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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二月里,关中诸将在含元殿歃血为盟,推李思齐为盟主,共拒我师。此后连番恶战,虽说胜多败少,终难越潼关天险。”

            “朝廷又遣左丞袁焕、知院安定臣、中丞明安帖木儿来传旨,教两家罢兵,”他继续说道,“但两方都杀得急了,谁去听他来。大王欲完了郡主婚事,便教貊高西来与关保合兵,自河中渡河,直捣凤翔,先破了李思齐,则关中诸军必降……

            “战事连年不解,王爷好不操心烦闷,气色愈来愈差。郡主在时,还能派遣他的忧烦,待郡主走了,不知王爷怎生是好哩……”

            凌冲心说:“李思齐紧闭潼关,与扩廓帖木儿作对,这都是彭素王的功劳。若非他挑动两家媾兵,西吴王怎能安心调数十万大军围困苏州?说彭素王仍与张士诚暗中勾结,与大王作对,却恐多是臆测哩。此间定有误会,怎样为两家解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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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凌冲留给陈杞人,说自己有要事办理,一月便回。然后跟着骆星臣离开了大都,直下河南府路去了。晓行夜宿,走了十来天,才进入洛阳城。骆星臣进王府内禀报,时候不大,一名虞候招呼凌冲进去。

            王保保走到中门来迎接。凌冲看王保保,面色蜡黄,似乎较从前更加瘦了。凌冲关切地问道:“王兄须照顾身体,这般模样,可是染疾了么?”王保保苦笑着摇摇头:“前日贪凉,裸身而睡,偶感了风寒。不碍事的,吃几服药便好了。”招呼凌冲入内:“妹子挂念得你紧。唉,只此最后一面,此后天涯永隔,却不知她可能忘了你否?”

            凌冲听了这话,也有些黯然神伤。王保保又问:“凌兄往大都去,可是去向艾布老爹求亲么?”凌冲知道瞒不过他,于是点点头,说:“可惜他们父女往他乡访亲去了,还不得归来哩。”王保保又是苦苦一笑:“以凌兄的人品,料老爹定然应允的。我在此先恭祝你早日成婚,琴瑟和谐罢。”

            凌冲不知道说甚么才好,只能闷声不响。王保保把他让进房,关照侍女:“请小姐来,但说凌官人已到府中。”凌冲心里“扑扑”乱跳,不知道见了王小姐,该是怎样表情言谈才好。

            时间不大,商心碧搀扶着王小姐走了进来。王小姐见到凌冲,深深一福:“官人万福。”神情、语气,却似乎颇为平和。凌冲抱拳还礼,干脆套用王保保刚才说的话:“听闻小姐婚期将届,在下甚是欢喜。先恭祝小姐与关将军琴瑟和谐,白头到老罢。”

            王小姐微微一笑:“多谢官人。”说完,就站到自己哥哥身后去了,低垂着头,再也不看凌冲一眼。那样子,就象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见到一名陌生男子似的,谨慎守礼,不逾规矩。她这个样子,倒让凌冲有些失望。

            王保保对凌冲说:“婚期就定在九月半,再过数日,一切收拾停当,便送舍妹启程往太原去。凌兄,你休急着离开,不如与舍妹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凌冲才想拒绝,王保保说:“我在大都布满了眼线,若艾布老爹归来,便放飞鸽来告知我。凌兄求亲,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如何不肯暂留?”

            凌冲听他说得诚恳,也就只好答应了。此后几天,他就住在河南王府,偶尔在院子里见到王小姐,对方总是深深一礼,便即离开,话也不和他多说一句。凌冲不知道她是为了避嫌呢?还是已经放下对自己的感情了呢?或者只是强自按捺,害怕一旦深情流露,后果不堪设想?

            王保保公务繁忙,也不大和凌冲照面。七月廿七日,一切准备停当,择了个好时辰,送王小姐离开洛阳城,渡河北上。同行的除了凌冲外,还有骆星臣、庞明、楚雄客,百多名侍女仆役,以及保护花车的三百名精壮士卒。

            王保保本来想让商心碧陪嫁出去,但是商心碧本人却坚决反对。她说:“奴是大王自驱口市上买来的,自当一辈子侍奉大王。小姐在王府时,是大王家眷,奴自当跟从,现小姐嫁往关家去了,便是关家的人,奴是大王之婢,怎好跟了往关家去?大王若逼迫奴家,奴唯有死而已。”

            王保保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出,当初在驱口市上因为都总管顾秉忠的威逼,她差点拿剪刀自己刺了喉咙。更加上王小姐也在旁边求情,于是同意商心碧留了下来。

            王保保一直送他们到孟津渡口,看妹子登上渡船,这才叹息离去。虽然他从小过继给了姑父察罕帖木儿,在察罕帖木儿死前,自己和妹子很少见面,但终究骨肉同胞,此番远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想起来不禁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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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黄河,在孟州停留一晚,第二天启程往怀庆路去,准备在怀庆附近折而向北,穿过太行山,北上太原。花车行进得很慢,半天才走了不到三十里,凌冲心里焦急,但又不好催促,心说:“我何必与他们同去太原?待到了太行隘口,便分道扬镳罢。”

            正行走间,突然前面开过来一队兵马,足有一千余人,旌旗招展,打着“貊”字旗号。凌冲知道王保保调貊高军东来增援,也不为意。

            兵马开到面前,领头的军官立马大叫道:“甚么人?”这边一名护送的总把催马而前,傲声道:“这是送郡主往太原去的花车,谁敢拦阻?你等且绕路过去!”

