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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所以,她此时自感身躯之内正蓬勃一种力量,这股力量鼓动着她,助他做成这件事。“这件事,本不应由昌哥挑头的。”她见他侧脸儿瞧她,便乘机说道,“可如今,已别无选择了——大臣们面君求情的过场,已经走过了。今后他们便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而昌哥就不同了,汉王是您的一母同胞兄长,手足情深,岂能视而不见?要管就只能自己挑头,去找同盟者,去拉大臣入伙。你去拉,大臣们驳不过情面,就跟着你走,但若不拉,他们就明哲保身,管不着汉王是哪路神仙了!”

            韩王忽然转身望着她,扼腕挥拳说道:“豁出去了!箭射出头鸟,我就是要做一次出头之鸟!”

            刘娥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对他嫣然一笑,急撩棉帘喊道:“娟儿,拿酒过来!”

            不多时,侍女娟儿托盘儿送进一壶热酒,四碟儿小菜。待娟儿将酒菜摆好,刘娥又吩咐道:“跟谢妈说,就说我要同王爷补过除夕之夜,叫她亮出十八般武艺来,再做几个爽口的热炒菜过来。”

            说罢,她将两樽爵儿斟上,自个儿先端起一樽笑道:“新年第一爵,我敬昌哥。祝昌哥新年好运气,亦祝王妃早日康复。”言罢,一饮而尽。韩王点头举杯,亦一饮而尽。

            她又将第二爵斟满端起来,明丽端庄的玉面现出红扑扑的一层羞赧,说道:“小妹同昌哥交好已是三个年头,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还未喝过交杯酒呢。今日小妹斗胆发问,不知昌哥可愿交杯,永结同心?”

            韩王毫不迟疑,与她信誓旦旦地喝过交杯酒。她又端起第三爵,盈盈笑道:“明日,昌哥即要奔走朝野,为营救胞兄而临危涉险了。这爵酒代表小妹的一颗心,您把它咽进肚里,带在身上,切记,不论昌哥走到哪里,遇到何等不测,都有小妹与您同在。”

            三爵酒下肚,正好娟儿端上了热菜。娟儿摆好盘儿就要离去,她叫住了娟儿,吩咐道:“你磨一点儿墨汁,还有笔和纸,一并备好呈上来。”

            娟儿应声而去。韩王惊奇地看着她,诧异地道:“几天不在一起了。鹅鹅是否真的不想昌哥呀?”

            刘娥莞尔一笑:“小妹心里就装着一个人儿,就是昌哥,能不想啊!”

            “那……”他牵她手儿,将她按坐在自己的膝头,将嘴巴伸进她的脖窝里,一边伸唇儿吻她雪白的颈项,一边喃喃说道:“天已是这么晚了,你不思如何同哥哥亲热,却又要练什么书法,是不是太冷酷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刘娥挣身儿刚站起,娟儿就进来了,送来了一应文具:砚台里磨好了墨汁,还有涮好了的毛笔和几张宣纸。不待娟儿出去,刘娥便将纸墨摆好,捉笔于手说道:“我们来个两不误:一边吃酒,一边想着明天要联络的官员。你说一个,我记一个。赶明儿照名册挨个造访,当场定下上殿面君的时日。省得临时抱佛脚,打无准备之仗!”

            几句话,如同几瓢水,浇熄了韩王刚刚烧燃起的做爱欲望,他眉飞色舞地立即表示赞同:“还是鹅鹅想得周到,就照你说的办——我喝一爵酒,说出一个名字。”

            刘娥故作不悦地嗔脸儿紧摇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一爵酒一个,十几个名字之后,小妹就该搁笔从睡了——十几爵下肚您醉成了一摊泥,小妹我不想睡亦得奉陪,那怎么行?”

            “呵呵哈哈……”爽朗的一串儿笑声之后,韩王自知言误地承认说:“是我不自量力,把自己估计得过高了。其实一爵两个,百官之名就得进酒五十爵,我哪里受得了?况且,三品以上的重要朝臣又何止百名?”

            “所以呀,我们还是不定量。”她边说边写出一行娟秀楷书:欲造访官员之名单。

            韩王饮下一爵酒,凝目想了想,忽然转向她道:“先记第一个:致仕宰相沈仪伦。”

            刘娥略迟疑一霎儿,道:“这个沈仪伦,乃西京洛阳人。不是告老还乡了么?”

            韩王道:“圣上已准其致仕,但冬寒太盛,让他暂留于京师,待春暖花开之时,沈相方动身呢。”

            “好。”她说着,已将“致仕宰相沈仪伦”几个字,潇潇洒洒地写在了纸上……

            拟定好要造访朝臣的名单,便已交过二更了。二人解衣上床,少不了又是几番肉搏。待精疲力竭沉沉入睡时,就差不多三更天了。二人相拥相抱睡得正香正甜,冷不丁有人敲门。刘娥睁开眼睛一看,绚丽红艳的阳光,已透过豆绿色的窗帘隙间,照到床头来了。

            “快醒醒!”她推摇着他,“夏守赟敲门来了。”

            “唔!”韩王激灵一下,光着膀子坐起身来。“你先在隔壁屋里等等。”他向扒门缝儿朝里看新鲜的夏守赟道,“小心本王挖你的眼珠子。”

            门缝外边的那只贼眼倏然消失。

            她亦睥睨他道:“你亦手脚麻利着点,谢妈准在等你吃早膳呢。”

            等他盥洗完毕,已是辰末巳初时分了。方才挨了主人骂的顽皮小鬼夏守赟,已备好马匹与马鞍在院里侍候了。韩王揣起那份名册,出屋便直奔芦花驹,翻身跃上马,这才回首对刘娥道:“你好生等着,我会一鼓作气,造访完所有入册大员的!”

