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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毛泽东很赞赏父亲的远见卓识。他不无风趣地认同:“今后的大规模建设,没有技术专家是不行的,是得派人来取经。过去唐僧到西天取经,一路上骑的是毛驴,吃的是粗粮、野果。也没有人欢迎接待,还要同妖魔鬼怪们斗法,好艰难啊!现在我们派人来取经,有飞机坐,吃黄油面包,还有专人欢迎接待,碰杯祝酒,舒服得很哩!告诉那些来学习的娃娃们,要学习唐僧那种坚韧不拔的精神,还要学习孙大圣那种战胜一切困难的精神,那他们就一定能取到真经。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啊!”

        3.毛泽东黯然扶柩(4)

            1950年5月底,父亲从苏联返回北京。本应继续静养一段时间,可是他却怎么也躺不住。经毛泽东同中央商议,同意父亲每天工作4小时。但是,真一恢复工作,父亲就把病情抛到脑后,先是把工作时间增至每天5小时,后又要求医生增加到8小时,而实际上每天他往往工作8小时以上。过度劳累使他猝然倒下,永远倒下了。

            毛泽东十分悲痛。父亲逝世的第二天,中央即成立了以毛泽东为首的治丧委员会。这天上午9时,毛泽东来到家中亲视父亲入殓,并亲自扶柩,前往劳动人民文化宫。

            毛泽东亲笔题词:“任弼时同志的革命精神永垂不朽!”

            毛泽东亲笔题写墓碑:“任弼时同志之墓”。至今刻有毛泽东手书的那七个大字的石碑,仍赫然在八宝山父亲的墓前。

        4.周恩来掩面嚎啕(1)

            我这一生见过周恩来无数次,并有幸在解放战争中转战陕北时与他和父亲同住在一孔窑洞里。我曾为他们消灭蚊子、烧死臭虫;我生病发烧,他亲自为我用冷手巾敷头降温。我熟悉他温文尔雅的亲切的微笑,习惯他叱咤风云又镇定自若的伟岸气魄……但是,在我20岁那年的10月27日,我却亲眼目睹了他震撼山岳的情感爆发——掩面嚎啕,当着我们这些晚辈!

            那是父亲逝世一周年的日子,妈妈和我们都还没有从父亲去世的悲痛思绪中解脱出来。周恩来——人民共和国的总理,从日理万机的繁忙中赶到我家,看望母亲和我们。他和母亲亲切地握手,又拉着我们几个孩子,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坐在沙发上,就像二十几年后身患癌症时他斜靠沙发背,左手放在扶手上人们熟悉的姿势一样。他安慰着母亲,又叮咛我们,回忆着父亲的过去。我站在一旁,专心聆听,没有抬头地默默垂泪,只听他的话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哽咽。突然,我被放声嚎啕的哭声震惊!我真不敢相信,一贯善于抑制自己的周伯伯会嚎啕大哭!老实说,这是我一生中见到的唯一一次男子汉的大哭,有谁能相信,他竟是人们敬爱的周总理!见此情景,我真为他担心,控制着自己的悲痛,扑到周伯伯身上帮他擦眼泪,连连喊着:周伯伯别哭了!周伯伯别哭了!安慰他,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我的小弟也拉着周伯伯的手大哭起来。我母亲毕竟是大人,他们又是老战友,急忙擦干自己的眼泪对总理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伤心,国家大事那么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周恩来与父亲,作为一代中华民族的脊梁,他们有着极其相似的少年的追求和中年的奋斗,在为了实现共同理想的拼搏中,他们几十年间生死之交的那份战友情是无以言表的!

            在寻觅振兴中华的道路上,他俩曾像平行的航船,挥手相望。

            1920年11月7日,法国邮轮“波尔多斯”号自上海启碇。22岁的周恩来作为华法教育会组织的第15届赴法勤工俭学学生,登轮奔向西方,探求救国真理;次年春,17岁的父亲也是从上海启程,乘日本邮轮,奔向东方,奔向世界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苏联,学习无产阶级革命经验。

            三四年后,国内大革命的风云召唤着他们,他们归来了,满载着奋斗的豪情归来了。尽管所去的国度不同,却求得了一个共同的生活目标:为无产阶级解放事业奋斗终生!在众多留学生中脱颖而出。1924年8月,父亲从莫斯科归来,在上海大学教俄文,并积极筹备共青团“三大”,开始了共青团的领导工作。9月周恩来归国,先后担任中共广东区委委员长兼区委宣传部长、黄埔军校政治教官、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