            对面军官愣了一下:“原来郡主在此车中。小人们听闻郡主天仙一般人物,总无缘得见,便请郡主下车,以慰我等渴怀罢。”总把大怒道:“好无理!汝不想活命了么?”对面军官“哈哈”笑道:“却只怕你不得活命也!”猛然间拔出腰间长刀,一刀劈去,那总把躲闪不及,面门中刀,惨呼着跌落马背。

            花车的护卫已知有非常之事发生,众军纷纷拔出兵刃,凝神戒备。那名军官拭净长刀,一挥手,貊高军冲将上来,把花车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起来。

            凌冲心道:“莫非这些貊高军是奸人伪装的?还是貊高这厮吃了熊心豹胆,想要抢夺王小姐哩?前番他对王小姐不怀好意,王保保念他骁勇善战,未加责问,今日胆子愈发大了!”“当”的一声,钢刀出鞘。

            侍女、仆役们都吓得面色苍白,缩在车边不住哆嗦。华山派掌门楚雄客双掌一错,怒喝道:“你们究是甚么人?不要性命了么?!可叫貊知院出来打话!”对面的军官撇撇嘴:“知院驱动大军往攻怀庆去了,怎耐烦来与你答话?”楚雄客一愣:“遮莫貊高反了么?”那军官“哈哈”大笑:“数日前,我等已于卫辉说动貊知院做总兵官,往彰德杀了守将范国瑛,正往朝廷请赏去哩!”

            楚雄客大怒:“这贼果然反了!”一个箭步,直向那军官冲去。几名士兵挺着长矛上来拦阻,早被他一掌一个,轻松结果了性命。那军官看敌人来得快,吓了一跳,挥刀砍去,被楚雄客左手格开来刀,右掌直打他的面门。这一招是华山镇岳宫绝学“巨灵开山”,他决意要将这军官一掌打死,以立威吓敌。

            谁想掌力未吐,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把那军官轻轻扯离马背,随即一枚手指点向楚雄客天鼎穴。楚雄客吓了一跳,没料到竟然遭逢高手,急忙撤掌来迎。就在他掌力才转的当口,敌人一掌拍来,正打在他肘关节上。只听“卡嚓”一声,关节碎裂,楚雄客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凌冲大吃一惊,定睛望去,只见一个长须老者“哈哈”大笑,一脚把楚雄客向自己踢来。他不由惊叫道:“牟玄圣,是你这恶贼!”

        ~第五十八章斯人已去不可追~      

            凌冲接住被牟玄圣向他踢过来的楚雄客,内力所激,不禁倒退了一步。牟玄圣笑道:“原来扩廓帖木儿果然与朱元璋勾连,此番擒了你,往大都去交于圣上,且看他还有甚话可说!”

            凌冲把痛得几欲晕去的楚雄客交给身边一名士兵,随即舞开钢刀,直向牟玄圣砍去。身边“病钟馗”庞明听说过牟玄圣的厉害,怕凌冲一人不是他的对手,也急忙拔剑跃前相助。

            牟玄圣空手与两人过招,走了几个回合,笑对凌冲说:“功夫大有长进,可喜可贺。”一个转身,也从腰里拔出剑来。凌冲知道他是当世使剑的大行家,不敢怠慢,谨慎应付。两剑一刀,搅在一处,翻翻滚滚又斗了三十余合。

            貊高的士兵纷纷向花车涌去,骆星臣指挥着护车的卫士,围成一个圆圈,拼命厮杀防御。地形狭窄,更加之扩廓帖木儿派来护送妹子往太原去的,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敌人一时间却攻不进来。

            但那边凌冲和庞明却已迭遇险招。凌冲一招“关王拖刀”,转身向后一刀斩去,被牟玄圣用剑尖一撩,封在了外门。庞明趁机一剑直进,刺向牟玄圣腰间神阙穴。牟玄圣伸出食指来在他剑脊上一弹,“嗡”的一声,庞明手腕发麻,剑锋从敌人身侧堪堪擦过。

            凌冲一刀不中,反腿踢开了冲上来的一名貊高兵,又一招“狂云漫卷”,斩向牟玄圣的双腿。他这套祖传的单刀,脱胎于少林刀法,并揉和进许多战阵上马刀的招式,讲究“劈、砍、剁、截、挑、撩、推、扎、磕、拨、缠、滑”十二字诀,刀如猛虎,也算是当世的绝学。虽然他经验不够老道,功力也还未足精纯,但一施展开来,舞得如猛虎爪牙相似,牟玄圣也丝毫不感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