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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



                                            死里逃生

        1967年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尤其是我们这些经常饿着肚子的人,更觉得冷。

        刚刚过了腊八,我们就没有粮食了。距离68年7月1日吃新粮还有半年的时间,我真不知道这么漫长的时间我们怎么才能熬过来。

        妈妈把剩下不多的各种各样的粮食全找了出来,有点小豆、小米、玉米粒,一共也就是不到2斤的样子。

        爸爸说,这么多天来,我们天天喝粥,只有今天才像腊八粥。

        妈妈埋怨爸爸,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妈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粮食放在一起,掺了点儿菜叶熬了一锅粥。我一边吃一边想,腊八粥的来历可能就是这样吧!穷人在实在没有粮食的时候,才把各种粮食放在一起熬粥。否则,是不会这样做的。

        吃过饭,爸爸拿上一条面口袋,决定到亲戚家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借点儿粮食来,爸爸这次要到姨家去。

        东米各庄离我们家20多里路,大姨家就在村北面,一溜十来间大北房,院子很大,西南角有个大猪圈。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全靠姨夫一人支撑着,虽然并不宽裕,但是我们多次上门借粮,却从来不让我们空着口袋回来。

        姨夫和大姨是极好的人,每次我们来大姨都会拿出最好的饭莱招待我们,老人宁可自己挨饿也要让我们吃饱,我永远忘不了老人那怜爱的目光,使我们这些饱受摧残的心灵感到无比温暖。

        20多里路爸爸是步行去的,每次借了粮都是再背着走回来,来回要走上一整天。

        我和妈妈则把上次拣来的一些白薯秧翻起来晾干,然后拿到万能磨上去打碎。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去年的时候已经尝过了,今年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又用它来充饥。

        爸爸回来了,带回来一些白薯干,我们把它打碎了,掺上一些白薯秧面,做成窝窝头,居然一顿能吃三、四个。虽然不太好吃,但总比花生皮与玉米骨头好吃多了。

        春节快到了,下了一场大雪,天气越来越寒冷了。

        妈妈又到伯父家去了。回乡一年多来,妈妈每天都要到爷爷和伯父那里转一圈,问候一下,有什么活儿帮助干干,坐下聊会儿天。

        虽然造反派禁止我们四处走动,但是妈妈全然不惧,总是在天刚擦黑的时候转一圈,相互之间多唠唠,可以缓解心中的压力。

        那天我正在屋里收拾我以前的课本和书籍,突然有人在外边喊我:“大春,你快点出来看看,那边雪地里有一个人像是你妈!”

        我心中呼的一下,立刻放下书本跑出去。

        纪永兴房子后面有几棵杏树,妈妈每天从伯父家归来都会经过那里。我沿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是妈妈!啊!真的是妈妈!我疯了一样的跑过去,不顾一切地把妈妈抱起来。

        妈妈已经不会说话了,浑身僵硬冰凉,已经不知道在雪地中趴了多久。

        由于饥饿,妈妈的眼窝深陷下去,骨瘦如柴,身体轻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妈妈去探望伯父回来,不小心在雪地上滑倒,却没有力气爬起来,也没有力气呼喊。若不是偶然被别人经过这里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我把妈妈抱回屋里,盖上被子,端来一碗热水。

        妈妈闭着眼睛躺在炕上,一动不动。我端着碗站在旁边又哭又喊:“妈妈!妈妈!”

        但是妈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把那碗水扔在一边,把妈妈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妈妈,一边抱着一边摇,用力地呼喊:“妈妈!妈妈!您醒醒!您睁开眼睛看看!”三弟也匆匆忙忙赶过来,把妈妈的脚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嘴里喃喃说了一句:“别什么,我没事儿!”声音极其微弱细小,说完这句话,妈妈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我把妈妈放在炕上,端起碗来给妈妈用小勺喂了些水。这时爸爸和几个弟弟早已闻讯赶来了,大家团团围在母亲身边,心情非常沉重。

        渐渐地,妈妈徐徐睁开了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挣扎着想坐起来。我们赶快扶住她,让她多躺一会儿。