            “五卅”“北伐”“四一二”“七一五”……他俩在不同的岗位上为中华民族的解放浴血奋战。

            1927年8月1日,中国革命史上一个光辉的日子。周恩来和贺龙、叶挺、朱德、刘伯承率领中共掌握和影响下的北伐军两万多人在南昌宣布起义,向国民党反动派打响了第一枪。8月7日,父亲出席了中共中央紧急会议。会议选出新的临时中央,父亲当选为政治局委员,并于次年3月15日调至中央机关工作;周恩来因在起义前线,未得到会,但也被选为政治局候补委员。从此,他们两人在指点江山的生涯中并肩破浪。

            抗战开始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从反蒋抗日、逼蒋抗日到联蒋抗日,从苏维埃革命转变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这一状况,共产国际曾给予很高评价。但国共两党二度合作后的具体情况和出现的新问题,共产国际却不甚了了,对各兄弟党及世界爱好和平人士也需要宣传解释。为此,1938年2月27日,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决定派父亲去莫斯科承担向共产国际报告的使命。3月5日,父亲偕母亲一起离开延安,前往莫斯科。

        4.周恩来掩面嚎啕(2)

            1939年8月,周恩来因右臂骨折治疗效果不佳,有成残疾之虞。中共中央决定周恩来赴莫斯科治伤。9月中旬,周恩来一行抵达莫斯科。分别一年多,两人在异国重逢了。周恩来一见父亲,便大步上前紧紧拥抱,连声问好。而父亲,首先注意的是周恩来屈伸困难的右臂。

            “很痛吗?芽”父亲握住周恩来的左手,关切地询问伤势。

            “没什么关系。”周恩来微笑着回答。

            父亲叮咛周恩来安心养伤,可是永远闲不住的周恩来怎能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呢?除了必要的治疗,他马上开始了工作。病床上还和父亲联名致信阿米拉夫,反映八路军培养军事技术干部学校的困难:因缺乏技术和教员教学难以进行,请求帮助解决,或者将较优秀的学员派往苏联办训练班。

            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12月下旬周恩来出院。这一时期,他与父亲分工合作,他负责为共产国际撰写《中国问题备忘录》;父亲一边与驻共产国际的各国代表团联系,争取他们对中国抗日战争的广泛的同情和援助,一边作回国准备。

            工作空闲,是两个战友,两个家庭及与其他旅莫斯科学习的同志相聚的绝好机会。至今我家还珍藏着三张那个时期他们的合影。

            有一张是我最喜爱的,并常常翻出来细看。那是一张呼之欲出的父母和周恩来、邓颖超夫妇四人合影。父亲与周恩来分立两侧,母亲与邓颖超并肩站在中间。邓颖超微侧身躯右手亲切地搭在个子稍矮的母亲肩臂,四张含笑的面庞留下了永远的一瞬。特别是周恩来,虽着深色的西装,却难以遮挡他的精明干练的朝气;恰成比较,一袭浅色西装的潇洒同样无法改变父亲的谦虚与稳重。

            父亲是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负责人,因身份特殊,回国途中恐出意外,他们决定:凡秘密文件,甚至父亲个人的东西都交周恩来携带。因为周恩来在国共合作中有公开身份,抗战爆发后被国民政府任命为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主任,中将军衔,过境时在两国都有豁免权,不受检查。这样,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对中共代表报告的决议、父亲负责与共产国际联络的电讯密码等机要材料,都由周恩来带在身边的小皮箱内。

            1940年2月25日,父亲和周恩来、邓颖超夫妇等一行9人,乘火车离开莫斯科回国。

            此后,周恩来往返于延安与重庆之间,奔波于统战前线;父亲则一直在延安担任中共中央秘书长,过起了延安党中央这个“大家”的日子。直到抗战胜利,内战爆发,父亲和周恩来才又相处在一起。

            1947年3月,胡宗南进攻延安,中央撤出。当时,中央书记处5人分两地,刘少奇、朱德到华北领导全国土改和建设根据地等工作。毛泽东、周恩来和父亲三人留在陕北,指挥全国解放战争,开始了在陕北的转战。

            还记得父亲当笑话讲给我的一件事。

            一段时间,中央机关住在王家湾,父亲和周恩来的窑洞是里外间。清晨父亲起得早,常去营房和马号附近转转,为了让周恩来多睡一会儿而不受惊动,他不走过道,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窑洞的小窗,从窗口跳出去。

            一天早上,他又从窗口跳出去了。周恩来醒来,看看窑洞门没开,以为父亲还在休息,便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突然,要咳嗽了,怎么办,周恩来紧皱眉头,用手紧捂着嘴巴,急忙走出门去,直到距窑洞十几米处才低低咳出声来。不想咳罢抬头,正见父亲远远走回,两人相对一愣,即默然会意。

            今天回想起这件小事,我只觉得父亲和周恩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一事当前先替别人打算的人。

            从这年11月,父亲血压高病越来越重,断断续续,直到开国大典因血压高与糖尿病的纠缠,父亲未能登上天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