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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因皇嗣子是食毒而殁的。蔡齐查案的矛头就首先对准了御膳房。然,皇子赵的膳食汤饮,均是由太监朱忠先品尝过的,既然太监朱忠还壮实得像头阉过的牛,说明御膳房所供皇嗣子的膳饮不含剧毒,就不应该再在御膳房继续刑加无辜了。于是,蔡齐又将怀疑的目光集中在侍奉过赵的宫女和太监身上。可是,经过数次严刑拷问,两名侍寝宫女因不堪刑辱先后吞金身亡,四名终日不离赵左右的武功常随太监,亦遭刑弄得两死两残,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于是,蔡齐继续扩大查案范围,甚至将低等品位的皇眷亦列进了审查名册,而且用刑越发残酷。这样一个月下来,投毒者没有抓住,死残者竟多达百余人。值此山穷水尽之际,正阳宫主事太监雷允恭,出其不意地来到设在皇宫东门内的内侍司一楼的联合按查处,指名道姓地要求见蔡齐大人。

            此时,蔡齐正独自关在房里,摘下官帽,拢起蟒袍,头枕两条赤臂,拧着眉心,伏案苦思冥想,忽听有人叩门,便昂起脑袋,不无厌烦地大声疾问:“何事骚扰?”

            “正阳宫的主事太监雷允恭求见大人,说皇嗣子案有了新线索。”

            “唔!”蔡齐陡地起身,“快唤他进来——就说我这里有请。”

            不大一会儿,主事太监雷允恭迈进门来,右手指间捏着一只制作精美、拳头大小的陀螺,那陀螺用红木雕刻而成,通体呈朱红色,下尖上镶嵌着一点亮灿灿的赤金,煞是好看;雷允恭的左手拿着一条放陀螺用的鞭子,鞭子亦十分考究,鞭绳用上乘的牛革制成,呈暗黄色。

            “雷公公,这是……”蔡齐见状,奇异地问,两眼还一直怔怔地盯望着雷允恭手里的陀螺和放陀螺用的鞭子。

            “刚在皇子寝宫发现的。”雷允恭边说边将陀螺和鞭子放在了案头。蔡齐颇感惊奇,伸手欲摸。雷允恭却猛然用右肘一挡:“蔡大人千万莫动!”

            雷允恭这出其不意地一挡一吼,将蔡齐了一跳。他忡怔少顷才问:“雷公公,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这上面有毒!”雷允恭指着陀螺说,“蔡大人看我的两只手,好像都肿胀了起来。”

            蔡齐闻言,错愕地注视着雷允恭的两只手,果然见他的两只手如发面馒头似的,而且个别部位正在由红变紫,疼得雷允恭出了一头虚汗。

            “到底怎么回事?”蔡齐惶惶问,“请雷公公再忍耐片刻,务必对本官讲个清楚!”

            “本公公护驾西巡时,皇嗣子寝宫尚无此物。”雷允恭不亏是大内数一数二的武功太监,他忍受着刻骨的剧痛,依然口齿伶俐,言之有序,“今儿却发现了它。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偷偷带皇子出宫购来了这只陀螺。皇嗣子天性活泼爱动,尤爱陀螺之戏,见了这么精美的陀螺就会不顾一切地购进宫来。奸人正是利用了皇嗣子的贪玩之心……”

            “精辟,精辟!雷公公之言精辟!”蔡齐听了雷允恭的一番话,一连夸了三个“精辟”,随之情急地呼唤一声,“来人!”立时便有一个侍从应声跨进门来。蔡齐指着案上的陀螺和那根鞭子命令道:“小心用白纸裹了,速送大理寺验查,验明此物上是否沾有‘追魂索命霰’粉末或者其他毒物?”

            当日,大理寺就将验查结论送了回来——那只精美陀螺及其放陀螺的鞭子上,皆沾有“追魂索命霰”的粉末。皇嗣子赵早就形成了摸嘴唇咽唾液的习惯,据此便可判定:皇嗣子是打陀螺摸嘴唇咽唾液时误食了手上沾有的“追魂索命霰”粉末而亡。

            毒物的来源眉目清晰了,蔡齐亟待顺藤摸瓜追查出售陀螺者。要追捕到售陀螺者,势必先弄清偷偷带皇嗣子出宫玩耍的太监是谁?而昔日曾带皇子出宫外游的太监有三个,第一个乃雷允恭。事发之日,雷允恭正侍驾西巡,当不在涉嫌之列。其他两个太监蓝顺和窦青,已于前些日子的刑讯中毙命。至此,藤断瓜就无从去摸了。皇子赵中毒而殁一案,便越发扑朔迷离,难已按查了。这一切,引起了大宋皇帝赵恒和郭皇后、刘美人的不安……

            12  辽南京君臣议兵事  元和殿萧绰诛近

            大宋皇嗣子赵中毒夭殁之事,就像长了翅膀,不日便飞进了辽国的南京幽州城。这日,皇太后萧绰、辽圣宗耶律隆绪正好巡幸刚至南京,听到这件事以后,当即就召集随驾的政事令(宰相)韩德让、南京留守耶律斜轸、统军使萧达兰、开府仪同三司政事韩德威以及马步军将帅萧观音奴、萧巴尔雅、耶律珂礼、耶律铎轸等文臣武将齐聚元和殿,再次朝议对宋用兵之事。