            芦花驹嘶鸣一声,起四蹄,风驰而去……

            17老宰相跪殿祈天子赵元侃秉旨追王兄

            今日是正月上元节。辰时早朝,太宗寅时便睡不安稳了。

            一年一度的元宵节,亦称灯节。正月十五看花灯,自唐以来,一直延续了几百年。斯年的元宵节,更是盛况空前,京城几条主干街道两厢的巨商富贾,早在节前几日,已把各式各样的五彩花灯挂在了店铺门首,以招徕顾客。店铺栉比鳞次,花灯亦就连成了串儿。太平盛世,国强民富,购买力旺盛,商家们赚足了银子,有了钱便舍得往排面上花。办灯节无疑是最讲排面的一桩事儿,谁个不花样翻新,争办出个新奇样儿来?

            元宵节,亦是团圆节。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喝团圆酒;看花灯,瞧烟火,自是欢乐无比。作为天下第一家的宋天子赵家,亦概不例外——每年的元宵之夜,赵家人先是聚宴后苑的仪凤阁,而后登上排云楼,俯瞰京城的万家灯火。然而,今年虽然天色晴好,却是月圆人不圆了。皇长子元佐纵火获罪,不但不能参加节日之聚宴,而且于昨天卯时初刻便被差官押着上路了。关山千里,天各一方,此去房州,怕是此生再难见矣。太宗既是一国之君,又是一位血缘父亲,自古虽有严父慈母之圣训,但“严”字之中无疑亦满蕴着浓浓的望子成龙的炽情。儿行千里母担忧,元佐自幼就失去母亲,难道最牵肠挂肚的不是他这位父亲么?

            卯时正刻,是太宗起床洗盥的时间。万岁殿内侍太监周怀政打个哈欠,正欲动身去万岁寝宫唤太宗起床,大内府都知王继恩却先他来到万岁殿东庑太宗的寝宫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叫道:“万岁爷!奴才王继恩,向您问早安来了。”

            催起床他却说成“问早安”,同样的话从王继恩嘴里吐出来,就格外的中听。身为大内府都知的王继恩,早就不该亲侍皇上的生活起居了。都知他不仅是内宫太监的总头目,还同武功大夫一起,兼着皇城司使的要职,负责拱卫皇宫四门及整个大内的安全。但他对于皇上的饮食起居仍隔三岔五地予以关照。因为他不愿放弃这份直接与皇上交流对话的权力,他觉得这样做可以发展和巩固他同皇上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

            一夜没有睡好,起床后太宗仍是精神恍惚,萎靡不振,早膳进得极少,膳后坐那儿发愣。王继恩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儿,当然晓得皇上为了什么,就欲哄皇上高兴起来,便上前跪道:“皇上月前传旨奴才,大庆殿的丹墀之上,要依次增设灵龟、香鼎、仙鹤、瑞兽,昨儿申时,已全部竣工。万岁爷不去看看?”

            太宗深深长长地打一哈欠,便缓缓地起身,跟在王继恩身后,踱出万岁殿,向大庆殿走去。大庆殿是初一、十五大朝会的所在,再过半个时辰,他正好要在那里大会群臣。他不愿带着满面的哀痛与惆怅会见大臣,亦正想找地方尽快排遣满腹的抑郁情绪。

            万岁殿位于后苑崇政殿的左侧。而大庆殿却是宫城乾元门之内的第一座殿堂。万岁殿和大庆殿虽都在宫城之内,两者之间却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但太宗有晨练的习惯,“鸡鸣剑舞”是他一向提倡和力行的。今日虽因夜间失眠他中断了晨练,如今却要以行步代舞剑,遂径直向大庆殿走来。

            打远一看,大庆殿的丹墀之上,果然与往日不同,霭雾缭绕,祥云升腾,确乎万千气象。太宗急步拾阶而上,这才知其妙处所在——原来灵龟、香鼎、仙鹤、瑞兽的腹中均旺燃着百合香。香烟袅袅从它们腹中吐出,渐呈云涌雾飞之势,以至于将整个殿堂笼罩其中了。

            正值太宗于大庆殿前玩味仙鹤、瑞兽之际,满朝文武已从四面八方走来集合于文德殿,等待着一月两次的大朝会了。不多时,钟鼓楼便传出上朝的当当钟声。这时候的太宗皇帝,早已正襟危坐于高高的龙椅宝座之上,以候百官朝拜了。但是,百官尚未进殿,内侍周怀政便跪禀道:“致仕宰相沈仪伦、范质,已在殿外候旨,有要事要求上殿面君。”沈仪伦、范质为官几十年,德高望重,素有廉名,太祖、太宗皆另眼视之。致仕以来,两位故相从未上朝言事,今日猝然临朝,太宗岂肯怠慢?便急令王继恩道:“速速传旨,请故相沈仪伦、范质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