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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真情了,是我们缺少发现真情的眼睛。

            网友们跟贴,留言,写信给我。那段日子我终于明白那位作家的话:“生命中爱的意志比生命的受伤更有力量。”我虽然失去了散兵,失去了我的爱,但是同时又拥有了更多人的爱,亲人的爱,网友的爱和更多素不相识的人的爱。

            这些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爱,像安全气囊一样保护着我,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真的没有勇气再面对生活。

            (6)

            二月,冯伟老哥驱车几百公里从北京赶来看我。没想到他在看到我第一眼时却说:摩卡,你变漂亮了。

            “漂亮?”我抚摸着脸上和手上的伤痕,最后将手停留在一头短发上问他:“你说我漂亮?”

            “是的,漂亮了,这种漂亮来自你第二次生命的活力和坚强的意志,你不觉得自己很漂亮吗?”他鼓励我正视这个词。

            我被他感染了,是的,我漂亮了,我点头。

            冯伟老哥问我是否还记得一个雪康尼玛的人,我当然记得,在西藏军医院的时候他还有送花给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醒来时只看到他和冯伟老哥送的花,却未见其人。

            “因为那个时候我在回北京的路上,雪康尼玛在成都,那些鲜花是我们请当地人送的。”冯伟老哥告诉我,在得知我出事以后他每天都跟尼玛通电话,一直通到我被接回沈阳。

            “摩卡,你相信佛祖的保佑吗?”冯伟老哥问我。

            “我信。”以前我是不信的,可是当我得知自己昏迷四天还能苏醒过来,每天都有这么多人为我祈祷后我信了,冥冥之中似乎真有神灵的保护。

            “说来也真奇,就在你清醒的前一天,我和雪康尼玛约好,我在北京香山找到一个活佛为你念经,雪康尼玛在芒康请了两百多个喇嘛为你诵经祈福,苍天有眼,你真的活下来了。”冯伟老哥感慨的告诉我。

            “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想不到与冯伟老哥和雪康尼玛只有一面之缘,他们竟然会这么担心我的生命。

            “还记得在八郎学的时候你抱着一堆碗拿去洗吗?当时我们都觉得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冯伟老哥将他从北京带来的糖果递给我,在他心里我还是个小女生一样喜欢吃糖。

            第十一章天堂有爱我要活下去(5)

            三月,我开始不断地收到朋友们的礼物,freefish从尼泊尔回国了,他寄给我一个尼泊尔的灯笼,还有几个精致的像框,每个像框里都装裱着他在布达拉宫帮我拍的身穿藏服起舞的照片。琛寄过来两箱书,她怕我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太过寂寞。

            一个未曾谋面的安徽小妹妹,她流着泪读完我的《情断西藏》后用两个月的时间叠了整整一千个千纸鹤,在邮寄过来的纸箱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摩卡姐姐,我希望收到这一千个祝福时,你也可以坚强的站起来。”

            还在丹东当兵的麦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我的故事后,跑遍整个军营找到五枚军章,钉在一个本子上寄给我,他在信中写道:

            “摩卡,这五个军章是我问部队里最优秀的五个战士要的,送给你的意义也在于,在我眼中摩卡也是最棒的。”

            这么多人的关爱,我没有理由辜负他们。虽然我失去了散兵,但是我还有整个世界。我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为散兵,也为所有关心我的亲人、朋友以及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们。

            (7)

            《钗头凤》

            黄泉路,孟婆汤,孤魂一饮两相忘,奈何桥,鬼门关,锁我孤身离恨云天。哭哭哭

            阴曹府,地狱门,从此殊途生死别,夜无眠,人不寐,渔雁难传相思泪痕。泣泣泣

            我本不擅长诗词。这首为散兵而作的《钗头凤》更没有任何和仄韵律可谈,年近九十的爷爷看到后,止不住的心痛,他说这词太苦,我活下来了是家人的欣慰,于是他也第一次提笔写词,只为和我:

            藏高原,陌生地,阴阳莫测是非多,野狼袭,白骨堆,孙女绕过鬼域门关,欢欢欢

            乌云散,太阳升,一举飞回出生地,乖孙女,到家了,四世同堂畅叙天伦,乐乐乐

            爸爸看了爷爷送过来的两幅书法,也萌发了写词的念头:

            雪山倾,慈母惊,凄风念泪裂心痛。车走险,人遇难,骨飞肉断血洒高原,天天天

            网友情,血缘浓,爱满大千写苍穹。佛祖怜,庆生还,感悟平安共赏婵娟,缘缘缘

            爸爸虽然对我讲过他的感受,但我明白,他早已转变了对网络交友的看法和被我周围这种至真至善的网友情所感动了。

            (8)

            “摩卡姐,你真的确定下周来贵阳?”

