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出宾馆的大堂,天上开始飘起了细雨,在贵阳这地方,只要一下雨,天气就会变得阴冷、晦涩,让人的心境也会变得迷茫起来。走在细雨里,雨水沾湿了我的头发、睫毛和脸颊,在一条空阔的路上我竟看不见一个同行或者逆行人,于是,我心里陡然有一种仿佛被什么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经升起,顷刻间便浸漫全身……

        这时,我竟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湘妹。在我和她分手的那天,天上也象这样飘着雨,细细的雨丝抚摸着脸颊,也抚摸着一种人们在这样的气候里特别容易产生的、敏感而且脆弱的心情……在事情过去很久之后,我似乎是把湘妹曾经走过的雨景又重新走了一回,同时,也把她那时的心情走了一回,于是,我发现我开始懂她了……

        风景和心情都可以重走,唯独时间不能。

        ……我走在雨中,并不想躲避,偶尔有的士车从身旁缓缓驰过,我也无心伸手,我只想就这样在雨的背景下,没有目的、没有预谋,甚至没有思维的走下去……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十多分钟前存储下的、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当时,在她给我号码时曾经告诉了她的名字,但我并没有记下,而是以“母牛”的名字存入。

        “我在十九楼上,一直看着你走在雨里,你的背影看上去很苍凉。”母牛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可以让人感到温暖。

        “什么狗屁苍凉,操你之后没洗澡,我这是淋雨当冲凉。”

        “你骗不过女人的眼睛和直感,你伤心了。”她说,女人对于男人的猜测常常自以为是,这一点非常让人讨厌。

        “要不要我来猜猜你的心思?你如此的关注我的离开,并如此长久的凝视我的背影,还在乎我离开时的心情,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爱上我了?”

        “呵呵,哥皮你好自信。就现在来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爱上你的弟弟了,哈哈。”

        “那就好,我这人一向很抠门儿,从不做买一送一的生意,操逼就是操逼,别管老子是什么心情。另外,我是粗人,和我说话少用他妈的什么‘苍凉’啊这样的酸词,老子听了阳痿!”我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我跟前,车玻璃放下,伸出一个女人的头来,那人头说:“怎么走在雨里也不躲躲?”

        我抬头一看,足实吃惊不小。

        8

        自从那次在酒吧喝醉被人揍过之后,在记忆里似乎再也没有见过翟玲。冷不丁的突然撞见,而且是在晦涩的阴雨天,我的形象和情绪都特别阳痿的情形之下,恐怕再资深的演员也都无法掩饰那种尴尬和落泊。

        “上车吧,去哪里我送你?”翟玲说。

        我更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在那样的状态下,平生第一次上了她的宝马。……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这件事:那天,我为什么会上她的车,而且让她把我从温泉宾馆一直送到我家楼下?[奇4020.cn书]也许是那天那场永远无法抹去的阴雨,也许是那场阴雨下我突然产生了被什么全然抛弃的沮丧,再也许是眼前这位女人我曾经非常深刻的爱过,同时也非常深刻的恨过,正是这样的两个深刻,不管我愿意不愿意,眼前这位女人,对于我来说,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风吹来的过客那么轻描淡抹。

        “你还这么荡着?”我上车之后,翟玲掉转车头往市区里开。她说:“你的公司办得怎么样了?”

        “公司早挂牌了,但是业务上不是很顺,毕竟广告这行当我还是第一次摸到。”

        “为什么不弄你熟悉的事做?”翟玲很诧异的问。

        “当时,我答应过你老公,从他公司出来,绝不做他的竞争对手。尽管后来我和他之间发生过很多不愉快,但李果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翟玲的脸上,掠过一丝浅浅的笑,什么也没说。细雨依然在散乱的飘忽着,翟玲的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前方。挡风玻璃上,雨刮在无精打采的摇摆,看过去,城市的街景在一片迷蒙里,显得很虚幻,象个伧俗的梦境。

        “翟玲,”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翟玲说:“你真的就不能告诉我一点英子的消息?”

