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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干什么这样看我,没见过美女呀?”

        “是啊,没再见过可以磨掉我半条命的楣女。”

        记起为了她不肯上学,江运言陪着一起折腾了好几天的往事,樱桃不由傻笑一下,随即开始摆POSE,“那补偿你好了。”

        抛个媚眼过去,学某艳星发嗲地贴上前,“江~~G~~G~~”

        江运言摸摸臂上竖起的汗毛,敬畏地闪她半米远。

        “哎呀,不要害羞么~~”

        他笑:“我要叫救命了。”

        樱桃揪住他衣领,很没顾忌地坐进他怀里,“为了庆祝在老江你的管教下,我也将混进大专队伍,所以,犒劳奖品随便提……”

        “你们喝不喝汽水?”

        房门吱呀拉开,樱桃砰地跳起来,见是江母探进半身将两瓶果汁放到桌上,她偷偷向江运言吐舌,无人时她跟老江怎么闹都好,让大人见了总是不合宜。

        “谢谢阿姨,我来前喝汤喝得好饱,那个……我先回去了。”

        “这么早,多玩一会儿。”江母感慨,“樱桃又长高了。”

        “哈哈是呀是呀,老江,我明天再来找你。”她嘻嘻哈哈地告辞,溜过江母身边出门。

        母亲也离开房间,空气里流转着冷清的气息。他轻轻拉开旅行袋,掏出一个没有开封的包装盒,放在樱桃带来的盒子旁,静静注视。

        都是手机,一个新款时尚,一个普通而已。

        那是他用奖学金买的,金额不高,只够一款中档机型。当初樱桃为给他买手机去做车模,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樱桃和他要好,他何尝不爱护樱桃,虽然暂时没有更大的能力,但以他所能,尽到心意就好。

        即使,并没有送出去。

        自我解嘲地笑笑,其实,还是有些失落的。不仅仅是礼物的撞车,也不仅仅是他送的没有樱桃送的昂贵,而是,他的心境,似乎有着一种微妙的变化,若有若无的,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想要期许什么,等待什么。

        然后,就只能在樱桃转身的时候,无声叹气。

        整整一天,某个丫头都沉浸在比江运言高0.5厘米的得意中,自从在街头身高机前量完后,就一直嚣张狂笑到现在,特意挽着江运言和她亲密并行,以引来路人注目而骄傲。

        江运言几次甩脱她,都被她不屈不挠黏在身边,于是只得由着她继续小人得志,见她实在太乐而忘形,怕她笑脱下巴,忍不住泼她冷水。

        “看到前面橱窗里的装饰琉璃灯没有?把它和司母戊鼎放在一起,它的确精致美观得多。”

        “什么意思?”思母务顶是虾米东西来着,有点耳熟。

        “换言之,当一个人的某项优点尤为突出时,就会反衬它尤为突出的某项缺点。”

        樱桃有点听出不对味了,“我有什么缺点?”

        江运言顾左右而言他,“你初中长跑拿过男女混合的全校名次吧?”

        “当然。”好骄傲好骄傲!

        “果然四肢发达。”

        这回就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我头脑简单?”

        江运言转过脸欣赏对面同仁堂的古典门楣,“我可没说。”

        樱桃想了想,恍悟,“你说我像那个琉璃灯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那边又去观察某大型商场前的招贴画,唇畔已带了笑意,“我没说。”

        “敢说我是花瓶!你就是那个司什么务鼎?了不起呀你!”想起来了,司母戊大方鼎,初一好像有学过,“你给我转过来,少装没听见!看什么咧?国贸大楼——好,进去。”

        江运言被她拖着走,“你要买什么?我身上的钱不够。”

        “知道知道,吓唬你的,逛逛而已。”樱桃严正批评他,“以后跟女朋友逛街绝不能直接说没带够钱,老夫老妻一样,多没情趣,司母戊鼎说话也要讲点艺术性,明不明白?”

        江运言忍俊不禁,却也不由为那句“老夫老妻”微觉心底异样。不经意的一个玩笑,擦边的一个暧昧形容,现在似乎都会引发一种奇妙的悸动,有点甜蜜,也有点怕被觉察的惶恐。

        从一楼逛到六楼,又从六楼逛回一楼,樱桃的注意力早被前方在各个展柜挑衣服的两个人吸引去,心思完全不在闲逛上。

        “我们在后面跟这么久不好吧?”