        隔壁的老婶过来探望,端来一碗玉米面粥,可是妈妈已经饿成这样了,仍然不肯吃那碗玉米粥。在大家的一再坚持下,妈妈才勉强喝了半碗,剩下的半碗却给了最小的弟弟晓民喝了。

        妈妈昏昏沉沉地躺了一夜,我不放心,坐在旁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妈妈刚刚觉得身体好些了,不顾我们的劝阻,仍坚持着去上工。

        劳动改造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可是对于我们这些挨饿的人来说,总觉得过得太慢了,过了早晨就盼着中午,过了腊八就盼着过年,过了年又该盼着过麦秋吃新粮了。

        挨饿真是度日如年啊!

        春节过了没几天,村干部又找到我,让我去衡水地区挖海河。

        由于我去年挖河回来后,对人们讲挖海河不仅干活儿一点都不累,而且吃饭时随便吃管饱。我年纪这么小都说这种话,看来挖海河这差事一定是个大便宜。

        村中的许多人争先恐后地要求上海河,瑞民、小毛,还有耗子都要去。

        决定好了,这次挖海河就由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而且这次与众不同,上衡水是坐火车去。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以后也没有过,是唯一的一次。

        我们四个人来到了涿县南关,正在等待上车的工夫,上边又来了命令,我们村只许去三个人,其余的人马上打道回府。

        他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挖海河,只有我是第二次,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上次已经去过了,这次应该是他们三人去,你应该马上推车回家去。

        我听了他们三人的话,无可奈何的下车回家,涿县离我们家五十里地,我走到家里天色很晚了,已是半夜时分,家里人早已经睡了。

        我轻轻的敲了敲窗子,妈妈还没有睡实,听到动静马上起来给我开了门,询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又回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讲了他们三个争着去海河,让我回来的事情。妈妈觉得这样也好,免得让人挂念。

        村东有一条南北方向的土路,路东是生产队的库房与牲口棚,再往东有一块空地,大约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晚上吃过饭,实际上只是喝了几碗稀粥,治保主任来找爸爸,爸爸扭身便走。

        这么晚了,去干什么?

        我不放心,紧随其后。爸爸拿上铁锹跟着治保主任走出去,我看见几个叔叔也一块儿跟在后面,来到村东的那块空地,治保主任命令大家趁着月色,在这里挖四个大猪圈。

        猪圈的规模很大,宽3米,长8米,深3米,四个猪圈都这么大,治保主任命令这几个“牛鬼蛇神”连夜开挖。

        我赶回家拿了一把铁锹,妈妈问我干什么去?我说帮爸爸挖猪圈去。

        来到东边的空地,治保主任正在命令爸爸他们几个抓紧干。看到我来到面前,治保主任喝令让我赶快滚蛋!我说来帮助爸爸挖,他却说你胆敢不划清界限,帮助“黑五类”,拒绝劳动改造!我不管那么多,只是说我挖土是为了能增快进度,早一天让猪圈完工。他才默不作声了。

        月亮从头顶上慢慢的滑到了天边上,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四周立刻变成漆黑一团。许多星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映入我们的眼帘。

        治保主任早已不见了踪影,爸爸、伯父和几位叔叔已累的气喘吁吁,而这巨大的猪圈刚刚挖出来一个轮廓,离成功还差的远呐!

        爸爸拿出烟袋锅子,装上一袋旱烟,叭叭抽了几口,抵抗一下咕咕抗议的饥饿的肚皮。我看已是深夜时分,就是干到天亮也不可能将猪圈挖好,再说明天白天还要出工,于是提议回家睡觉去,明天再接着挖。

        就这样,四个猪圈我们挖了7天才干完,又用砖垒好墙。每个猪圈可以放养10来头大肥猪,积出的肥料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为农业的增产增收帮了大忙。

        村北淘井

        春天来了,许多小草和树木长出了嫩芽,这下我可高兴了,我又可以继续去捋树叶、挖野菜了。

        通过品尝,我发现最好吃的是榆树叶,桑叶次之,杨树芽、柳树芽也可以,槐树花是上上品了。用开水烫一烫,包大菜团子,一气吃上四、五个,真香啊!