            “诸位卿家请坐!”端坐于高背虎皮椅里的萧太后,接受完文武朝臣的参拜之后,向站立左右两厢的文武大臣示意了一下。

            “谢皇上、太后!”朝臣们原地躬身向居中的圣宗和太后作了揖,便一边文一边武地按官序坐了下来。

            是为辽国朝议异于宋朝朝议之处。在宋廷,不论早朝议事,还是大朝会面君,朝臣们或站立或跪地,是没有就座之说的。辽国则不然,君臣议事,臣子亦可以坐着说话,只是坐的位置不同罢了。

            “各位爱卿!”萧绰待朝臣们都坐定了,每人的面前亦摆上了一杯茶,这才又开宗明义地道,“最近,南朝宋廷发生一件大事——宋皇赵恒惟一的皇嗣子赵突然中毒而殁,据报,皇太子赵疑为奸人所谋杀,死于非命。皇嗣子,国之根本,皇嗣子夭亡,乃国基不牢之征兆。这件事说明,宋真宗继位以来,宋朝看似歌舞升平,四海宴然,其实一半是粉饰出来的,在它强大与繁荣的底层,却潜藏着虚弱与危机。今日皇嗣子之死,正是此危机的一次暴露。当然,哀家这是从整个战略角度来分析观察宋廷的。在具体问题上,哀家从未否定过宋廷的强大。因为它有超过我们两倍四成的军队,有辽阔富饶的国土作后盾,有众多捍卫宋室江山的文臣武将……这些无疑将是我们南伐的障碍。但是,哀家可以告诉诸位爱卿,我们已经摸准了宋军的弊端所在:首先,宋皇赵恒是一个掌兵不知兵,同时亦厌用兵怕打仗的皇帝。赵恒的这一弱点,为我们提供了以战逼和的先决条件;其次,宋军各部独立,各自为阵,各自为战,为实施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提供了胜利保证。再者,宋廷西北边陲的李继迁,自义成公主远嫁以来,不仅接受了我大辽国的封号,还暗自招兵买马,蓄积力量,待机而动,亦可随时策应我军。今日哀家交汝等公议的是:是今日乘隙南伐,还是等到秋后?是大举南进,还是继续进行试探性的边境游骑局部出击?”

            “太后容禀。”首先面陈的是开府仪同三司政事韩德威。韩德威是韩德让的三弟,在担任西南招讨使时曾大败宋朝名将杨业之军,为大辽立下过赫赫战功。近日,他方从银州归来。他和二驸马萧排押,都是招抚李继迁的功臣,“臣以为,春夏之交发起攻击,对我辽军不利。我大辽国的疆土,多在寒冷地带,人不畏寒,兵不厌雪,善于冬季作战。而宋军则相反,冰天雪地对宋军而言,是天然威胁。我们为何以己之短就彼之长呢?”

            统军使萧达兰,是首倡南伐者。此时他起身揖道:“韩大人所言极是。但为保证我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应该择一有利于我军作战的合适季节。所以,臣建议太后将其攻击之日期定在冬十月为佳。至于大举南伐还是进行试探性游骑边境作战,臣主张一不做二不休——选定良辰吉日,大举进行旋风式的南伐!”

            此时,名列文官首位的韩德让闻言,先是不明显地摇了摇了头,随之他的目光扫向萧太后,由太后而始,挨个儿转了一周,见仍无人出面提出异议,便举笏一揖道:“臣以为还是稳扎稳打,先打试探性的边境游骑袭击战为好。诚然,太后数入宋朝腹地,对宋军的了解可谓了如指掌。但我们的了解还仅限于对一般情况的认识,这些认识的正确与否,还须在战场上加以证实。所以,我们的南伐,还是先试探后大举,这样更有把握些。”

            真可谓一石击起千重浪。韩德让对萧达兰的驳议,立时遭到武臣们的抨击。自幽州高梁河大捷以来,辽军东战西征,从未败北过。无往而不胜的战绩,滋长了辽军将领们的傲气。他们一提打仗,就好像带着猎犬去围猎猛兽,激奋得嗷嗷直叫,每次议南伐,仿佛他们攻击的不是几十万枕戈待旦的宋军,而是某山大王的一群乌合之众。“臣乞皇上太后早作定夺!”不待韩德让的话语落音,辽军马步军将领萧巴尔雅便接上了话茬儿。萧巴尔雅是少壮派的代表人物。此时,他激动得两颊通红,言犹出口,先起身挺直了腰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渤海军将士早就憋足了劲儿,一定要杀宋军一个人仰马翻,将宋军抢去的三关三州夺回来。让宋朝君臣闻风丧胆,从此不敢再提收复燕云十六州!”

            萧太后闻言,笑眯眯地向下压压手儿,示意激动得有点失态的萧巴尔雅坐下来,然后将目光投到耶律斜轸身上。耶律斜轸是太后之父萧思温破格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太后不仅以侄女妻之,还令圣宗皇帝与他结为兄弟,令其节制西南诸军。近些日子,耶律斜轸刚调任南京留守使。他和韩德让一样,是太后信得过的文武全才。“留守使发表高见?”太后点将说,“南京距宋辽边界近在咫尺。所获宋军的情报,对宋军的了解亦都更多更具体些。汝当最有发言权!”

            “臣与韩相国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