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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汝能带本王去领略一下此女子的风采么?”经张耆这么一说,韩王赵元侃忙不迭问张耆道。

            “这  ……”张耆十分夸张地长出一口气,“微臣正值庭审之中,棒笞囚禁,均不可免,纵是有心成全王爷,怕亦是身不由己呀!”

            “这有何难。本王恕你无罪……”

            “微臣叩谢王爷。”张耆忙接过主子的话连磕几个响头,直磕得额头钻心似的阵阵剧痛。

            “起来,起来!”韩王爱怜地一迭连声,“汝可提前去膳房进中膳,膳后就去走一趟,此去最好能约定一个相见的时日。”

            “是!”张耆忙不迭地答应一声,便匆匆逃也似的离开训事厅……

            5张元弼牵线说刘娥赵元侃邀欢逢知己(

            张耆一个弥天大谎,了结了临头的四十重棒和六个月的囚禁惩罚,但亦泄露了天机,暴露了刘娥。更令他揪心的是,居然一时昏头,把刘娥说成是为韩王物色的巴蜀美女。世上哪有这般的无耻之徒,竟肯把心仪已久的女子拱手献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他张耆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这样?然而,事已至此,心不甘情不愿又能奈何?既然那样说了就得那样做。韩王是谁?他张耆又是谁?一条小命就攥在韩王的手里,况且还只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那刘娥并没有对他流露出丝毫爱慕之心、钟情之意,甚至连一点儿一滴儿的暗示、一星儿一丝儿的撩拨煽情的表示都没有,或许压根儿就是他痴心妄想呢,单相思的神交是不拘礼仪的,就是刘娥将来做了韩王妃,亦决不会影响他对她的倾慕和思恋。再者,韩王能否看上刘娥,还是两个字——难说;即使看上了,韩王将她奉为知己,还是一夜风流,亦还难以料定。若真如韩王所言,选定一个美外慧内的巴蜀女子相伴一生,刘娥正中其意,那么他无疑就是韩王和刘娥的牵线人、月下老,对韩王功不可没,将被恩终生,他背靠韩王这棵大树,必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若是一夜风流,或者三月两月的暗中幽会,那么便只有他张耆一人知其暗中来往的风月艳事,这就从心理上拉近了他同韩王之间的距离,亦将有益于他在王府仕途的擢升。

            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才会有所得。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哩!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王府给事?张耆在膳房一边进膳一边心里翻江倒海般地闹腾不止,待用膳毕推碗要离席了,他竟不知这顿膳都吃了些什么。还没走出膳房,迎面便走来了王爷的随从夏守赟。十三四岁的夏守赟是个精灵鬼,他一见张耆先是一脸戏谑与诡秘。

            “王爷有令。”夏守赟止步注视他道:“说是你要去联络重事,催你赶紧儿出发。”

            “夏贤弟,烦你回王爷话,我这就出发。”张耆没有留步,经由夏守赟身边,径直往膳房门口走。

            “哎哎!”夏守赟从背后扯住张耆的衣襟,硬是将张耆拽回了头,“我说张兄,肩负何等秘密使命啊?王爷如此法外开恩——昨夜闯了大祸不重责不怪罪,今儿个又催着兄长出府?”

            “当知者知之,不当知者莫知之。”张耆心虚却回答得声色俱厉。夏守赟一脸调皮地笑:“一夜不见,当刮目相看了。但张兄你可否知道,若不是我禀报王爷,让王爷到训事堂去救你,我琢磨着,眼下张兄的这两瓣屁股,怕亦早被杨翊善揍开花了吧?”

            “多谢贤弟。”张耆现出几分激动,躬身施礼道,“我心思着咋就那么巧呢?原来是贤弟搬动了王爷。如此大恩大德,日后愚兄必当结草相报。”

            “谁跟谁呀?”夏守赟还是一副无拘无束的滑稽神情,“我哥对我说过,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就差没有歃血为盟了。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为难处,岂有不救之理?”

            张耆深情地看着夏守赟,不由想到了其兄夏守恩以及此兄弟二人的不幸遭遇。夏守恩,字君殊,并州榆次人。其父夏遇武,是太宗麾下的武骑军校,幽州之役战殁。是时守恩年方七岁,遂补下班殿侍;守方四岁,先是流落京师街头为浪儿,待守恩略有俸薪,便将守托人代养。去年,守恩奉调给事韩王府,进府便乞求韩王,将其弟置于府役。韩王见守机灵醒事知礼仪,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贴身随从。

            “请贤弟海涵,恕兄不能相告。”张耆面呈内疚之色道,“王爷有令,愚兄所办之事尚属绝密。不过,此事若能办成,我想贤弟迟早会知道的。”

            夏守赟向膳房门口甩甩手:“请兄即去。来王府几近半载,这点规矩还是晓得的。同张兄开个玩笑,请勿介意。”

            张耆赶往厩槽牵出自己的那匹枣红马,骑上它直奔义仁巷八号,到门口一瞧,木门紧闭,院内寂寥无声。莫非龚美又出挑儿去了?还是熟睡未起?他正揣猜住户主人的去向,屋门蓦然洞开,开者正是客居这里的龚美。

