我浑身都有些无力,觉得要是想下去又会是一夜无眠,强迫自己闭了眼睛听窗外的雨声一下下打在窗沿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的好像进入了梦境……

        恍惚间我和桑桑走在一条长长的通道上,四周是漆黑的一片。我们拉着手,想尽快走出去,却只是一个个拐角,一个个的转弯。前方好像是有光亮,我兴冲冲的跑过去,那点亮光却突然不见,我回头找桑桑,什么人也没有。就连那通道都消失了,我站在漆黑一片,努力想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哪,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心中恐惧的无以复加,我想喊,却发现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觉浑身大汗淋漓,伸手向前抓去,什么都没有,只是黑暗……

        “衡儿,衡儿!”隐约间有声音在叫,衡儿是谁?我一阵眩晕,好像有人使劲在摇我的肩膀。猛地睁开眼,我躺在一个不熟悉的床上,一个人坐在我的床头。我一下坐起身来,向后一靠,有些惊恐的看着那个人,却听他柔声道:“梦见什么了?”一下子全想起来了,我这是在清朝,今天四阿哥和我睡在一个屋子里。深呼了一口气,才发现手脚都是冰凉的。

        “没事,把您吵醒了,大概是换了个床不习惯。”平静了一下,我勉强道。这种梦我不是第一次做,刚来到这里时常常醒来好久都不知自己在哪里,过后就对着黑黑的屋子再也睡不着。这些日子因为习惯了这的生活好了很多,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可能真是换了床的关系?

        四阿哥伸手来握了住我的手,借着外面微弱的光我看见他眉头一皱。还要再解释几句,他却靠过来轻轻把我揽在怀里低声道:“满手的汗,什么让你怕成这样?”我无话可答,想到刚才那种无依无靠的绝望还是心有余悸,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四阿哥紧了紧胳膊,突然俯身把我横抱而起,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是抱着我走向大床。

        “不适应就还在这睡。”他把我放在床上,我条件反射的拿了被子盖住身子,却见四阿哥也躺了上来。

        “我……和别人睡一个床就更睡不着了。”我是彻底缓过劲来,一点也不茫然不迷糊了,“而且我也不习惯和别人盖一床被子。”四阿哥有些好笑似地用手斜撑在枕头上看我,我瞪着眼睛回看他,黑暗中隐隐看见他撇了撇嘴角:“睡不着就说说话。”反正今晚是别想再睡着了,我索性从旁边拿了床被子给他,然后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您累了一天,还是……”“你去过江南吗?”他打断我。

        我虽去过好多次,看到的却只是和千篇一律的城市和灰秃秃的景点,想了想还是答:“没有。”“真是好地方,第一次随皇阿玛去,我诧异于那里的秀美温婉,处处都是鲜活的颜色,”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原来不是文人虚写。”他缓缓说道。

        我有些微微发愣,却听他继续说乡间的小桥流水、花红柳绿,讲江南姑娘的吴侬软语,赞苏州的园林,描绘西湖三景。他低沉的声音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在一起,让那个烟雨蒙蒙的江南好像真的呈现我眼前。四阿哥背对着光,让我看不清的神色,我却不由得想象,他定是一脸柔和。

        这样一个雨夜,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甚至不知道面前轻笑着柔声和我说话的人,是不是白天那个满脸冷峻的四阿哥。开始时我间或插入几句,后来却是倦意袭来,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

        “困了就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有人轻声说道,我的身体马上毫不犹豫地执行,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睁开眼,就看到在我身旁侧身而卧的四阿哥。他一手轻轻搭在我的腰间,离我那么近,平稳的呼吸声一下下清晰传过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昨晚的梦魇和四阿哥少有的温柔都随着天明变得那么缥缈,我的胸口充斥的是自己也说不清的滋味。

        “奴才该死,爷,您该起身了……”帐外传来的小桂子的声音,我把眼睛又闭紧了些,一动也不敢动。然后就听见四阿哥起身掀开帐子走出去,隐隐吩咐道:“别吵衡福晋起来,让她继续睡。”一干人好像都出了房间,屋里恢复了一片寂静。

        好困,索性真的继续睡。

        我走过去轻轻推开窗,阳光顷刻间撒了一屋子,昨晚的大雨已是毫无痕迹可寻。微微眯了眯眼睛,睡到自然醒真是舒服。

        “主子,您要找的是这个吗?”湘儿拿了个小盒子进来,我看了一眼示意她拿过来。

        檀木制的盒子,放在手里凉凉的,我打开盖子,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白玉戒指。随手拿起那戒指套在无名指上,那一道难看的疤痕被尽数掩去。阳光下那玉色发着温润的光泽,两片杜衡叶子真是栩栩如生。

