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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待慕容典典再开口,大厅里忽的一静,登时一片鸦雀无声。

            两个人自棺材旁的角门里走出来,其中一人中等身材,四十岁左右年纪。虽然满面倦意,蚕眉下的一对细目却透着一股精明和犀利。此人乃是飞雪山庄的大管家龙翼,龙二爷。雪行义手底下有三大帮手,分别是龙翼、江荣和雷四。这三人除武功过人,更是把飞雪山庄发展的一日比一日强大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穿孝衣的年轻人,清秀的脸上眼神空洞,里面写满了悲伤和憔悴。不用多问,众人已猜出这定是雪行义的儿子雪小?。

            雪小竽走到跪立不动的雪飘飘面前,嘶哑道:“小妹,你已在此守了一天一夜了,你若再病了,叫我如何……。”说到此,哽咽着讲不下去了。

            众人均恻然不已。

            雪飘飘缓缓摇一摇头。雪小竽肩头一阵抖动,强自忍住悲痛,回转身对众人哑声道:“各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没想到却遇上家门突遭横变。雪家不能在尽地主之谊,望各位见谅。”

            众人一听,纷纷劝慰,无非是节哀顺变之类。谢琅却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朗声道:“雪公子,令尊武功早已跻身江湖顶尖高手之列。以他的内力和修为,断断不会被普通的疾病所伤害。况现在雪庄主正值英年,又怎会突然逝去呢。”

            听到这话,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其实每个人都带着这个疑问,却不好张口问出来。此刻谢琅一语即出,众人的眼光都探向了雪小竽。

            雪小竽沉默半响,方缓缓道:“我爹爹确实不是故于普通疾病,他乃是中了川南一带一种极厉害的桃花瘴。”

            众人听了,面色不禁一变,川南一带有一种桃花瘴,无色无味,这种瘴毒,就像绝症一样,世上根本无药可医。人如果不小心染上,便等于宣判了这个人的死期。

            雪小竽继续道:“半年前,我爹闻听到他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隐居在此,便前去拜访。谁知在千嶂峰一带,误入当地一个死谷,里面遍山遍野都是这种野桃瘴气,等我爹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染上了这种毒气。虽然他一路上都在运功疗毒,但瘴气已深入经脉。他自知这种瘴毒世上根本无药可医,唯一的办法便是潜心修炼心阳经,或许还有希望抑制住毒气不在扩散,于是一返回家中便闭关静修起来。就这样修行了几个月,整个人似乎一点点好转。于是便商议着给飘飘把婚事操办了。谁知……..”说到这,又哽咽着讲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继续道:“十天前的一个晚上,爹不知怎的来了兴致,一个人跑到后花园饮酒赏月,并不许我们打扰,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醉卧在园中的青石板上。当时已是夜半时分,园内潮气甚重,他挣扎着想回房间,却一下子倒了下去……。这一下竟是没能在站起来,一直到现在,江三叔和雷四叔还在川中请大夫没有回来。”话到这里,已是语不成声。

            众人都沉默下来,想到咤叱江湖十几载的一代名侠,竟这样无可奈何的死去。都不自禁的感叹。

            大厅里又静下来,只有低低的饮泣声隐隐从后面传来。

            正在这时,门外远远传来叱责声、怒骂声,随即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一个女子的娇笑声由远至近传来:“冷弟,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样子,谁知却跟灵堂里糊的纸人似的不堪一击。想不到雪家养了这么一帮奴才,以我看,养这种饭桶,还不如养群狗有用,”

            众人都惊疑的转过头,想看看是什么人这般胆大。

            门一开,一个发髻高挽的红衣丽人盈盈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位面目冷漠的蓝衣公子。

            谢琅和楚笑阳同时交换了一个眼神。

            慕容典典的眼睛却一下子落在了蓝衫公子身上。

            阿瑶甜甜的笑容灿若玫瑰,一套火红的榴花长裙,衬着这满屋的黑黑白白,仿佛一团火焰,要把这白色的灵堂燃烧、熔化。

            望着这个衣饰艳丽的女子,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团疑问?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穿这么眩目的红色来到雪行义的灵堂。要知雪行义的侠名远播,来拜祭的人为示尊重,都已换上黑衣白服。慕容典典身上穿的也是一套灰色衣衫。而阿瑶却一团喜庆,那件红衫在这大厅中把人的眼睛都刺痛了。难道她和飞雪山庄有什么过节不成。

