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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选美刚开始不久。苏三要我去阳台收衣服,她去煮咖啡,然后急匆匆的在厨房捣腾,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苏三很为她妹妹骄傲,她说现在真开心啊,陈月亮没事了,可以安心在电视机前为妹妹加油了,这个让人担心的小妹,这么多年来一直倔强地生活,也许真可以借这次比赛出人头地。我站在阳台上听她叽叽喳喳地闹腾觉得特满足,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太幸福而滋生一些无聊的恐惧吧,我总是担心这些幸福的日常生活里留有一些隐患,我害怕什么打破我们的平静,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阻碍,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有秩序地进行,她的学业和我的写作,我们的生活像一条光泽鲜明的珍珠项链,整整齐齐,挑不出任何毛病。我收完衣服,看见洁白的月光落在阳台地板上,死寂的月光,像一层细细的盐粒,我盯着这层薄薄的光彩,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难受。我那飞扬快活的陈月亮,现在不知道在哪儿。

            床前明月光(2)

            我和苏三紧挨着坐在沙发上,电视里Q表现得很不错,无论是旗袍装扮还是泳装展示都非常迷人,一个小巧玲珑的漂亮美眉居然可以如此动人,苏三边看边赞叹说:“我这妹妹啊,从小就表现出一种男人们喜欢的反叛,一个小姑娘,你永远想象不到在这个小小的身躯里隐藏了多大的力量,其实她是一个真正有魅力的女人,也许并不单纯,但确实相当让人沉醉。”

            整个比赛的过程中,Q一直非常平稳,她有种气定神闲的从容,仿佛对冠军志在必得。尽管别的选手一个比一个漂亮,而且搔首弄姿,跟妖精一样摄人魂魄,但我们仍然对Q充满信心。评委是几个北京来的名导演和名艺人,其中有一个是最近正闹藏毒事件的香港明星,他曾经是我的偶像,不过今天看他在评委席上的模样,让人感觉有些失魂落魄。最后女主持人慢慢走上舞台宣布获奖名单,我和苏三都捏了一把汗,但是结果不出我们所料,Q果真当选冠军,不少商家现场跟她签定了代言人合约,现场热闹非凡,Q戴上皇冠,很骄傲很激动。我和苏三也在为她高兴,还打电话恭喜了同样激动的柚子。正是高兴时,门铃响了,我去开门,是陈月亮。她的头发整齐地盘着,化一点淡妆,依然光鲜亮丽,穿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米色的七分裤,一双系着复杂鞋带的奇怪休闲鞋,她打了个可爱的呼哨,然后说:“怎么,看我被看守所折腾得更苗条更漂亮了吧,里头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们互相定定的看着对方,然后一齐大叫一声,激动地抱在一起,我们都哭得一塌糊涂,苏三在一旁也哭了,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陈月亮把她漂亮的PRADA包包往沙发上一扔,霸道地说苏三你这个小妖精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去给我倒杯咖啡来。苏三像个小丫头一样听话,动作比老鼠还快。

            “我受够了,多亏了我亲爱的上海哥哥,被我骗了一把,还要回来帮我,我真是没脸见他了,我今天一见他劈头盖脸就对他说,你只要不逼我嫁给你,我什么都答应你,随你怎么着。谁让他这样不计前嫌呢,明知道我陈月亮不是一好惹的主儿,还这样坚持不懈,我被感动了,真被感动了,当时我就心想,大不了我咬咬牙,随他玩弄几次当作是将功赎罪吧,也当作是感激他大老远跑过来,想方设法把老娘救出来,还摆平了所有的媒体,不得再炒作这事,我真感动啊,谁知他说他不求这些,只希望我能好好地生活,然后就飞回了上海,还给我一笔钱让我不顾一切地出去挥霍挥霍,我送他上飞机时头一回为这老鬼哭了,是真哭,号啕大哭,知道吗,我这辈子不会假哭,我死了妈也不会这么哭,我遭人强奸也不会这么哭,我是真被感动了,飞机飞走后,我竟然魂不守舍,疯狂的想念起那个皱巴巴的老家伙来,当时我就想啊,这命运是怎么回事儿啊,千折百回最后为一老鬼六神无主,这叫什么破事儿啊!真他妈难以想象!”

            床前明月光(3)

            陈月亮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举手投足显得很疲倦,她说:“我确实累了,真的,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呢,一睡着就梦见罗力刚那个混蛋,知道吗,我把花瓶朝他那猪脑袋上砸下去时,那滋味有多爽,跟打日本鬼子似的,特刺激。”

            “可也把你自己害得够呛啊,我的宝贝。”我心疼地摸她的头发。

            “值!我就觉得值,再来一次,我还砸,我可再不能受他的屈辱了,我陈月亮是那种忍辱偷生的姑娘吗?不是!他给我一钉子,我一定还他一锄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会继续找一些可爱的小男人吗,还是谈一场死心塌地的恋爱?要不然,你可以学学我们当初,去月光光交友俱乐部,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好男人,生活美满,却空虚得要命,他们会经常在那狩猎,寻找花一样的爱情,你的出现会给他们带来最新鲜的氧气,他们一定会凑过来,打听你的姓名和住址,你觉得如何?”