        这天早晨,天气分外晴朗。我喝了两碗菜粥走出家门,初春的早晨还有一丝凉意。

        村支部书记牛铁杆在井台边看到我,向我摆摆手,说:“你跟我走,淘井去!”

        村支部书记就是村中的第一把手,说出的话谁敢不听,这就是命令。

        村子的东北角是一片菜园,土质肥沃。这块地的旁边还有一口井。由于年久失修,无人管理,此井已经荒废,根本没有水。从井口向下看,能清楚的看见井中黑色的污泥。

        村支书在这块菜园子的北面盖起了一大片房子,根据房前的土地归房屋人所有的政策,这片菜园子实际上已经成为村支书的私人领地,这口井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他专用水井,他拥有这口井的绝对使用权。

        村支书把我带到这口井前,指着下边说:“下去,把这口井给我淘了!不让你上来就别上来。”他说得很对,这口井上边小,下边大,像一个巨大的深口坛子,我如果到了井下,没有别人的帮助,我自己是绝对上不来的。

        村支书又叫了几个人来,他们用一根井绳上面拴好一个水斗子,让我站在里面,放到井下去。

        水斗子是一种打水专用器具,中间一根粗粗的木横梁,用铁皮和铆钉做成一个桶状,但是有所不同的是桶又矮又粗,桶底是尖的,打上水来一松手,它自己就倒下将水倒掉,所以很方便。

        我拿了一把短柄铁锹,来到井下。下边阴森森的,一到下边便感到有一股凉气袭人。

        我是第一次淘井,觉得很新鲜,充满了好奇心。

        我光着脚,只穿着一条小短裤,光着上半身。当脚踏进那黑乎乎粘巴巴的泥浆时,一股恶臭迎面扑来。我用铁锹支撑住身体,大声的问上边的人:“这井怎么淘哇!”

        听到我的喊声,上面有人冲着井下说:“将泥装满斗子运上来,不断向下挖,够深为止。”

        我迅速地将这黑色臭烘烘的泥浆装满水斗子,让上边拉上去。

        听到我的喊声,井上的人立刻摇动辘轳,水斗子摇摇晃晃的往上走,不断碰到井壁上,那些恶臭粘稠的液体从斗子里洒出来,不断的浇到我的头上,把我的全身淋的精湿,我整个人身上布满了黑色的泥浆,就像刚从泥里钻出来的黑泥鳅。

        我等到水斗子下来时,便迅速地把铁锹中的泥装满水斗,再招呼上边赶快拉,我则马上贴着井壁站着,防止绳子断了,一下子把我砸死在里面。

        我在井下紧张地挖呀,装呀,突然,铁锹碰到了一个又长又硬的东西,我用力把它从泥水里抠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根红木扁担,约有五六尺长,红的有些发亮。

        我招呼上边让他们注意点,我把扁担绑在绳子上让他们摇上去。

        不知干了多久,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喊上边,说我饿了,想回家去吃饭。

        但是村支书却在上边说,快干完了,一会儿再去吃吧!

        井里的水慢慢的多了起来,逐渐没了我的膝盖,又没了我的腰。我不敢有一点儿松懈,因为如果慢一点儿,水会迅速地把你淹没,我不停地用铁锹使劲地向下挖。

        “当”的一声,不知什么硬东西又碰在了我的铁锹上。我赶紧钻进水里用手抠,一共有两个,细长的手柄,是什么东西?噢,原来是两颗手榴弹。这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宝贝,大概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吧!不知是什么人,朝井下扔了两颗手榴弹。这两颗手榴弹都完好无损没有爆炸。但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丧失爆炸能力。

        我立刻向上边的人喊:“喂!注意了!这儿有两个手榴弹,你们把它摇上去,一定注意,不要出任何危险!”

        上面的人听了一怔,怪了!怎么会有手榴弹呢?

