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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断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后,川岛芳子渐渐明白:她不是一只笼中鸟,在这个世界上最让她无法忍受的就是舒适的寄居。最后的离家出走为她找到了新的生存出路,也使甘珠尔扎布最终从幻想幸福的迷梦中醒来了。这桩婚姻有着这样一个不幸的结局,那么它的开始便也不能称为美好了……

            甘珠尔扎布是巴布扎布的次子,自从他的父亲背叛祖国而跟川岛浪速结下政治同盟,成为日本军部策动的满蒙独立运动急先锋后,他的人生也开始发生了重大的转折。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川岛芳子的身世非常相似,同样出身显贵门第,同样被家族寄予厚望,也同样受训于异国他乡。所以在日本初次见到川岛芳子的时候,他就对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开始时还总是想着怎样关照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不过在慢慢风闻了这个美丽而高贵的王女的一段段“罗曼史”后,他对这个“可爱”小妹妹征服男人和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终于有了清楚的了解。他不再把川岛芳子看做娇小可爱、小鸟依人的“小妹妹”,这是一个众人都在争夺的天然尤物,甘珠尔扎布决定也加入这场争夺美艳尤物的战争。靠着父亲的声望,甘珠尔扎布此时已经成为一名大尉,日本军部给这个“英雄”的遗孤以各种优厚的待遇。在追逐川岛芳子的一群男人中,他是最为春风得意的一个了,再加上两家结成的亲密关系和两人相同的生活背景,甘珠尔扎布觉得自己就是川岛芳子最佳配偶的不二人选。他有着一百八十五厘米的身高,他身上既有蒙古草原骠骑兵特有的粗犷,又融合了现代兵士的潇洒挺拔,完全符合一个美男子的标准。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蒙古王公的贵族光环,这就更和川岛芳子门当户对了。

            在甘珠尔扎布将川岛芳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时,川岛芳子却同时跟好几个男人交往着。这些人中有松本团的军旗手山家亨,不过这人只是一个中尉,而且家世和相貌一样平淡无奇。还有一个姓小林的汽车司机,他也算一名士官学校的候补生,虽然风度翩翩但是家境贫寒。再有就是一位叫做森山英治的留苏学生,这个人刚从监狱里出来,有着无数“高远”的志向却至今一事无成。比照了这些人以后,甘珠尔扎布觉得自己的条件实在是太优越了,他就是无法明白为何川岛芳子还不能独独垂青他一人呢。

            甘珠尔扎布越来越频繁地约川岛芳子到川岛公寓后的小松林散步,他要弄清楚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又是一个布满星辰的凉爽夏夜,甘珠尔扎布牵着川岛芳子的纤纤细手,在细细的松针上走着。一想到那些正在觊觎川岛芳子的情敌,他便将手儿攥得铁紧:“芳子,我最亲爱的人儿,你为何还不能明确我们的关系?只要你宣布我是你的唯一,我随时都能把那个还在打你主意的山家亨打得像个狗熊!”川岛芳子听了这话,捂着嘴,咯咯地笑着跑开,甘珠尔扎布紧紧地跟着,猛然搂住她柔软的细腰:“你笑什么?我是真心的,我的求爱,是发自我的良心,我敢对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真主起誓!”川岛芳子听了这一席话语后笑得更加厉害,她把甘珠尔扎布的双手拨开,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庞,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拉着他的手说:“甘珠尔扎布,你让我怎么说呢,我的心你总是不能明白,我想要表达的东西你却无法感觉。”甘珠尔扎布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你是暗示说我就是你结婚的对象吗?我们马上就回中国把我们的婚事办了吧!”川岛芳子像是受了电击一样,她甩开甘珠尔扎布的手:“我憎恶结婚!”然后她又笑靥如花,“我们不要说这个事情了。我们去那边走一走吧!”松林里又回荡开她银铃般的笑声。甘珠尔扎布被勾起的欲火再也无法熄灭,他跑过去凶猛地把川岛芳子按倒在野菊花丛中,然后扑了上去……一阵激烈的情欲过后,甘珠尔扎布满意地躺在草丛里自言自语道:“你终于是我的了。芳子,我明天就把我们的事告诉川岛浪速先生,我要给你一生的幸福!”不过川岛芳子只是冷冷地回答他:“你可以向川岛浪速提亲了,他正巴望着你去呢,但是我的幸福已经不存在了!”甘珠尔扎布愣愣地看着川岛芳子,他无法明白这些话背后所隐藏的深意,也无从知道川岛芳子被川岛浪速强暴后对整个世界看法的诡异变化,他更加不了解川岛芳子在想什么了。只有一点他可以明确——他很快就会结婚了!

