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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四朵自语:原来这么麻烦啊!男眼镜说:你以为好玩吗?这是要杀人的。

            四朵走出医院,自语:果然这么严重。

            四朵又和班长请假,班长说,你又要买书,四朵说是的,上次我只去了勤俭路的新华书店,没买到,这次我要去中山路的新华书店。

            四朵天一亮就走出了营房,但这次她没有去坐班车。

            田野的空气异常清新。她脱掉军帽放到包里,然后又撕掉领章,这样她就是个老百姓了,确切地说,她更像家属院的那些女学生。正是桑叶茂盛的季节,树上坠满了红得发紫的桑果,四朵没吃早饭,肚子咕咕在叫,她爬上树摘桑果吃,果子熟得透透的,有浓浓的汁济,酸酸甜甜的,她吃啊吃,吃得有些陶醉,一时竟忘了自己出来干什么了。一个老农扛着锄头经过,说小姑娘啊,这东西吃多了会流鼻血的。她这才下来,问老农,红河公社医院怎么走?老农说,往前走,再过两座桥,就到了。四朵继续上路,这才又回到原来的凄惶中。

            这一天,四朵走了多少路她不知道,只知道去了两家公社医院和一家镇医院,好像他们都事先统一好口径一样,没有介绍信一律不能做人流手术。

            四朵往回走的时候,彻底灰心丧气了,她于是想到母亲,在她眼里,只有母亲能从容地将一件一件事做好,做圆满,她怎么就不能像母亲那样呢?

            晚上在大灶吃饭的时候,她找到三朵,说这回你要帮我个忙了……

            三朵听后顾不得以往和四朵的过节,什么也没说,回去就给二朵去了个长途电话,把四朵怀孕的事说了。二朵万分火急地把长途电话打到了有线连,不知二朵是怎么说的,连长接到电话就来找三朵,告诉她父亲病重,叫她和妹妹马上回去。连长说,现在已经没有去市里的便车可搭了,我专门给你们要了个车送你们去火车站。

            吉普车已经等在连部门口了,黑窟隆冬地钻上车,吉普车就开了。国道上没有路灯,大光灯笔直地照出去,车内显得尤其黑暗。别转头看着窗外鬼影一样的树,内心既胆怯又茫然。

            鲜花朵朵9.

            母亲听到敲门声,看了看钟,12点了,谁会在夜里12点敲门呢?母亲的心开始发紧。

            母亲打开房门,三朵和四朵凄惶地站在楼梯口的黑影里,外面在下雨,两人瑟瑟地缩着脖,被淋的汤汤滴。四朵进屋后一直低着头回避母亲的目光,三朵把母亲拉到没人的厨房,张口就说:妈,出事了!母亲说:你慌什么,慢慢说。三朵说:四朵怀孕了。母亲说:怀孕了?接着母亲用很大的声音问:那小子是谁?三朵说:不知道。

            卧室的门响了一下,母亲忙说,小声点,这事叫你爸知道了可了不得。

            母亲说你把四朵那死丫头给叫过来我问问她,三朵忙说,妈我问过了,她死活不说,你别逼她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你再逼她,怕是要出事的。

            母亲和三朵从厨房出来,看到奔波了数天,紧张焦虑的四朵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母亲说,怪可怜的,让她睡吧!这些日子这孩子大概就没好好睡过。

            三朵说:四朵要去公社医院做人流,跑了几趟都被人家拒之门外……

            母亲说:要死了,使不得,弄不好人就废了,以后像你叶青阿姨那样连生育都没有。

            三朵说:弄来弄去,我们的事最终都得母亲给擦屁股。

            母亲说:四朵这孩子发育早,都是荷尔蒙闹的,我看她在部队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年底复员回家吧,我的孩子我知道,再呆下去还不知惹出多大乱子来呢!好在现在我还能收拾。

            正说着,父亲面目狰狞可怕地出现在门口,他用一根手指指着母亲的鼻子,吼叫着,你……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蛋……

            父亲举着颤抖的手掌扑向四朵,母亲一步上前横在当中,死死地抱着父亲说,老黑呀,你别吵醒邻居……放过孩子吧……我求你了……

            母亲和三朵连推带抱把父亲弄到卧室,父亲一直不停地高声责骂,母亲泪流满面地跪在父亲面前说,老黑呀!我求你……家丑不可外扬,你吵得满城风雨的,叫她怎么活呀……

            母亲担心父亲吵闹不休,连夜找了家旅馆,叫三朵在家陪着父亲,当晚就把四朵带出了家门。

            第二天,母亲就去找叶青安排手术,又叫四朵在医院住了两天,回来又做父亲的工作,然后才到医院把四朵接回来。

            母亲耐人寻味地对她萎靡的女儿说,福也好,祸也好,都将成为过去。四朵听了母亲的话,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啜泣着说,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