        褪下戒指,我摸了摸那道到了现在都没有淡下去的烫伤,不由得笑了一下,戒指是巧夺天工,伤也是永远留下了。一如他对我,有逼迫有算计,却也有纵容有爱护。他送我这个戒指被我压在了箱底,我却义无反顾的戴上了另一个男人的项链。

        只是那项链被我亲手扔下了万丈深渊,而这戒指我虽没看过第二眼,却还好好的留在这里。

        “难道我现在还是在逼你……”昨日四阿哥说这话时的眼神闪现在我脑海,霎时间万般心思涌入心间,情感和理智交杂在一起,让我当真是一点头绪也找不到。我“啪”地一声关上那盒子把它递给湘儿:“放回原来的地方吧。”湘儿有些诧异,应了一声然后问道:“您今儿还要出去吗?”我看了看已是过午的太阳,沉吟了一下道:“出去,把准备好的补品带上。”

        因为和十三福晋关系一般,我这是第一次来十三府上。通传的小丫环赔着笑脸回话:“福晋如今身子不便,不能出迎,请您去屋里叙话。”我笑着点头随她走进内室,十三福晋正挺着大肚子斜靠在躺椅上,见我进来神色淡淡的,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说了几句客气话,示意我坐在一旁的竹椅上。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细细打量十三的这位正妻。想是怀孕的关系,她的脸有些微微浮肿,白玉一样的皮肤好像吹弹可破,和她那个漠然的神色倒是十分的配,就像我第一次见她时和桑桑形容的,大理石雕成的美人一样。

        “衡福晋今日怎么有空来?”她语气有些嘲讽。

        “听十三爷说你快生了,送些补品过来。”我摆出招牌式的应酬笑容。也难怪她没什么好脸色给我看,以前没什么大来往,今日这么过来还不是摆明为了桑桑。

        没错啊,我就是为了来看看我最好的姐妹爱人的家里,到底是什么样。

        走出十三福晋房里,我深吸了口气,觉得太阳大的真是晃眼。

        十三性子虽然散漫,他家里却和其他皇子并无任何不同。一个正妻几房妾氏,加上几个年幼的儿女和一群家奴。日子过的井井有条,没有违背任何该有的规矩。

        若是桑桑嫁进来,以她芷洛格格的身份,和十三对她的情意,她在这府里地位大概是不输十三副晋,再生个儿子……我猛地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下。

        要是桑桑以前爱上了个有老婆的人,我会耸耸肩说,先别理他,要是他真的爱你爱的寻死觅活的,就离了婚再谈别的,你答不答应再两说。不过以桑桑的性格,再好的男人结了婚估计她也懒得碰。这辈子这么短,我们享受还来不及,哪里有空看一个男人和他妻子演老掉牙的苦情戏。

        以前苦情戏都懒得看,可现在我看桑桑就快上演大红灯笼高高挂了,等着十三日日说某院点灯吧。我恶狠狠的想着那滑稽的情景,心里却止不住地悲哀。

        来到这里这么久,有些东西不接受也要接受。比如,这里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即使他再爱你。除非像八福晋那样顶着骂名,可八阿哥就不碰别的女人?不过那些女人没有名分罢了。不嫁给这些阿哥,嫁给个陌生人当正妻?和那个陌生人培养感情,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你,然后永远不纳妾?天啊,又不是琼瑶剧,以这里有条件的男人平均十三四岁开始性生活的情况,没准嫁过去前就好几房小妾加若干通房丫鬟了。

        情感和欲望,在这里是分开的,各种利益和情爱,却是死都纠缠到了一起。桑桑注定要面对这些,我虽不忍看她苦苦挣扎,却也盼望她早日找到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平衡点。得失之间,到底如何选?

        她若是可以不嫁,当情人也好过这样。可是谁又让她是芷洛格格?想的我气闷,抬脚冲着前面一块小石使劲踢去,却忘了自己穿的是花盆底,一个没站好差点生生扭到了腰。尴尬的朝一旁目瞪口呆的小丫鬟一笑,刚要不留痕迹的继续往前走,却听前面传来一阵大笑。他来的还真是时候,我索性站定了等着十三笑完。

        “看来我这府里该好好打扫了。”他总算了止了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

        “你都扫干净了我拿什么出气。”我看了他一眼,也憋不住乐了起来。

        “嫂子在我这受了气,该有多少人找上来算帐,倒是给我留条活路吧。”十三扬着眉毛带着笑意走了过来,我抿嘴一笑,哪里有多少人,一个桑桑就够了,却随即想到我气闷的原因,不由自主就收了笑意。

