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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薛瑶英体瘦身轻,元载特意给她弄来龙绡织成的衣服。这衣服非常轻,也就二三两重,折起来握在掌中不满一把。元载还弄来很多倡优,表演非常下流的色情游戏,父子族人都津津有味地观看,不以为耻。

            王韫秀对元载后来的做法也是非常不满意的,她有诗劝过元载不要沉迷于玩乐,而疏远了正事:

            楚竹燕歌动画梁,春兰重换舞衣裳。公孙开阁招嘉客,知道浮荣不久长。

            在声色充耳悦目、酒气香风弥漫的氛围中,王韫秀却清醒地“知道浮荣不久长”。她虽然暗自担心,也劝过元载,但这时的元载如何能听得进去?说来元载虽然有贪赃受贿之行为,但对于铲除鱼朝恩、诛杀李辅国等太监,调兵遣将防范吐蕃等方面还是有功劳的。后来杜牧有名的《河湟》一诗中就说:“元载相公曾借箸”(借箸意思是筹划)。如果按元载的意见,河湟一带就不会轻易落入吐蕃之手,唐朝的安全系数也要大得多。

            然而,有道是“财大祸也大”。处于权势巅峰的元载,实在是太骄横狂妄了。从古至今,一个官场,一个股市,都是凶险万分。“伴君如伴虎”,老虎虽有打盹的时候,但它一睁眼就要吃人的。元载当年执迷不悟,据说皇帝曾多次对他敲边鼓,提醒他注意。但是,元载置之不理。对于元载这些行为,他的贤妻王韫秀是知道的,但她现在也管不住元载了。元载终于惹得皇上讨厌,唐代宗以元载“夜醮图为不规”(夜里请道士作法)为罪名,命左金吾将军吴凑在政事堂这样的办公场所把元载揪出来逮捕。经审讯,给元载定罪,满门抄斩,赐元载自尽。元载向主刑的人请求速死,主刑的人可能也和元载有仇,脱了一只臭袜子塞住他的嘴,然后将其勒死。元载的儿子伯和、仲武、季能等都被杀。元载被抄家后,抄出金银珠宝、庄园田产无数自不用多说,比较奇特的是他家中有胡椒八百石。

            在今天,胡椒并非稀罕之物,也就是陈佩斯小品中那种爱沾小便宜的人,往馄饨碗里拚命倒点罢了。但在唐时,胡椒都是进口货,要远道从印度、南洋等地运来,因此价值不菲。玩过《大航海时代》游戏的朋友都知道,贩香料是非常赚钱的。达伽马之类的当年满载黄金、香料,这香料就是胡椒、大小茴香之类的调料,在当时都是贵重之物。元载也实在太贪婪了,八百石胡椒,换成我们熟悉的计量单位,就是六十多吨。元载就是开个全大唐的香料连锁店,这些仓储也足够啦。当然,元载并不是想开杂货店,胡椒既是珍贵之物,又方便保存,收藏起来就是一种硬通货,就是财富。

            正所谓“良田万顷、日食三升;广厦万间、夜眠八尺。”元载活上八百年,也未必能消费得了这四、五辆斯太尔载重汽车才能拉完的胡椒。然而,一旦获罪受刑,塞口的却只有一只臭袜子。宋代文人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一书中感叹道:“臭袜终须来塞口,枉收八百斛胡椒”。是啊,“受恩深处宜先退,得意浓时便可休”。但大多数人都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就是人性中的贪婪吧。

            按唐律,元载家的妻女并不处斩,要没入宫中作粗活。但王韫秀却不愿意再苟活偷生,她说:“王家十二娘子,二十年太原节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死亦幸矣,坚不从命!”这句话当真凛然有丈夫气,正像汉代大将军李广当年一样,慷慨言道:“我和匈奴大小七十多战,现在也六十多岁了,犯不着再到公堂上受刀笔小吏的污辱!”说完,李广奋然自刎而死。王韫秀虽是女子,但气度不逊于李广。她坚持不屈,于是被官府笞杖齐下,活活打死。然而,元载的宠姬薛瑶英等,却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成了别人家的老婆。从王韫秀留下这仅存的三首诗看,她是个才高志大、敢爱敢恨而又明达世事的烈女子,比她的老公元载强多了。

            附:在毛主席手书的古诗词中,有王韫秀这首《同夫游秦》诗,但毛主席为何有兴趣书写此诗,却不得而知。

        385:31:13  2007.5休零离别泪,携手入西秦——将门虎女王韫秀的傲气

        大唐碎片作者:江湖夜雨

        一叶随风忽报秋——山河破碎中的乱世佳人

            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杨柳枝》

            这首诗也是一位女子所作。只可惜历史上没有留下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柳。文章里一般把她叫做“柳氏”。她原是长安城中一位叫李生的宠姬,一次酒席宴间,柳美眉看到了有“大历十才子”之称的韩翃。两人眉目转情,秋波暗送。好在柳美眉碰到的主人比较大方,不像步飞烟(唐代家妓,因私通书生被主人打死)的主人那样暴戾。李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意成全他们。他欣赏韩翃的才气,于是索性把柳美眉送给了韩翃,同时还送了三十万钱作喜礼。看来人家唐朝就是尊重诗人,诗写的好居然能让富豪们又送美女又送钱,现在哪里有这等好事?