            雪家的亲信和家丁早已面呈怒色,大厅里一片寂静。人们都感到今日这里定要发生不寻常的事。

            阿瑶的目光扫过厅堂,奇道:“咦!今日不是飞雪山庄的大喜日子吗?怎么这屋里又是纸人、又是纸花、又是棺材的。这位雪庄主倒真是风趣之人,莫不成要躺在棺材里看她女儿挑选如意郎君么?这不是成心咒她的女儿守寡吗?世上可真没见过这么做老子的。”

            听了这话人人都面色大变,雪家的人更是已按捺不住,眼光都望向雪小竽。有几个年轻的公子哥,不由替这位娇滴滴的美人担起心来。

            谢琅注意到跪在棺木前的雪飘飘仍是丝毫未动。

            龙翼龙二爷向雪家几个欲欲跃试的手下摆摆手,沉声道:“今日是庄主的祭日,这里又是庄主的灵堂。这位姑娘,希望你在此放尊重一些。如果飞雪山庄有过什么得罪的话,看在亡人的份上,等我们安葬入殓之后再行解决。相信二位总不会跟过世的人为难吧。”

            阿瑶收起笑容,双眉一簇问道:“这棺材里躺的真是雪行义,他真的死了么?”

            龙二淡淡道:“难道姑娘喜欢拿爹娘老子的死来开玩笑吗?”

            阿瑶甜甜一笑道:“这位大叔,您可真会说笑话,我怎么会拿死人开玩笑呢?不过,我只是有些奇怪。俗语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怎么到这句话到了飞雪山庄就恰恰相反呢?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大叔,您说是不是呢?不过,死的又不是你的爹娘老子,您也犯不上难过,对不对。”

            这几句话讲的恶毒之极,一向沉稳的龙二霎时变了脸。他身形微动,正要上前教训二人一下,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了他。

            雪小竽静静的看着二人,神色不变,众人均没想到这似乎被悲痛袭倒的年轻人此刻居然比谁都沉的住气,俨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镇定。

            迎着雪小竽那静视的目光,阿瑶依然一脸甜蜜的笑意。好一会儿,雪小竽才静静道:“姑娘今日来,是成心找在下的麻烦了。”

            阿瑶嫣然一笑:“雪公子,你我素不相识,我们之间又没有瓜葛。我怎么会成心找你的麻烦呢?只不过,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自然是有要事,这次来,我们便是要和令尊清一笔多年的旧帐。顺便取回我们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要说江湖中欠雪行义人情帐的人倒不少,但从来没听说过他欠别人的。雪小竽也是一怔,淡淡道:“却不知先父欠姑娘的什么帐,又拿了姑娘的什么东西。”

            阿瑶尚未回答,一个声音冷冷道:“这是我跟姓雪老儿的事,你没有资格知道,也不配来问。”

            冷公子一语即出,众人都心头大震,气氛霎那间变得一触即发。大厅中只有慕容典典望着冷公子,似乎没有听明白他在讲什么。

            雪小竽仍是神色未变,谢琅忽然觉得这少年的定力实在有些可怕。

            雪小竽淡然道:“先父即逝,父债子偿乃天经地义的事。二位即不肯讲,那就说明先父根本未欠你们什么,一切不过是你们在找借口而已。”

            阿瑶笑着接道:“雪公子,这次我们来,本来是和雪行义算一笔旧帐。现在人既然已经死了,帐就不必还了。但是他抢走我们的东西,我们却一定要讨回来。不知雪公子可否方便一下,让我和令尊讲几句话。”

            雪小竽的目光锐利起来:“先父明明已经逝去,难道姑娘对死人有兴趣,要和死人讲话吗?”

            阿瑶沉下目光,望着窗外愈来愈阴沉的天空,缓缓道:“我对死人当然没兴趣,但我却对死人的魂魄感兴趣。雪行义死得不明不白,他一定有话要说的。况且,这样东西如此珍贵,他若不带在身上,又怎么会舍得走呢?”

            阿瑶一字字讲出的这些话如咒语一般,充般了怨毒。让人不由自主地泛起寒意。有几个胆小一些的双腿竟莫名其妙的抖动起来。

            时近正午,但外面阴沉的天空,浓重的阴云,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阿瑶站在这灵堂之中,站在这素缦纸花之中,神秘艳丽的似一个女巫,一种说不出的诡密气息充斥了整间大厅。

            一阵风吹来,棺木前的纸人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仿佛真的有死人的魂魄在召唤。死般的静寂中,有人已忍不住想逃出去。

            阿瑶眉目口角挂着说不出的神秘笑意,一步步向棺木走去,似乎真的准备和死人对话。龙二一挥手,厉声道:“飞雪山庄岂是让你这践人撒野的地方。”说话间,几条人影已自四面八方向阿瑶扑过去。

            他们的来势迅急、凶猛,阿瑶即没有抬手相迎,也没有闪避,依然一步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