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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柯里尔也注意到老房子地基旁是成捆的细枝,  “这是他们做饭的燃料”。陆航队的战士会到镇上洗衣服。花上几个里拉,  当地的女人就能把衣服洗干净、晾干、叠好。

        帕平少尉经常去切里尼奥拉。他在那儿遇到一个叫玛利亚的十几岁的姑娘,  长着“可爱的黑眼睛”。他不会讲意大利语,  但在高中时学过法语,  玛利亚也在学校学过法语,  正好用上了。他回忆道:  “意大利人不管有任何形式的社会关系,  前提都是要求召开一个家庭会议。”玛利亚和她祖母、母亲和两个姨住在一起。家里所有的男人都在战争中死了。“女人们接受了我,  但我怀疑他们是否信任我。玛利亚和我从来没有单独呆过几分钟以上。时不时一个短暂的吻可以接受,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行。”

        对帕平而言,  这个家庭的友谊和对她们的造访“变得对我非常重要。它对战争非人性的冷酷是一种弥补,  给我的生活增添了几许温情”。他写信给自己的母亲说到玛利亚。她给他寄来一包女人的衣服。玛利亚和她的家人“高兴极了,  以一顿大餐来报答我”。但是,  帕平遗憾地补充说:  “我没有多得到一点和玛利亚在一起的自由时间。”

        美国士兵和当地妇女

        斯加罗·鲁杰罗,30  岁,  曾经加入意大利军队,  后来离开了,  在机场工作。一天,  他带一位美国飞行员到家吃他母亲做的午餐。她做了意大利面,  没有肉,  没有奶酪,  没有番茄酱,  但面条是自家制的,  小麦是自家种的,  美国人吃得很高兴。鲁杰罗的母亲说:  “如果有肉,  会更好吃。那将是肉酱面。”第二天,  一辆美国卡车拉着东西来到她家门外,  司机卸下了100  罐各种肉———鸡胸、牛肉、培根肉以及必不可少的斯帕姆午餐肉。鲁杰罗说美国人“给我们带来了富裕”。21岁的约瑟夫·马洛尼军士,  是第98轰炸大队415  中队的一名B-24机尾射手。他们大队的基地也在切里尼奥拉附近。作为一个大萧条时期长大的孩子,  约瑟夫知道世事艰难。他发现一个叫吉诺的九岁意大利男孩每星期都来给他清扫帐篷,  他付给他比应得要多的工资,  只是为了帮助小男孩的家庭。吉诺的母亲为他洗衣,  换回一块肥皂。吉诺偶尔也给他几个鸡蛋,  为此约瑟夫给他两包美国烟。

        第742  中队的安东尼·皮卡迪军士去探访维尔图拉拉·伊尔皮那村,  他母亲、父亲和姐姐出生的村庄。“我们一到村子的广场,  人们就指着我们问:  ‘Sono  Americani?’(  ‘你们是美国人吗?  ’)  我用意大利语回答说是。他们跑去找到我的亲戚,  告诉他们我从美国来了。我从来不知道我在意大利还有这么多亲戚。我认识了我的叔叔、阿姨,  还有几位表兄弟。

        大家都很高兴,  拥抱着,  亲吻着。我看到了我的祖母,  她那时已经90岁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她。她搂着我说:  ‘Figo  mio。’(  ‘我的孩子。’)那是一个感人的时刻。我不明白她是怎么认出我的。她说我有着我父亲的脸,  她一眼就看出我是谁。”皮卡迪分发了礼物———糖果、食糖、咖啡、香烟等等。这些东西是他从军队合作社购买后存下来的。

        弗朗西斯科·马斯托1928年出生在切里尼奥拉,  是家里九个孩子中最大的。他父亲是熟练的电工,  但家里没有上下水———他母亲买小男孩从镇上打来的泉水。1939年以后,  几个月完全没有盐、没有糖,  牛奶也经常没有。作为一个男孩,  他要骑自行车10公里到一个农场去为他一岁的小妹妹搞点牛奶。在他的记忆中,  镇民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和德国占领者交往,  德国人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然而,美国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打开了我的心灵”。马斯托回忆陆军航空队来的时候,  “我能记得有三个星期———整整三个星期———屋外的马路上24小时不断地流过各种东西,  卡车、吉普、坦克、弹药车,  什么都有”。然后仅仅几天,  美国人建起了他们的机场。他们搭起了帐篷,  布置好简报室和指挥部,  等等。他们丢弃了很多东西,  马斯托设法抢到一台收音机以及其他一些东西。“于是我发现了整个新产品、新技术、新服务的世界”。在收音机里,  他听到了“以前没有听过的东西”,格伦·米勒的音乐。像其他人一样,他很喜欢。