        “这会十三爷怎么有空在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笑问,“我却是没想到你在,正准备直接走了呢。”“我现在可是最大的闲人,闭门思过期间。”十三懒洋洋的说道,眼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被自己最尊敬的阿玛不信任,到底是什么滋味?桑桑最近压抑着自己,也是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吧,刚要说话,却见十三接着笑道:“今日本来是想接了洛洛去看东市的花市,却没想到她去四哥那找了你,扑了个空。”我见他提到洛洛二字时眼里有些东西闪了一闪,心中一动,他又怎么会不知我今日来干什么呢。一时间两人都是默默无语,过了半晌我方抬头冲他笑了一下:“阴差阳错的我却到了这,不知十三爷还有没有兴致去看花市?”

        我好奇地东张西望,四处都是人潮涌动,要看到盆花需要不停挤好久,好像批发市场一样。十三在我旁边一脸无奈,一步不离的紧跟着我,我不禁有些好笑,北京过了三百多年后会有多少人大概这位皇子是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概念,想起高峰时期公交站那黑压压的一片人,我对这人山人海居然有了些亲近。

        “这人挤人的,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坐?”十三指指前面的茶楼。

        “我真的好久没有在白天看过这么多人了。”我由衷地感叹,一侧身子挤进前面围观的人群。每日里在一群基本上喘口气都控制音量的人之间生活,猛然见到有人大声喊着侃价有点莫名的兴奋。

        和摊主嚷了半天,终于以半价买下一盆袖珍仙人掌,我满头大汗兴冲冲捧着那个小盆对十三说:“可以去喝茶了。”十三有些好笑的帮我挡了一下旁边挤过来的人:“买来做什么?”“送给洛洛啊,”我瞪大眼睛看他,“你觉得那个女人除了这个还能养活什么啊?”“我真替这盆花不值,都托生成了仙人掌还是难逃一死。”十三惋惜的摇了摇头,我愣了一下,和他对视一眼,随即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坐在茶楼上,喧嚣的声音被隔的很远,对面的十三斜撑着头看向楼下,那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群已经成为无声的背景。

        “你和洛洛都很喜欢在人群中走。”他望了我一眼,突然开口道。

        “因为我们现在走的机会太少了,天天挤就烦死了。”我拿起茶盅喝了口茶,人总是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以前日日不想挤都不行的时候,还不是花了钱去买清静。

        十三嗯了一声,继续眯起眼睛往下看,我也不再说话,只是一点点撇着杯里的茶叶末子。空气里是淡淡茶叶清香,我放松了身子靠在椅子上,心里是少有的平静。

        “若我在你府上,大概是最好的。”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今日在脑海里萦绕的一个模糊想法,十三猛地转过头来,眼睛里满是震惊,我笑笑,接着说道:“那样谁也不会太执着。”十三抿了抿嘴角,静静望着我,目光由疑惑转为了然,接着加了一丝无奈。我低了头不再说话,手指一下下轻轻拨动着腕子上的串子。

        面前是一个永远让我感到舒服的男人,可以和他一起聊天大笑,彼此了解欣赏,却永远不会爱上他。若我在他府上,真的不会在意十三福晋是不是怀孕,也不会管他晚上睡在哪里。他会让我过得舒服自在,这大概是桑桑和我能在这个年代找到的最好生存方式。

        可惜这对我们都是不可能的。

        沉思良久,刚要开口说句话,一抬头却见十三也正好望向我,微微动了下嘴唇,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我们都别说了,顺其自然吧。”我要说我的姐妹,他大概要说他的四哥。本有千言万语,现在却觉得一切都不必多言。十三是十三,桑桑是桑桑,四阿哥是四阿哥,我更是我。我们都有自己的执着与坚持,不会为了谁改变。

        多么美丽的下午,阳光明媚,让人觉得只静静坐着也是一种幸福。生活中从来不只有爱情,还有那么多的东西,值得我们珍惜与享受。

        五月,雍亲王夫妇邀请诸皇子及其家眷到圆明园游赏。除太子、圈禁中的大阿哥和身体不便的七阿哥,其他成年阿哥皆欣然应往。

        当初在北京上学时,圆明园对我而言只是常常在车上一闪而过的一个大门,离的虽近,却从未进去过。而现在的圆明园,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皇子家的花园,初具规模而已,远非后世所说的“万园之园。”这园子前年赐给四阿哥时,我已是和他基本不说话了,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见这座以后注定要历经风雨的著名园林。