        我说你们别管那么多了,赶快摇上去吧!在以后的时间里。我挖上来两杆烟袋锅,一个破坛子。

        水越涨越高,无论我怎么努力,水还是漫到了我的胸部,我又冷又饿,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向上面高喊:“水涨得太快了!我已经无法干活了!再下去就要把我淹了!”

        村支书向我喊话,让我量一下挖了有多深,我用他递下来的扁担量了一下,水不算,挖走的泥上下整整有三个扁担深!一个扁担长度如果是五尺的话,也就是挖了一丈五尺深!

        村支书满意了,放下绳子吊我上去。

        哎呀!四周围怎么这么黑呀!

        我来到了井台上,看见四周黑森森的,我又冷又饿,浑身颤栗着,歪歪斜斜地向前走了几步。这土地怎么这么烫呀,真舒服,我扑到在地上,用沙子往我的身上扬,感觉是在热炕上一样。

        瑞民的母亲我管她叫大婶,她正好从这里经过,立刻向我摆手:“怎么了?你这个傻小子,怎么那么凉的地上趴那儿不起来?你在那儿多凉啊!”

        我实在太冷了,所以接触到地面就感觉到像热炕一样,热乎乎的非常舒服,她那里知道我在井水里长时间的泡着又阴又冷的感觉呢!

        回到家中,我用一桶水从头上向下一倒,冲去身上的臭泥,妈妈站在门口,早已等着急了:“傻小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想回来,可是村支书又不让我上来,我自己也没有办法上来。”

        我问妈妈几点了,妈妈说,已经是夜间11点钟了!

        真让人难以置信!我从早上吃过早饭,一直在井下干到刚才才让上来,连续在井下差不多呆了14个小时!又累又饿又冷,我独自一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使左膝得了关节炎,多年来只要一闹天,我的左腿膝关节处就疼痛不止。

        妈妈心疼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头,眼中含着热泪,无可奈何地说:“真是造孽呀!让这么小的孩子干这么累的活儿,使人这么狠!难道他的心是铁打的吗?”

        当年我只有17岁。

        山穷水尽

        有人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当一个人快要冻死的时候,会出现幻觉,会看见温暖的房间里有一堆火,他在尽情的享受这温暖,因此会不由自主地笑,如果到了这个时候,就说明人快要冻死了。

        我在挨饿的时候,有着深刻的体会。那时没有粮食吃,只能吃点野菜粥,春天地里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饿了只是不断的喝水。

        有一次我拉耧,肚子饿了走不动,就坐在地上休息。一坐下,身上就冒虚汗,心脏扑通扑通得跳个不停,眼前冒出许多金星,恍惚之间,我似乎看见有许多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有的人好像还端着许多好吃的东西,只是看得见却摸不着,渐渐地,这些人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最后看不见了。

        这时忽然有人推我:“哎哎,醒醒,醒醒,你怎么了?”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努力想使自己站起来,但腿软得像棉花一样,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我十分清楚自己刚才已经进入了虚幻世界。当人饿得风一吹就要倒的时候,求生的欲望会使他作出任何事情。

        有人说,当人快到淹死的时候,水面上漂着的一根稻草他都会紧握在手里。

        68年的春天,我们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时候,我三叔却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连着两年,三叔在秋后嫁出了两位姐姐,今年没办法的时候,他看见了我们从北京拉回来的那对木箱。

        那天我收工回来,看见原来放木箱的地方空荡荡的,原来是三叔把那对木箱拉走了,卖给了老拐,一对樟木箱子卖了40元钱,这点钱在当时可以买100斤不算好的白薯干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卖这对木箱,爸爸作为兄长,对弟弟是非常谦让的。对我说:“卖就卖了,反正放着也没大用,你三叔他目前处境很困难。”