        美国士兵和当地妇女之间发生了一些罗曼史,  至少有100  对结婚了。但有很多女人出卖自己。在马斯托的记忆中,  “有那么多的姑娘做了她们以前不会去做的事,那里的道德极大堕落了”。陆军航空队中有不少意裔美国人,他们大多数讲意大利语。但讲得并不好,  至少马斯托是这么说的。他说:  “他们说一种我们不懂的糟糕方言。他们用的语言都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了。”

        至于食品,  “美国人带来的第一种东西就是非常白的面包,  白,  不可思议地白,白得像牛奶”。第二样让马斯托印象深刻的东西是“多样性”。切里尼奥拉的人们习惯于加上苣菊和一点橄榄油做蚕豆干,  有时还有海鱼干。但美国人带来了斯帕姆午餐肉、花生黄油、巧克力,  还有其他很多东西。就马斯托所理解,  “这就是现代。新世界就是如此的”。

        当地居民为美国人工作,  随之而来也有很多奇事。首先,  美国人愿意雇女人清扫、洗衣、做饭等等,  并为此付钱。其次,  男人能得到几乎所有种类的工作,  在机场,  在兵营,  在所有地方。最有利的是,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工作———就像他们以前习惯的那样,  干一天,  又有好几天不干———而是稳定的。三个月、四个月,  或者更多。与妇女在一起工作,  更是一件“新鲜事,  令人难以置信”。

        吉奥纳娜·比斯塔吉奥·科卢奇1944年是一位25岁的母亲,  她说,  美国人的一切都是“奇异的,  不可思议的。美国人的到来,  带来一场欢乐的庆祝。红十字会来了。孩子们床上有了床罩,  他们还有了衣服。美国人还带来了医药”。她回忆起德国人逃走、美国人进来之前的那天,  一群意大利士兵,  是从军队逃出来没带武器的当地男孩,  出现在切里尼奥拉。德国人把他们全都杀死,  尸体挂在一个罗马时代的谷仓上。现在,  切里尼奥拉的墓地里有一个这群男孩的纪念馆。许多当地人为这一暴行永远不能原谅德国人。但是,  科卢奇说:  “我们对美国人有着美好的记忆。”

        米歇尔·班科勒是一个16岁的男孩,  在机场工作,  说他有美国人仓库的钥匙。难以置信。“但他们信任我”。他补充说,  美国人的“典型特征”是“他们很英俊”。他尤其对他们的体形印象深刻,  并且被他们运动的方式,  如棒球、拳击等深深吸引。他和其他男孩愿意在旁边看。班科勒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美国人知道首先享受生活,  然后才去工作”。

        马里奥·卡博奇法拉在美国人到来时,  是一个10岁的男孩。他去为他们工作,做所有需要做的一切,  有时是为了钱,  有时是为了香烟。德国士兵占领切里尼奥拉时,  马里奥记得在卡车里看见过一块黑面包。德国司机停下来刮脸。马里奥想要拿到那个面包。他拿到了。这时沿街走来几个德国人,  其中一个大喊起来。马里奥试图藏在一块罗马时代的里程碑后面。一个士兵用步枪瞄准了他。马里奥把面包扔到大街上,  然后一溜烟儿跑了。几十年后,  他还会把那个地方指给他的孩子看,  然后评论说:  “看,  我就是在那儿差点因为一块面包送命。”

        美国人不同。一次,  马里奥在垃圾桶周围搜索,  收集食物。周围有些捻灭的烟头,  他也收进口袋。一个美国军士从他手里夺过烟头说:  “小子,  你在做什么?  你太小了,  不能抽烟。”马里奥用蹩脚的英语说,  他是为父亲拣烟头,  为母亲找食物。

        “把那些狗屎扔掉,  ”军士说,  “跟我来。”他带马里奥到了军需帐篷,  给他几盒配额食品和几包香烟。(4020电子书|Www.4020.cn)

        一位驻扎在切里尼奥拉的投弹手,  梅杰·里卡迪,  是一对意大利移民夫妇的孩子。战争期间,  他有四个兄弟在部队服役。他悉心照顾马里奥。每天他都教马里奥英语单词,  执行任务归来,  就和他一起复习。马里奥学会了这种语言,  后来他说,要不是里卡迪的影响和英语课,  “我已经成了一个流浪儿”。

        对于政治,  切里尼奥拉的人们之间没有什么争论。许多20世纪30年代曾是法西斯主义者的人改变了他们的想法。大家都同意的一个观点是,  墨索里尼是多么疯狂,才把意大利拖入战争。人们会说,看看西班牙,  那是一个法西斯国家,  但弗朗哥一直让西班牙脱离于战争之外。墨索里尼为什么不这么做?  按马斯托的说法,  “意大利犯了两个错误。首先,  参战。其次,  参加了错误的一方”。

        美国人来意大利不是看风景、浪漫、喝酒或者找什么乐子,  他们来是要与德国人战斗,  不是在地面和海上,  而是空中。相对而言,  他们有一些好处,  例如睡在帆布床上,  有厨师做好的、热的———虽然说不是很好的———食物,  时间自由,  升迁很快,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