        那拉福晋走在最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给旁边的一群福晋们讲解这景中妙处,时不时讲些建园时的小笑话,偶尔顺带夸赞一下这些妯娌家中的花园妙境,把贤惠好客的女主人角色扮了个十足十。来到这里这么久,我早已把和一群女人应酬的功夫练的天衣无缝,也跟在她后面有样学样。

        刚才开宴前,康熙差人过来赐了几桌席面,说是“闻汝诸兄弟和乐,朕心实慰。”席间其乐融融,宴后四阿哥带着兄弟们,那拉福晋引着女眷们游园,精致的园子配上精致的男男女女,想来是像画一样和谐而美丽。这与我是出席过多次的场合,可到了今天身在其中还是有些恍惚,说着该做的说做着该说的话,却总是有些地方不对劲一样。

        游完了后湖,那拉福晋引着大家走向旁边凉亭,那凉亭立在一座假山之上,假山有点陡,一群贵妇走的是娇喘阵阵,三三两两互相搀着胳膊往上爬。我索性落在后面,假装自己体力不支,也省得和她们寒暄。

        “格格。”正有些无聊的一步步向上踏着,旁边突然有人挽住我的胳膊。我转过头冲那人一笑:“碧云,最近过得可好?”“好。”她还了我一个微笑。握了她的手,心中有些黯然,许久不见,原来就连碧云都学会了掩着三分心事的笑。“别再叫格格了,我早就不是你主子。”我望着面前已有些贵妇模样的碧云说道,“和我说实话,你过得真的好?”“有爷在,我怎么会过得不好?”碧云脸上微微发红,是数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沉默半晌,突然间猛地抬头望着我,“格格,爷其实……”“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打断她,转过头去。

        “这里景色竟是绝佳,倒也不枉了我们上来一次。”八福晋扶着栏杆叹道。“这亭子仿佛为了远眺那湖光所设,站在这里,我却更爱那湖了。”十四福晋轻摇团扇接道。“那湖我们爷也是极爱的,特地命人造了几只小舟,毓诗妹妹若是喜欢,一会下去了我们一起游船可好?”那拉福晋听到了,转过头来冲十四福晋笑道。

        “那自然是好,怕是那湖中还自有景致吧。”十四福晋用手指轻捏了团扇向前指去,“我猜那片荷花丛里大概另有乾坤。”那拉福晋刚要答话,却听旁边不知是谁的小丫环惊呼了一声,“哎呀,那不是爷儿们从那边过来了!”十四福晋被她这么一喊,意外之下没有抓牢,团扇竟直直顺着假山滚落下去,大家听到声响都倚过去看,却见那扇子翻翻滚滚间,竟落在了下面迎面走来的阿哥们面前。他们停下脚步向上望过来,十四福晋正手抓着栏杆,身子向外探去,显然动作最大,绕是她平日里波澜不惊,现在也是脸上微微发红。

        一时间大家全都愣住了,我忙低声对旁边的小丫环吩咐:“快下去替十四福晋拿了扇子回来。”那小丫环点头应了,却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向下走。十四福晋抿了抿嘴,尴尬至极,刚要开口,却见下面一群人中走出一人捡了扇子,望着上面一笑,八福晋扑哧一下乐出声来:“哟,那不是十四爷,他倒是怕别人抢了你们家的东西。”我跟着众人向下望去,那是我如此熟悉的面孔,却带着对我如此陌生的微笑。

        十四阿哥拿了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示意旁边想要接过去的小厮退下,竟直接向假山走过来,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接着是嗤嗤的轻笑,“快去。”八福晋笑着推了十四福晋一把,十四福晋稍一迟疑,迎着十四阿哥走了下去。

        一时间两拨人都笑望着这对小夫妻,十四阿哥轻扬眉毛,停在十四福晋面前,脸上似笑非笑的和她说了句什么,十四福晋背对着我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见她向十四阿哥伸了手过去,十四阿哥大笑几声,轻轻把扇子送入她手中,两人又对视一眼,才分别转身往回走。

        真是般配,脑海里突然响起那拉福晋以前的感叹。对啊,真是般配。

        十四福晋转身往上走,脸色绯红。一群女眷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语气里都满是羡慕。确实值得人羡慕,年轻的皇子和他的正妻,两个如诗如画的人相对而立,好似一对神仙眷侣。我望向十四福晋,想要开口也说几句,却觉得只是欲盖弥彰。

        每个女子都是自私的,希望爱她的人,就如此爱一辈子也不要变,这是内心的本能。可如果一直牵绊着感情,自己又如何能快乐。看到他走向她,那画面多美丽,放开后的云淡风轻,才是真正解脱。