            “得了吧,你这个小鬼头,运气极好,遇见苏三这样的尤物,你要是背叛她一定会遭天谴,”她把头发放下来,甩甩,然后踢掉鞋,躺在苏三腿上继续说,“我打算下个星期去香港,买漂亮的牛仔裤和最新款的手机,回来以后把工作辞了,不管干得多棒,我也给辞了,我认为现在不是一天两天的休息就能让我恢复的,我出去多走走,多认识一些奇怪的朋友,很多时候我的思想是狭隘的,比如说,之前我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上海老鬼心肠这么好,乐于助人,还不求回报,我白给都不要!这事让我醍醐灌顶,但还不太明白,总有那么一点点不明白。我得把自己彻底的改一改,彻底的,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改一改,然后过一种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也许还会继续做电视,说实话,我挺爱这一行的,到想再重操旧业的时候,我陈月亮开口没人敢不要我,去哪儿我都是个名角儿,关键是我想不想干,总之,这就是我最近的打算,或者说,我将来的打算。也许不太完美,但我很有信心会过得无比幸福,至少,我可以像鸽子一样自由,哈哈哈哈,你们看我现在是不是还纯洁得像个天使,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还可以有如此灿烂的计划,真有点不顾一切的意味。”

            说完她赤脚走到阳台上,摘下一朵小黄花,插在头上,哼着小曲,特滑稽的做出一副娇媚的姿态问:“各位,我还是挺漂亮的,对吧?”我和苏三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

            晚上我们陪她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约好明天一起去找Q和柚子庆祝庆祝——同时庆祝Q获得冠军和陈月亮重获新生,真够讽刺的——然后她说困极了,实在得睡了,你们俩今晚别玩了,会吵着我的。说完立马呼呼大睡。

            床前明月光(4)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这个夜晚显得清凉又自在。我抱住苏三开始激烈的亲吻。她说别这样,陈月亮很困了,她嘱咐我们不要玩了,别吵着她。我说别管她了,咱们不出声就是了。苏三说那好吧,其实我也挺想的。

            心惊肉跳的聚会(1)

            我和苏三一觉睡到十一点,几乎是同时醒,闹钟在十点响过,但没有人被吵醒,我们都睡到自然醒。我觉得睡到自然醒是很幸福的象征,让我们远离噩梦,从温暖的梦乡走出来,用细碎的小步子走出来。

            我坐在床上看书,李碧华的《流星雨解毒片》,我看得触目惊心,觉得其中的主角一个比一个变态,总之大家都没好下场,我想李碧华真毒啊,让我们如此抑郁。苏三起来后坐在

            梳妆台上,她问是否听见陈月亮说梦话。我摇摇头问说过吗?她说对啊,说得挺大声,感觉很悲伤,而且很绝望,真可怜,如果我是她,也许会更悲伤,甚至可能会死掉。苏三说得很轻松,她在戴她可爱的大耳环,满口胡言。我瞪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听如此悲观的观点,她笑了笑继续说,你想想,一个自信的女人,满世界寻找爱情,终于爱上一个,结果她喜欢的男人爱上一个男人,动物凶猛,最后一个人落单,你说该不该绝望,我完全理解陈月亮。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要更接近另一个女人的心思,知道她想什么,知道她渴望什么害怕什么,这是你们男人无法体会的。我耸肩,无言以对,她说得没错,我身边为什么充斥这种离经叛道又敏感多疑的女人呢?

            我和苏三穿好衣服,在穿上我的漂亮衬衫时,我突然有种悲哀。这种突如其来的悲哀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把拖我入水,陷入一种沉闷痛苦的情绪中去,我从陈月亮身上看见了寻找爱情的下场,像一只中弹的妖精,没有力气飞翔。我也是一个地道的怀疑者,我不相信任何美好的东西,生物学的观点是,色彩鲜艳的生物都是有毒的。那现在和苏三的完美生活,是不是也充满了有毒的汁液呢?我不得而知。

            我和苏三正聊得起劲,陈月亮不知不觉地起床倚在了我的房间门口,她的脸因为睡过头而显得有些浮肿,散乱的头发缠绕她的脖子,穿着苏三性感的红色睡衣,彩色的细高跟鞋,没系鞋带,一副招福猫的可爱模样,虽然傻傻的却挺有精神的。

            她张口就来:“伙计们,我们上哪儿吃饭去?我饿死了,这些天,命运像恶魔一样摧残着我的心,我现在特别想吃东西,我要吃烤鹅,仙贝,螃蟹,切成环状的清蒸鱿鱼和肥嫩肥嫩的卤味蛇,我还要吃各种口味的冰激凌,还有麦圈和酸奶,我现在想吃一切好吃的东西,我觉得现在自己的状态棒极了,我要快乐和飞翔,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去想,我要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希望我这种状态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我厌倦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