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大宋艳后 > 第139章

第139章



                                    

            太庙的第四室,供奉着宋太祖赵匡胤的皇考赵弘殷的画像。这位宣祖皇帝虽亦为赵匡胤所追封,他和他的夫人杜太后,毕竟在通往至尊的道路上送过儿子一程。因此,在他们接受皇子皇孙的膜拜时,似乎还理直气壮一些。

            太庙的第五室供奉着的宋太祖赵匡胤的画像。赵匡胤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他虽将皇位传给了御弟宋太宗赵光义(赵炅),未能将皇位嫡传下去,但他仍不失为大宋的开国之主。因此,不论哪位前来谒太庙者,第五室才是他们拜谒祭祀的重心,亦是他们祭祀活动的真正开始。

            太庙的第六室,供奉着的是宋太宗赵炅(赵光义)的画像,因为皇太后刘娥曾两次被太宗皇帝驱逐,所以她两足一踏进此室,眼前便会浮现出她两次被驱出王府的悲惨情景,心头便难免生出许许多多的愤慨来。于是,一俟她在太宗的遗像前驻足,抚今追昔,两个下垂的嘴角处便于自觉与不自觉间流露出些许不屑来。这些许的不屑在无声地讽喻这位从未谋过面的公爹皇帝,当初对她是多么的冷漠无情,多么的荒诞与鼠目寸光——他怎么亦想不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执掌朝政已有十一年之久的皇太后,正是当初他两次传旨驱逐的那位所谓的奸邪女子。如若太宗皇帝在天有灵,这岂不是对他的残忍冷酷的挖苦与讽刺?但是,不管刘太后心里怎样想,在百官与天下庶民眼里,她今日之来旨在祭祀拜谒祖宗。她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颐指气使,在这位公爹皇帝面前,她还须表现出近乎超然的循规蹈矩和异乎寻常的谦恭与孝顺来——待随侍的尚宫女官和宫女上香献祭之后,她还以自己特有的虔诚与礼敬,在太宗皇帝的灵位前默默地跪了下来,直到她以为她的行动足以昭示儿媳对于公爹之景仰时,方告别六室向七室走去。

            太庙七室所供奉者,是大宋天朝的第三位皇帝宋真宗赵恒(赵元侃)的画像。此君在皇太后的心目中,既没有像太祖皇帝那样扫平天下、澄清玉宇的雄才大略,更不像其父太宗皇帝那样喜阴谋好权术常玩政治手腕,但赵恒无疑是一位与她相知相爱了一辈子的谦谦君主,仅凭此点,他便是她唯一的至爱之人。他赋予她的真情与爱意,将无穷无尽地滋润她的情怀,直至生命的终结。故此,她常常欲来的是第七室,入而忘返的是第七室,一进来便为之情系魂牵的还是第七室。今日亦然。当她在真宗皇帝的遗像前长跪之时,五十年的往事,便若湍湍清流,滔滔不尽地在眼前流淌,其间有甜有苦有缓有急,有急流有浅滩,亦有小桥流水,但太多太多的还是他们之间的情投意合、卿卿我我。正是这种永恒的爱情在他们之间维系了整整五十个春秋——如今,尽管他离开她已有十一年之久了,每至她出神入化地凝望眼前这幅遗像时,她和遗像之间似乎还是那么强烈地相互吸引着,就像磁石吸引着铁块那样,令她迟迟难以离去。

            “启禀皇太后陛下!”她正跪在真宗皇帝灵位遗像面前默默地同遗像对着话的当儿,耳边响起了尚宫女官的声音。

            “何事?”她厌恶地望着跪在身边的尚宫女官。

            “亚献皇太妃,已经早到七室的门外了。”尚宫女官向门外指了指说。

            听尚宫女官这么一说,她这才恍然想起:今日之享太庙,她是首献;首献之后还有亚献;亚献之后还有终献;如果她滞留不前,那么亚献和终献将会永远停留在第七室的门外。于是,她于万不得已之下,才惶然随尚宫女官和宫女踱出太庙的第七室……

            17范仲淹河中传捷报  刘太后病榻荐谏臣

            享太庙归来,皇太后稍感风寒,略有不适。仁宗皇帝闻之,急至宝慈殿探视,嘘寒问暖,亲喂药食,其至亲至孝,令人感动。但接连三日用药,病情不但不减,反而有些加重。这使赵祯甚为不安,便急命学士院草拟一道诏书:大赦天下死囚以下罪人。欲以大赦天下之善举,减免皇太后的疾苦,使之恢复康健。

            “皇儿还是回去吧!”皇太后见赵祯昼夜不离左右,便催促道,“不过一点儿小恙,多调理几日,自会好起来的。皇儿早已到了亲政年纪,乘母后不豫之隙,不妨先亲政几日,叫母后看看!”

            赵祯见母后屡屡赶他回宫,只好谨遵母后之命转回了乾宁宫。可是,他去去又复转来。刘太后便问:“皇儿方去不久,怎的又转了回来?”

            赵祯将手间的一份疏奏展示给皇太后道:“皇儿回乾宁宫方落座,就看了这份奏疏。疏奏是故宰相丁谓呈进来的。丁谓在疏奏中一再反省昔日之罪过,最后乞请母后准于他致仕还乡,落叶归根。”

            刘太后接过丁谓的疏奏浏览一遍,问道:“皇儿对其乞请,如何裁定?”