            张耆一惊。他暗自惊讶龚美的一夜巨变——眼泡红肿,褐红的大脸盘儿瘦去了一圈儿;双目暗淡,面呈疲惫,精神恍惚,如陷大病之中已绝治愈之望的模样。

            “龚兄无恙否?”张耆见龚美怔望着他,便急着问道。

            “他是有些小恙。”闻动静赶至龚美身后的刘娥,接上了话茬。“想不到恩人这么早光临,有失恭迎,奴妾这厢有礼了。”

            张耆打量刘娥,虽不似龚美那样一夜秋风花凋零,脸却亦显现出了消瘦,两只会说话的眼睛告诉他,在他离去的几个时辰里,这位豆蔻年华的巴蜀丽人,很可能数番以泪洗面,在悲泣与失眠中艰难地熬磨着难耐的时光。

            “我是为二位报喜来的。”张耆进院,不待龚美为之拴好坐骑,就笑吟吟说道。

            龚美闻言,正拴缰绳的大手停止了动作,两只失却了神韵的大眼睛,又射出几缕希望之光。“我夫妇商量权衡了多时,若要久留京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恩人身上了。”龚美一改口风,将用在张耆身上的“贤弟”称谓换作了“恩人”。

            “道路万千条,喜从何方来?”刘娥将客人让进房里,一边为客人斟茶一边道,“方同夫君相伴,去看了中书衙门的制书告示,绝望之中,确乎想到了官人。可是,前途迢迢,沧海茫茫,何时是个尽头啊!久居京师光靠官人襄助过活,毕竟不是事,因此便不免为将来的生计犯起愁来。不想官人如此惦着我们,百忙中又来关照,还带来了佳音喜讯,实在令人感激涕零。”

            龚美性急,恨不能伸出一只手,将喜讯从张耆口里掏出来。他见娘子将茶杯放置客人面前,便弯腰欠臀说道:“饥盼食,旱盼雨,累了困了盼歇息。我们夫妇正盼着恩人来搭救呢。想不到千辛万苦来到京师,反为京师所困走上了绝道儿。恩人若有什么解困的法儿,敬请及早告诉一声,今生今世我们夫妇是不会忘记恩人的大恩大德的!”

            张耆看看龚美,又瞅瞅刘娥。“其实,”他有意放缓语调说,“喜事与否,尚未定夺。事办好了,肯定是喜事,不仅于你们,还是于在下本人;若办砸了,便很难说是喜事了。但二位请宽心,只要照我说的行事,肯定不是件坏事。”

            “恩人只管讲,我们夫妇一定照办。”龚美说道。

            “不管办出个什么结果,官人一片好心,尽为我们好,我们夫妻是心领的。”刘娥亦道。

            张耆闻言,又依次审视了龚美、刘娥一番,方道:“话出口,水泼地——可是收不回的。这事儿我说出来,大哥与小嫂答应与否,都必须守口如瓶,不能走漏一丁点儿消息。”

            “当然,当然。”龚美忙应和,“我龚美敢对天发誓:若走漏了一丝消息,天诛地灭……”话未说完,刘娥给龚美飞瞟过一个眼风,用眼神打断了他:

            “官人若信得过我们,尽请讲来。”刘娥接过龚美的话茬儿说道。

            “韩王赵元侃,不日要到府上来拜访,大哥小嫂,想不到吧?”张耆诡秘地眨眨眼睛,终将实情讲了出来。

            “有这等事?”龚美打一个哆嗦,且疑心地问。

            “当然,”张耆言词凿凿道,“我昨晚来,便是作为王爷的前导来这里的。自打真州归来,我便把小嫂的情形对韩王讲了。王爷对小嫂颇有兴趣。请别误会,王爷的兴趣在听曲儿上。他对鼗鼓俚曲,情有独钟。近日要来聆听小嫂的妙鼗金曲——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龚美将面皮一沉,犯起思索来:娘子正值花季,且是朵寒风冰霜中的雪莲,这样的美人专为风流王爷唱曲,是福还是祸?听听曲儿尚无大碍,倘若连人带曲儿一并掠了去,即便得些好处,亦是得不偿失  ……

            刘娥却是另一番心思:自思真州长江侧畔一澄法师曾有预言,来京师必有奇遇,莫非应在这里,正应在韩王爷的这次光临上?一个落难女子倘能真个儿得到倜傥王爷的青睐,亦当是平生的一大幸事。再者,山重水复已是无路可行了,能托王爷之福,借王爷之势,傍王爷之荣,在京师闯出一条生路来,亦非不可能之事  ……

            张耆见他们各怀心思没有声响,又说道:“看两位的表情,怕是不大欢迎。不过没有关系,伊人坊一条巷里,全是唱曲儿的……”

            “不不!”龚美慌不迭地说,“我在想,人家王爷那么大的威福,屈尊来咱这儿,万一出点儿闪失  ……”

            “这个请大哥放心。”张耆赶紧儿打保票道,“一应安全措施,全由小弟我安排。”

            张耆见刘娥只忽闪眼睛不表态,便问道:“不知小嫂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