            风波过后又归于平静。

            年底,二朵和招待所司机高舰艇结了婚。两人看上去漂亮摩登,十分般配,只是都好吃好穿,招待所待遇又不好,所以经济拮据。好在他们不单独开火,婚后二朵住在婆婆家里,吃喝上虽然能沾些光,但婆婆家住的也不宽裕,他们住在阁楼上,婆婆公公的床就在下面,两人在上面无论怎么小心,还是会有响动,可越是这样紧紧张张的,反倒越是刺激他们的性欲,小两口在上面没完没了,两个老人在下面翻来覆去。

            第二年,他们生了个女儿,孩子婆婆给带着。

            此时,周边建起了宾馆,冲击了招待所的客源,生意每况愈下,招待所工资几乎都开不出。舰艇是司机,给领导开车,所以比她们服务员活络,二朵早就想换一个工作,可是还没换成就被单位裁减了。于是二朵就经常回母亲家住。

            流产后的四朵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四朵复员回来,等了半年,最后分到建材局下面的一个石膏板厂,四朵去工厂看了一下,环境恶劣不说,听说在那种地方干久了会得一种叫“矽肺”的职业病,就再也不去了。

            四朵用复员金买了一辆小铃木,整天没心没肝地骑着疯畅游,她觉得幸福就这么简单。

            父亲睁开眼睛就开始骂,把四朵骂得狗血喷头,然后说,你看人家三朵多争气,在部队不但入了党,还上了军校。事后,母亲安慰四朵说,你爸说的都是气话,你也别在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说谁好谁不好还不到时候,你们都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母亲还悄悄给四朵垫上了不足的钱。四朵在都市里来回穿梭,无所事事。母亲说,四朵为工作的事着急吧?四朵说,没工作照样可以无比幸福。母亲听后潸然泪下。

            鲜花朵朵10.(1)

            母亲醒来睡眼惺松地说,大朵这是咋了,哭咧咧的?父亲说,一起来你就神神道道的。母亲不言,起来梳头洗脸,然后烧三住香,恭恭敬敬地给菩萨拜了三拜。

            傍晚,家里的门铃有节制地响了一下,几乎所有的耳朵都忽略了这短促的声响,以为是哪家孩子摁错了门铃,只有母亲警觉着,并快速向门口走去。

            门被打开的时候,母亲看到大朵蓬头垢面抱着孩子站在外面……

            母亲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不遭难是不会回到我这儿来的。大朵立在门口低头不响,母亲问,他死了?大朵说还不如死了呢!大朵说完,便被眼泪淹了。母亲接过孩子,左亲一口右亲一口,亲够了,才淡淡地说,多大的事儿?用得着像死了爹娘似的……你们母女回来就好。

            第二天晚上,六个女儿都在身边,母亲喝了半斤白酒,既伤感又欣慰地说,这下好了,大朵回来了,三朵也调回来了,你们姐妹又聚拢了,又都在一起了,你们到了一起,虽然也打也闹,唧唧喳喳,但毕竟血浓于水,我清楚,关键时候,你们谁也不会叫谁落在水里,歌里是怎么唱的?噢,对了,我想起来了,团结就是力量。接着,母亲几乎用一晚上的时间在“忆苦思甜”,谈她们在北方的日子,谈她是怎么一点点把她们姐妹们带大的。母亲的追忆似乎是漫无边际的,但似乎又有一个非常明确的主题,那就是在强调大朵的功绩,母亲说,你们见过有谁4岁就开始带妹妹的,那就是大朵。母亲说,自己上班的时候,家是交给大朵的,她要烧饭、喂猪、洗衣还要给你们编漂亮的小辫子,大朵帮我把家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你们还记得吧,我们那时几乎每年都养三头猪,她叫你们放学后每人要挖一筐猪草才能上桌吃饭,你们那时有怨气、骂她,可是你们知道吗,三头肥猪叫你们一年到头有肉吃。母亲说,那时家里要养猪种地,冬天还要贮藏大白菜和土豆,重活和累活几乎都是我和大朵干,当然,你们也干。母亲顺便也表扬了二朵,说家里浆洗缝补的事,你们的裤裆裂了,纽扣掉了,袜子露出脚指头了,书包磨出洞了,都是二朵帮你们缝补,二朵手巧,我记得四朵过年刚穿上一条新裤子,出去摔了一跤,膝盖破了个洞,哭得天昏地暗,二朵让她脱下来,在裤子的两个膝盖处各锈了几片叶子,四朵穿出去,别人都问四朵在哪里买的漂亮裤子。母亲继续说,你们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老鹰抓小鸡,大朵一直是护卫你们的鸡婆,哎,你们哪一个,不是大朵帮我抱大的。母亲最后才说,她们母女这回回家,户口一时进不来,大朵生活上若有什么困难,我想你们不会当缩头乌龟吧?二朵马上表态,大姐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三朵跟着说,大姐有麻烦尽管说,大姐的事比我自己的事重要。姐妹们纷纷表态,母亲听着笑咪咪的,很是安慰,母亲左一个心肝宝贝右一个宝贝心肝,女儿们发现母亲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