        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发酸?自嘲一笑,理论和实践是有一定差距的。多日来逃避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是以如此方式,叫我怎么装作不在乎?目光不由自主地飘下去,下面的一群人已是说笑着走开,却有一个人边走边不经意似的向上望过来,对了我的目光,嘴边荡开一丝嘲讽的冷笑。

        我不禁握紧了拳头,转过头去,确定这一回,我脸上的笑容和旁边的女人们没有什么两样。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心里默念着这两句诗,却是四处在找坐的地方。临湖望月美则美矣,但我这活活走了一天腿欣赏不了这份浪漫。事实又一次证明这是人家的私家花园而不是公园,干嘛在湖边放一排长椅。要想坐,除非那几块大石。

        湖边的大石,我微微一愣,忍了一天的情绪居然因为这个普通的词组而爆发,眼睛涩涩的发酸,一时间眼泪竟然就要夺眶而出。哭什么?你选择把他送你的链子丢下山崖时,不就已经默认了这结局?心里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对自己说,我浑身一颤,泪水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今晚来这里不是为了感怀伤情的,深吸了口气,只是静静等待。

        “其实你也不必太伤心,今日他是做给我看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我回过头去,四阿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朝我走过来,“若不是把你放在心上,以他的性格,断不会在众人面前这样。”为了我?也许。可他对十四福晋的表情真的是装的吗?难道这样做,就没有让四阿哥安心的成分?毕竟那是他的亲哥哥。只觉心底冰冷一片,是的,我是给他今天的行为找过多种解释,可真的不愿深究。如果他是忘了我,我是该悲痛欲绝?如果他还爱着我,我是该欣慰自己的魅力?

        没有资格在再去想,没有意义再去念。可以痛苦,却不能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痛苦中。

        四阿哥走到我面前,低下头来细细看我,轻笑了一下:“如此星辰如此夜,我以为你至少要流一点眼泪呢。”“我在等人,我怕我等的人看到我哭丧着脸会不高兴。”我冲他笑道。

        “噢?等谁?”四阿哥淡淡问道。

        “等您,”我又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他,“我在想,如果今晚您真的来了,我就有一样东西给您看。”我顿了一下轻声道:“把手伸出来。”四阿哥满脸疑惑,却还是伸出来右手,我望了他一眼,轻轻把左手放在他的掌心,星光闪烁下,无名指上那枚白玉戒指散发着淡淡光晕。

        “为了什么?”四阿哥一动未动,深深望向我的眼底。

        “您说我笨,我想人总要学聪明的。”我迎了他的目光,缓缓道。黑暗中四阿哥眉毛轻轻一皱,随即脸色恢复如常,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想要什么?”我要好好的生活。以前总是根深蒂固的认为,丈夫至少应该是喜欢的人,那日从十三府上回来,我却第一次怀疑,若只是和他生活,可不可以,若只是不讨厌他,行不行的通。如果只是这样,是不是伤害不会轻易,快乐也容易。这些日子我日日思考,却是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定,今日的画面却让我下了决心,总还是要走下去。

        “您呢?您想要什么?”我扫了一眼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笑着反问。四阿哥望我良久,倏地反手握了我的手,嘴边荡起一丝浅笑:“我倒是要看看,我们谁最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我侧翻手掌,和他十指绞缠,四阿哥微一动容,随即拥我入怀。我越过他的肩膀望向那满天繁星,突然间有些好笑,刚才我们和对方在心里不知较了多大的劲,现在却温柔相拥在这月光下,我靠着他的肩,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发。

        只是我并不讨厌这怀抱,就如同和这个男人说话时,其实不乏淡淡的快乐。

        “为什么对我越来越肆无忌惮?今晚这样,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迁怒于你?”他的声音低低传来,我想了一下,认真答道:“大概是仗着你喜欢我。”四阿哥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突然俯身下来在我唇边深深吻了下去,我大吃一惊,一时间没想好做何反应,他的唇却已经轻轻滑过我的脸,手也放开我,退后一步有些满意似的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是我想要的开始,不过也好……”他似有话没有说出口,我想开口问,他却已经过来拉起我的手缓缓向前走,停在几株生长随意的花草前,弯下腰去拨开那些枝叶。露出一截枯树桩,我仔细望过去,那树桩竟是人可以雕成,高度和角度都正适合人坐着欣赏湖边景色。我愣愣望着这和花草浑然一体,不注意不会发现的“椅子”,却听四阿哥开口道:“若下次要来湖边想我,坐在这里,风景最是美丽。”我猛地转过头去,他到底是何时来的?四阿哥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伸臂揽了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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