            赵祯审视一霎儿母后的面容,回禀道:“丁谓疏奏所到之日,正逢母后小恙初染——皇儿为速治愈母后之病,连天下死囚以下的罪犯全赦免了,还在乎一个丁谓?但丁谓是母后裁处之人,皇儿岂能违拗母后之意?所以,先来禀告母后,请母后裁夺!”

            皇太后欣慰地笑笑:“皇儿所虑甚周!此疏若令母后朱批,亦必准丁谓之乞请,批准他的‘落叶归根’。”

            仁宗闻皇太后的裁决与己尽同,甚感欣慰。斯时,正有宫女送进汤药。仁宗赵祯便忙从托盘儿上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为母后喂起药来。待他放下药碗欲告退时,就见任中正进来跪禀:“参知政事晏殊欲晋见皇太后,已至殿门之外,问皇太后是否召见?”

            赵祯闻禀嗔起面孔申斥任中正道:“朕不是已经传旨:在皇太后疾复期间,不得宣人进来搅扰皇太后的安宁么?”

            任中正见皇帝如此严斥,甚惧,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皇太后。皇太后亦不愿自己的亲信奴才抱屈,就为他辩解道:“是母后特许了任中正的。前些日子,晏殊受吾之托,前往河中府巡视范仲淹所办之郡学去了。吾算计着,该是他回京复旨之日了。就特意叮咛任中正,其他朝臣请见可一概拒之不见,唯独晏殊是个例外。因为,振兴教育,开办学堂,培养人才,乃当前朝廷之燃眉急务,若能分得开身,吾真欲同皇儿同往河中府巡察。今既不能亲往,自是急于洞晓河中府办学的详情。所以,母后就法外开恩,特允了任中正,甚冀皇儿见谅!”

            赵祯一听是母后特许了的,便没再说什么,径直回宫去了。任中正不待仁宗皇帝去远了,就可着嗓子唱赞一声:“皇太后有旨:宣参知政事晏殊,即刻于宝慈殿东庑晋见!”

            少时,晏殊报门而入。相见礼毕,晏殊即将范仲淹撰给皇太后的一份疏奏双手呈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接过疏奏没有览阅,便搁下疏奏道:“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晏卿既然亲至河中府,何不谈谈直观感受?”

            晏殊稍作沉吟即道:“纵观河中府郡学,可用博、大、精、广四个字概括。所谓博,乃指学科涵盖之丰富也:凡朝廷选才取士必读之经典,河中府郡学无不囊括其中。所谓大,乃指学堂规模之宏大也——河中府郡学校舍数十,学子数百,皆来自五湖四海,博采百家之长,融会贯通于其中。所谓精,乃指教学之精进也。此次天下童子举,所录者二十人中,有十五人出自河中府郡学。由此可见一斑也。所谓广,其旨在于推而广之也。据范仲淹讲:皇太后所忧者,乃天朝才俊之乏缺;皇太后所患者,乃育人之所废弛。正是在此忧患之下,皇太后才萌发了普天之下广开学堂之想。范仲淹此次出外开办郡学,自知肩负着皇太后之重托,始终及时总结办学经验,以备推而广之。臣以为河中府所办之郡学已实现了皇太后的这一目标——它的成功经验可作为种子,向我大宋五湖四海广播之。”

            皇太后闻言喜出望外,亢奋不已,于不经意间,她几天来一打坐便头晕目眩的毛病亦被抛进爪哇国去了。她挺挺身板问晏殊:“以晏卿观之,此河中府的郡学,与此前应天府的府学相比,孰优孰劣?”

            晏殊面露羞赧地笑着支吾道:“不同档次,无可比拟!”

            皇太后追问:“卿是何意?”

            晏殊随即答道:“今郡学与昔之府学,若高山之与低谷,一目了然,不可同日而语也!”刘太后听罢高兴得格格笑出了声儿:“好哇,好哇!这个范仲淹果真干成了一件大事!”她转而复问晏殊,“以卿之见,范仲淹办学,精髓安在?”

            晏殊想了想,道:“以臣观之,范仲淹办学经验的精髓,主要表现下列四点:一、精选教材;二、慎选师资;三、潜心敬业;四、以身作则。此四点之前两点,臣前边已经回禀过了。关于后两点,臣欲以实例说明之,皇太后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皇太后表示赞同说,“当然,吾最欲知之者,乃范仲淹的垂范作用。”

            晏殊点点头:“范仲淹对臣讲:百名老师百双眼睛,再加上学子和学子家长的几百双眼睛,共计近千双眼睛无时无刻不从四面八方盯视着他。因为他是一校之长,一举一动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众多的与学堂有关的人众。因此,他处处为人师表,勤奋进取、忠君爱国、激励学子。范仲淹办学的得力助手,是一个名叫胡瑗的人。此人受聘于太原府,只身来到河中府,所立学规甚严。但生徒之中高门子弟十之四五,他们无视校规,仲淹甚患之。为此,范仲淹将其尚未及冠的长子范纯祐送进学堂,低矮的身材,排在众生徒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