            然而,韩、柳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甜蜜生活没有过多久。韩翃是男人,要出门干事业,于是他把柳氏留在了长安。就在这时,安史之乱发生了。安禄山的贼兵攻入了长安,一时山河破碎,兵荒马乱。韩翃投在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帐下,一时间也无法去寻找柳氏。柳氏天姿国色,非常出众,她害怕被安禄山贼兵污辱,就剪去头发,涂黑了脸,寄居在尼姑庙里。

            后来安史之贼初平,天下略为安定,韩翃就派人去寻找柳氏。他让人拿着一个绸子做的袋子,里面装了碎金,并写了这样一首诗:“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这人千方百计地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柳氏。柳氏捧金大哭,当时就写了本篇这首诗作答复。

            韩翃听到柳氏的下落,十分高兴。但就在这时,回纥蕃将沙吒利听说了这件事,这小子一看柳氏还真是个妩媚无双的绝代佳人,就把柳氏抢到自己府里去了。唐朝平安史之乱时,曾借回纥兵助战,这些回纥蛮兵虽然战斗力不弱,但抢掠起女人财宝来也是饿狼一般凶悍。史家评曰:“肃宗用回纥矣……所谓引外祸平内乱者也。夷狄资悍贪,人外而兽内,惟剽夺是视。”柳氏被抢,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不幸女子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当韩翃去迎接柳氏时,柳氏已经不见了。韩翃惆怅叹息,却也无可奈何。偶尔一天,在龙首冈,见一辆牛车经过,后面两个丫环跟随。车里有一女子轻声说:“得非韩员外乎?某乃柳氏也。”这时,车边的丫环悄悄告诉韩翃,车中正是柳氏,她被番将沙吒利抢去了。柳氏用薄绸系了一个玉盒,玉盒中装着香膏,从车中探出手来交给韩翊,说:“我们从此永别了,愿你留个纪念。”韩翃接过来,强忍着答应,心如刀绞。他目送着牛车远去,站立良久,仿佛自己的一颗心都被牛车辗碎,化做了尘土。

            韩翃失魂落魄地回去后,同僚淄青诸将正饮酒欢宴。韩翊哪有心思喝酒啊,坐在那里哭丧着脸。在座的有个虞候叫许俊的,他询问了此事的缘故后,拍案而起。他让韩翃写了一封信,然后跨上战马,拿了弓箭就直奔沙吒利的宅第。许俊并非一勇之夫,他知道沙老粗勇猛过人,手下又有不少亲兵,硬拼难有胜算。于是,他在门前等候机会。老沙是蛮人野性,哪里会整天闷在府里?出门打猎是天天要去的。正好这时老沙又要出门打猎去了,许俊瞅准老沙带着狗、架着鹰走远了,就冒充是老沙的手下,骑着快马慌慌忙忙地冲到沙府门口说:“不好了,将军中风晕倒了,快请夫人去看视!”卫兵信以为真,也不敢拦他。许俊到了府中见到柳氏,将书信给她一看,柳氏登时明白。于是许俊将她带上马,快马加鞭,一下子就跑到韩翃所在的军中大营。这时候酒宴还没有结束呐。许俊这手,当真够“俊”的,比之“温酒斩华雄”也不逊色。柳氏与韩翊“执手涕泣”,场面甚是感人。

            韩翃的“老板”——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也夸许俊说:“吾平生所为事,俊乃能尔乎?”意思是说,这像我当年能干出来的事,现在许俊也能干得这样漂亮啊!侯希逸怕沙吒利不会就此罢休,所以又上表朝廷,弹劾沙老粗抢人妻子的行为。但朝廷惧怕老沙这些蕃将,也不敢过于怪罪,下诏书令柳氏还归韩翃,赐钱二百万给沙吒利作补偿。老沙抢人妻子,却还得到赏钱,可见唐室当时已威望大减,对于群胡蛮族,不敢得罪。

            韩翃和柳氏后来过上了幸福平静的生活,韩翃后来不断升官,一直作到中书舍人(正五品以上,掌诏令、侍从、宣旨、慰劳等事)。

            从这个故事中,还有两点值得注意的:一是大唐时的人确实豪放侠义,气概轩昂。像许俊这样敢做敢当、有勇有谋的好汉,后世中却极为少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的豪迈气度,正是盛唐精神的体现。二是在唐时,男人们“处女情结”和“贞节观”并不严重,虽然韩翃诗中也有“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这样的句子,柳氏答诗里也说“纵使君来岂堪折”,但韩翃也没有真的嫌弃柳氏。

            唐时并不像后世那样对女人“失身”的问题看得那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