        翟玲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沉重下来,沉得和天气一样晦涩。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说话:“这句话,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不下一百次这样问我了。”这时,翟玲终于调过头来,看着我说:“李果,我回答的还是那句话奇#書*網收集整理,无论英子好与不好,她与你都已经没有关糸了,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更何况,在你当初给我借那笔钱时,你答应过不再追问这件事情。”

        翟玲这话,把我堵在了那里。原本我只是想问问英子的情况,以此怔实一下我弟在南京火车站看见的那个疯女是不是英子,但翟玲如此一说,我就没能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而对于我来说,尽管每一次到南京,总是习惯性的会去南京火车站转转,但我在心里始终坚信英子一定幸福快乐的在那座名叫南京的城市生活着……

        余下的时间里,好象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可以接着往下说,于是,车窗上那只雨刮的摇摆声就显得异常的刺耳……也许是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而滞重,翟玲把她旁边的那扇车窗玻璃开了一条缝,顿时,一缕风就掠过翟玲往我的方向吹。

        这时,我突然闻到一种香味,一种非常熟悉的香水味!转瞬间,我便想起了在母牛身上闻到的那种味道……

        “这么早,你去温泉宾馆干吗?”我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问她这句话。

        “我表妹与表妹夫闹别扭,表妹一怒之下自己住到那里去了,我去劝劝她。”

        以前就知道翟玲有个表妹夫在贵阳市是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实权人物,难道昨晚那母牛就是她表妹?

        TMD,这事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9

        细雨仍在飘着,我站在街边,看着翟玲那辆红色的宝马车,象一团红色的光斑顷刻间便消失在忙乱的车流里……

        我突然觉得非常的困惑,难道上天注定此生我将与这个美丽的女人永远纠葛,难以扯清?我并不愿意去相信昨晚的母牛就是她的表妹,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尽管如此,我始终难以摆脱心中的那种忐忑。说白了,我并不是个可以随心所欲超脱尘世樊篱的高人,我毫无选择的必须寄生在这肮脏的城市里,吃着污水,呼吸着废气生存下去。所以,我并不愿去招惹那些可以在不动声色之间就能置我于死地的大人物……

        在以前,就曾不止一次听说过翟玲有个表妹夫,在这座弹丸的城市里可以呼风唤雨,而且,象田大林这种膀壮腿粗的人都畏惧他三分。

        回到家里,我就象整个身体垮塌了一般,昨夜的那场激战使我的体力有些透支,再加上情绪里始终被一种阴霾罩着,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就再也动弹不得……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很费劲的就沙发上爬起来。刚把门打开,便冲进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满脸骚疙瘩的警察,向我出示了一张“逮捕证”,冷若冰块的说:“你涉嫌谋杀,你被逮捕了!”

        我被这突如奇来的一幕给懵住了。这时,只见骚疙瘩从包里掏出手铐就往我双手上铐。我情急之下,推开两个警察,就往开着的窗户下跳……不知为何,我纵身跳出去之后,一直着不了地,就那样晕晕乎乎的荡在空中……一层一层的窗户从我的眼前滑过去……窗户间有很多人都在看着我笑,有母牛,有翟玲,有湘妹,有英子,有田大林,有杨军和他老婆……

        “嘟嘟……,”一阵电话的叫声,把我弄醒了,我睁眼一看,自己并没飘着空中,而是还躺在沙发上。这个梦,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了,我却不想深究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拿起手机一看,又是母牛打来的。

        “你他妈的有性病吧?”母牛在电话里抓狂的说:“老娘下面现在痒死!”

        “你不把老子当鸭吗,我这是买一送一。哈哈哈”

        “你他妈还算男人吗?这样阴人。”母牛急抓抓的说:“你现在马上过来,带我去看病!”说完她便把电话挂了,完全象一个霸道婆。

        “我靠,你当我什么啦,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我说这句话时,她已经挂了电话。

        也不知何故,重新躺在沙发上之后,便觉着心里发慌,也许是心里对母牛多少有点愧疚,也是对她的身份依然感到忐忑。躺了一会之后,还是按捺不住爬了起来,跑到卫生间冲了个澡,穿上衣服出门。刚走到楼口,房东喊住了我:“小李,你在家的啊?你到我家来一下。”

        我跟上房东进了她家,她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我,说:“昨天,一个头十岁的小孩让我转给你的,信封封着,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哪样?这两天你早出晚归的,一直没见着你。”

        我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两千块钱,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急切的问房东:“这小孩长得啥样?”

        房东描述了小孩的长相之后说:“他丢下这东西后就急抓抓的跑了,我觉得这孩子好耍,还追出去,看他跑到街对面,原来有个二十多很漂亮的一个女人在那等他。”

        听了房东的话,我突然有一种血往头上涌的感觉……我知道,那是湘妹的儿子,他曾经从我这里偷走过两千块钱,并留下字条,说等他妈妈从监狱出来之后一定还我……

        10

        从房东家出来,我掏出手机,在通讯目录里搜索湘妹曾经的好朋友刘彤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