            1926年11月初,甘珠尔扎布和川岛芳子结婚了。在热热闹闹的婚礼过后,婚后琐碎的日常生活开始了。这种生活是在甘珠尔扎布家人对川岛芳子怒气冲冲的抱怨中拉开帷幕的,他们的这个儿媳放浪不羁、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停地和男人交往,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她经常把一些军部的便衣特务带到家里来,鬼鬼祟祟地躲到屋里,插上门整天密谈那些有关“满蒙独立运动”的事情。川岛芳子的婆婆时常将耳朵贴到房门偷听屋里的动静,还派了川岛芳子的两个小姑子去跟踪盯梢。她们都感到,川岛芳子身上散发着一般女人身上少有的妖气和杀气。川岛芳子也同样无法忍受她的婆婆、大姑子和小姑子对她的冷淡态度,她根本就不合适与这些身处家长里短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这种局面带来的痛苦,最后都转嫁到甘珠尔扎布的身上,他既不能顶撞守寡的母亲和守旧的姊妹,也不敢反击女皇般的妻子。这种两面受气的尴尬使新婚的快乐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他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因为他实在害怕同时面对家里的那几个女人。

            甘珠尔扎布决定逃避,他向自己的“连襟”伊思哈春王发出了“求救信”,希望能带着川岛芳子去他那里暂住一段时间,好将这几个冤家女人分开。  伊思哈春王热情地“收留”了这个苦难中的兄弟,他给这对“高贵的客人”专门设置了行宫,整日羔羊美酒伺候着。在这里,甘珠尔扎布享受到了他期望已久的安静,他以为川岛芳子和他一样,感到满足,于是盼望川岛芳子能够从此收敛自己,安下心来做一个持家的女主人。然而川岛芳子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她在享受草原安逸生活的同时,也一样满怀着“复辟满清”的“壮志雄心”,血管里涌动的热血总在刺激着她不断地展望满蒙地区的局势,不停地做着光复满清的幻梦。有一次,甘珠尔扎布不经意间看到了川岛芳子的日记,里面写着这样话语:“我住在旷野中这座安静的王宫里,就像置身于梦境一般。那蓝天白云、鲜花盛开的碧绿草原,那散布其间的牛羊,牧童的短笛和鞭声,处处都蕴含着写不尽的诗情画意。但是写诗作赋的事让闲散诗人和无聊墨客去做好了,因为我不是舞文弄墨的……我的责任是要把失去的国家和国民夺回来。现在,我的一切努力都是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那就是,我必须使清朝重现于世。这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最大的使命。为此,我不惜赴汤蹈火……”看完这些文字,刚刚定下心来的甘珠尔扎布又再次变得惶恐不安,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娇小玲珑的小女人对他还保留着许多秘密,有一天她总归要飞出这个小小的蒙古包,飞向外面广阔的世界。

            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与其说是性格上的冲突,不如说是志向上的迥异。甘珠尔扎布虽然也有重新恢复蒙古荣耀的志向,但是当安逸的生活包围着他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尽情享受“庭前月”和“杯中酒”,而不似他的妻子,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将“复辟”挂在嘴边、放在心上。他想起了结婚的那天晚上,川岛芳子对他大谈“满蒙独立”的光明前景,将他这个猴急的新郎官弄得不知所措无所适从。“我们快快上床,享受这良宵美景吧!”甘珠尔扎布刚想一亲芳泽,川岛芳子就回顶了他一句:“我看不出这国破家亡的破碎河山中哪来的良宵美景,倒是一幅四处悲歌的景象。”甘珠尔扎布寻思自己这美貌的妻子莫不是犯了癔病不成,大好日子张口就似乌鸦叫。现在他才明白,川岛芳子的“雄心壮志”可谓无处不在,她的复辟欲火只会越烧越旺,怕是要吞没万物了。

            在伊思哈春王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川岛芳子最终还是离开了甘珠尔扎布,一声不吭地消失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她有一种解脱的快感,而不胜其累的甘珠尔扎布在伤心之余也有一丝释然之感。1929年11月,甘珠尔扎布开始忙着筹备他和川岛芳子结婚三周年的庆祝晚宴,这位筋疲力尽的丈夫估摸着,三年的时光也应该能将妻子那强烈的“复辟”烈火浇灭了,自己捱过了漫长的艰难岁月后也该得到她的芳心了吧。晚餐准备好了,这时一个穿着蒙古长袍,留着两撇黑胡子的青年送来了一封信。川岛芳子接过信,拆开,笑靥一点点地弥漫开来。她说了句:“我出去了,你不用等我吃晚饭了!”然后径直离开,跨过门槛后她又回头望了一眼,留下一个笑容,留下一句别言:“再见!甘珠尔扎布!”等川岛芳子随着信使骑马走远,甘珠尔扎布才回过神来,猛然想起刚才的那个信使就是一个化过装的日本关东军特务。而在多年之后,他才知道那封信是关东军特务总长岩原一夫写来的,信的内容无法得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封信把川岛芳子从他的生活中永远地带走了,川岛芳子的间谍生涯也从此正式开始了。甘珠尔扎布这才明白,他所想的一切都错了,三年的时光根本没把川岛芳子的复辟意志消磨掉一丝一毫,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飞走,所以她走得那样决绝,那般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