        爸爸历来是宽厚仁慈的,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

        我记得有一次爸爸对我说:“你们兄弟多,遇到什么事要多商量,要互相谦让,不要伤了兄弟和气。兄弟本是手足情,有何大事莫相争,一回相见一次少,人生几次为弟兄?父母虽亲,也只能陪伴前半生,妻子儿女也是亲人,但也只能陪伴后半生,只有兄弟之间像左膀右臂,是终生与你相伴的,所以说兄弟是手足之情。要懂得“兄友弟尊”,也就是说当兄长的要知道爱护兄弟,给兄弟予必要的关怀,有困难要互相帮助,只有当兄长的对兄弟友好,当兄弟的才会对你尊重、敬爱,才会兄弟和睦,树立威信。

        爸爸在实际生活中给我们做出了榜样。在我的记忆中,爸爸对妈妈非常尊重,老两口一生中从没有过一次吵嘴打架,更没有红过脸,二人一生相敬如宾,携手走过了平凡的一生,回想起来这是多么不容易呀!

        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些破烂衣物堆在墙角旮旯,妈妈把许多破布打成被子,然后用它来做鞋底。我们家男孩子多,脚也大,干的活儿累穿鞋更费。妈妈只要有一点儿闲工夫,就会给我们纳鞋底,一针又一针,密密麻麻的,每人一双就要四五双,妈妈真够辛苦的。

        家中男孩儿我最大,有时闲下来,我就帮妈妈做鞋,缝衣服补袜子,尽量帮助妈妈多干点儿活。

        我不想再写68年挨饿的情形,因为67年时已经写了,只不过68年比67年更悲惨。上次我写的时候几次停下笔来,因为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眼睛也变模糊了。

        想当初由于吃花生皮儿大便困难,用小棍往下捅,疼得我直咬牙,真是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直到30多年后的今天,我的痔疮还是未痊愈,可能与那时的挨饿有一定的关系吧!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的性格,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充满自信,总是不断的鼓励爸爸,鼓励我们几个孩子。不仅如此,还经常照顾伯父伯母,孝敬祖父,众人有口皆碑。

        我记得当时的生活太苦了,没有一点钱,甚至连买盐的一点钱也没有,怎么办?我们又不愿意向别人借,就拿勺子舀点咸菜汤凑合。

        回乡13年我们没有做过一件新衣服,穿的所有衣服都是补丁叠补丁,我现在还保存着一条当年最好的裤子,前面膝盖上一边补了一块大补丁,屁股后面也补了两块大补丁,补得非常整齐,是我自己补的,当时这是我最舍不得穿的一条裤子。

        我的几个弟弟都非常懂事,一有活儿时大家抢着干,穿的衣服都是我穿过的,而且从来都没有怨言。

        我们村儿文化相当落后,从来看不到报纸,连个电话也没有,更甭说什么娱乐设施了。

        农村人上厕所根本不用纸,大便时顺手在旁边拣个土坷垃一擦就得了。

        有一次我路过一家的门前,看见窗台上面摆着一个布袋,约有4指宽,半尺长,里面装满了草木灰。

        我感到疑惑,就问随行的人,他们笑了笑说:“这叫骑马布。”我更不明白了。经过他们的解释我才知道,农村女孩子从来不买卫生巾也不用纸,她们没有钱买,只得用草木灰装在布袋里,每天将布袋里的草木灰换成干的,用完后将布袋洗净晒干,留作下次再用。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许多人得了夜盲症。有人就问我有什么法儿可以治,我告诉他们吃点儿鱼肝油就好。那天忠曾大叔来找我,我从抽屉里找出几粒鱼肝油给他,第二天他高兴地对我说:“你给我这药可真是好东西,我只吃了一粒夜里就能看见东西了,我要把那几粒留着以后再用。”

        隔壁的五叔家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一家子人全闹肚子拉稀,我给找了一些黄连素,五叔一家人吃过就好了。艰苦的农村生活,就要靠大家互相帮助克服困难渡过难关。

        挖海河的三个人都从衡水回来了,听说个个累的又黑又瘦,我去探望他们,见了我,连声埋怨,大呼上当!都说是我把他们骗去了挖海河,这也是你们自己愿意的,怎么怨我呢?

        他们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艰苦的生活环境,那么累的活儿,我却说的那么好。

        他们哪里知道,我是为了不让爸妈担心而来安慰老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