            “是的,我将在四月底去。”

            “我理解你的心情,想早点见到我哥,可是你现在行走还不方便,能再晚点来吗?”磊,散兵的表妹,我们在散兵的网上纪念堂相识,看着她带泪的留言,我仿佛看见屏幕对面那个年轻女孩子的轻声哭泣。

            “磊,你哥最后火化前有拍过照片吗?”

            “有,不过你最好不要看,因为很……”磊在电话里的声音哽咽了。

            “我想要一张好吗?那是他最后的模样了。”我坚持。

            “我怕看了以后你会怕。”

            “怎么会怕,我知道他脸上有伤,也知道缝过很多针,我看了只会心疼,怎么会怕。”磊不了解我,如果会怕我又怎么是真的在爱散兵。

            “那,好吧,我帮你准备好,等你到贵阳的时候打我电话吧。”

            “谢谢你,磊。”我挂断了电话再打给琛。

            “你疯了?四月份来贵阳?四百多个台阶你能吃得消吗?不想活了?”她在电话里大声的喊叫着。爸爸刚好从门前走过,我一步步挪向门口,将房门关紧。

            “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劝我,四月底到贵阳,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吧。”斩钉截铁的重复我的决定,不给她再劝说我的机会。

            “能不能等身体恢复得好些再过来,他的坟在半山中,我怕你走不上去。”琛的声音柔和下来,言语里透着心疼。

            “我不怕,就是爬也要爬上去。”
            “算了,我怕了你,最近少吃点,我背你上去。”

            “我不用人背,就靠自己。”电话里我听到琛的叹息。

            (9)

            2004年4月,在我的一再坚持下,父母把我送到北京广播学院读书。妈妈陪着我在这里一边读书,一边等待年底的第二次手术,如果手术顺利的话,我将可以彻底脱离双拐走路。

            临出门时我收到一条叔叔发来的短信:“你很聪明,很乖,很有魄力也很懂感情,几经磨难后的你一定会看到人生之彩虹,记得开心,宝贝。”

            周末的时候,哥哥搀扶着我到北京的雍和宫还愿,一个殿一个殿的参拜,我虔诚地点燃檀香,举过头顶在心中默念:“佛祖,我来还愿,为曾经所有给我祈祷祝福我的所有人还愿,我活下来了,我又站起来了,今天我也在这里许愿,愿天下所有善良的人们幸福安康。”

            可是,走到药王殿的时候我又哭了起来,我问药王菩萨:“为什么散兵不可以活下来,为什么他的生命那么短暂,他只有二十六岁呀。”

            走出雍和宫时,我们遇见了一个乞丐,他看着我,我也望着他,我看见他的脸已被火烧得失去了本来的面貌,胸前的一双手也变成了两个肿块。当我拿出一张十块钱要放在他面前盒子里时,他不停的摇头拒绝了。我问为什么,他不回答,指指我还拄着拐走路的腿,我笑了,钱你收下,我的腿也会好起来的。他看着盒子里的钱,又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早日恢复健康。那一刻我又看见了人性中最美的善良。

            第十二章三万英尺,抵达你的爱(1)

            当得知我执意要在四月二十五日前往贵阳时,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由早在前一天就赶过来,以同去参加笔友会的名义瞒过我的父母将我带出门。

            阿由,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认识有多么年,他就关心我多少年,而这次的同行更将我的安全视为已任。他说,既然我知道无法阻止你,我能做的只有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临出门时,父亲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他叫住我:“一定要小心,记住,如果这个时候你再摔倒的话,就很有可能今生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点点头,却依旧向前走,那一刻,对父母充满了内疚。

            我被阿由扶上飞机,落座后,阿由一直在与我说话,我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思绪早已飞到了贵阳。原以为看到散兵的坟墓时,我才会心痛到哭出来,谁知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已经泪流满面。泪水越过脸上的墨镜,顺着腮边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细心的阿由带了很多面巾,他早已知道我此一去必是以泪洗面。

            “我只是觉得盼了这么久的一场相见,等待我的却是一块冰冷的石碑,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眼泪要流下来。”我接过纸巾望去窗外,命运真的太残忍,原本应该很美丽的一场重逢,又怎会变成今天的阴阳相隔。

            “哭吧,忍了这么久哭出来也许会好过些。”阿由温柔地拍拍我的肩,感谢他没有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任我怎样的泪如雨下,他只是闭上眼睛佯装很快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