        “嘘——”她向江运言比个噤声手势,躲在柜台后向另一边窥视,“那个男的有四十多岁了吧,肯定不是男朋友;看动作挺亲密的,又肯定不是同事;再一点,小静脸上也看不到笑容,那就一定不是自愿的……”

        “不要猜了,去打个招呼就知道了。”

        “别去!”樱桃拉起他的手往自己额上贴,“老江,你摸摸我是不是有点发烧?”

        江运言仔细试下温度,“是有些热,着凉了吗?”

        “不是,我只是……有点害怕。”樱桃的眼里现出一种莫名的惊疑,“你说小静会不会是、是被人……”她说不出口,话到最后,只余一个“包养”的口型。

        江运言心里“咯”地一下,却只能宽慰她:“别胡思乱想,小静不是虚荣的女孩。”

        “现在那个……可不一定都是为了虚荣。”像报纸上常写的,为了另一种不被道德允许的——爱情?

        见那两人准备要走,樱桃赶快拉着江运言跟上去。商场里顾客并不多,要提防着不被前面两人发现,又要行动自然不引起其他人侧目,实在有点惴惴惊险的意味。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男人带着颜静上了一辆私家车,樱桃和江运言叫了辆出租车一直在后面跟随。司机师傅技术不错,一点也没引起私家车的注意,行驶二十分钟后,在一段繁华地带停了下来。

        樱桃瞠目地看着颜静与那男人进了一家装修高级豪华、门前名车云集的洗浴娱乐中心,肺都要气炸开,拽着江运言大步往里走。

        服务生热情招呼:“小姐您好,本中心具有极富情趣的情侣间,内设鸳鸯浴……”

        “滚开!”

        一声厉喝吓退服务人员,樱桃觉得自己快要脑溢血了!

        “颜静,你给我站住!”

        大喝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前面的颜静惊异回头,看见樱桃与江运言,脸色一下子白了。

        樱桃快步上前,打掉男人搭在颜静肩上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身后,对男人怒目:“死猪头,你想干嘛,拐骗无知少女是不是!”

        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Weiwei,这是怎么回事?”

        “谁叫Weiwei?Weiwei是谁?告诉你,你最好滚远一点,要不然我打110了……”

        “樱桃。”颜静拦住激动的樱桃,轻声说道,“他是我的客人。”

        “什么客人?小静,你是傻子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她是这儿的小姐,我是这儿的客人,你们搞明白!再动手动脚我就叫保安了。”

        男人一句话震住樱桃,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你说……”

        颜静脸上是一种说不出什么表情的神色,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眼睫垂落,不看任何人地低柔轻道:“陈总,我和朋友到那边去说几句话,实在抱歉。”

        男人脸色不佳,倒也没说什么,横了樱桃一眼,径自先上楼去。颜静挽住樱桃手臂,示意她到旁边去,却被樱桃恚怒甩开:“你说清楚,你来这儿到底干什么?”

        “我是这里的小姐。”

        平静的语气,倒让樱桃拿捏不稳了,难道她恼火半天,却是一场误会?

        “小静,你别玩了,你其实不是……”

        “我和那一边坐在沙发上等客人的小姐一样。”

        前厅的落地窗下,按L形摆了几组沙发,三三两两衣衫轻薄的年轻女孩坐在那里聊天说笑,她们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樱桃抑住惊愕,试探轻问:“那你没……”

        “我不是酒吧里单纯唱歌的养家女孩,我陪客人出台已经一年了。”颜静淡然笑笑,那种像是习惯接受他人置疑的神态让人再无言以对,“樱桃,你陪江哥回去吧,以后别再管我了。”

        江运言轻柔扶住樱桃的肩,她从来没有这样无措得微微发抖,傻愣地站着,不吵不叫,只呆看着眼前这名曾经亲如姐妹的少时同窗。而其实,他也快被事实击穿得没有知觉,借着樱桃身上传出的热度,感知他听到的看到的,不是虚幻梦境。

        文静的怯涩的笑起来像洁白花儿一样的颜静,昔日那个认真美好有着纯净眼神的小小女孩,在不经意的时光滴落中,成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人,那是他们不能理解的陌生的边缘地带,寻常人家讳莫如深的社会缝隙,灯红酒绿,风尘里磨碎的砂。

        “静儿,谁来找你麻烦?”

        一个穿着保安服装的青年走过来,询问着发生什么事,樱桃正僵着,见了这人,顿时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丁健王八蛋,原来又是你,一定是你害的,一定是你!”

        愤怒的火焰凌至顶点,樱桃暴疾如风地冲上去一把揪住丁健,不分青红地撕扯狂打,快得江运言根本来不及阻拦。

        于是,娱乐中心的其他保安服务生也不得不围上前拉架劝挡,大厅里顿时吵嚷喧闹,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