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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打电话的人



                                            送走末染,冯祺仰躺在床上,回想有关冉安绘坠楼事件的所有细节。先是5点50分,报社接到匿名的爆料电话,冯祺事后问了接电话的王庆云。王庆云告诉他,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声音听起来很温柔的年轻女性。从接到电话到他赶到现场,总共花了半小时。

        但是,给警方报警的周围居民指出,冉安绘从楼顶掉下来是6点。为什么能说得这么准确,是因为附近休闲广场的大钟刚刚敲过,在大楼周围的居民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孩从天坠落。而之前,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发现楼顶站着个可能会坠楼的女孩子。周围两层高的平房中,冉安绘坠楼的八层楼房格外显眼。站在周围任何一个平房楼顶都无法看到八层楼房的楼顶。这至少说明,有个人目睹了女孩坠楼,就在那栋楼里。

        要找出目击人并不难,那栋楼本来就面临拆迁,八层楼只住了三、四户人家。而这三四户人家又以老年人为主,只有一家有个二十几岁的女儿在外地工作并不常回来。

        “不排除有别的人到这里,但是她到那里去做什么呢?她和冉安绘认识吗?为什么事后就消失了呢?那个电话号码也是公共电话,根本找不到这个人。”冯祺闭上眼,自言自语,飞雪乖巧的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

        小黑依然惧怕飞雪,畏畏缩缩躲在角落。

        “任谁也无法不怀疑末染,是不是呢,飞雪。”

        听到主人呼唤,飞雪抬起头望向依旧闭着眼的冯祺,轻声的喵了声。

        “那个老人……说得很对的。”

        曹先桂在街头停住脚步,朝右后方看了眼。

        拙劣的跟踪者。

        他慢慢走过去,无声无息,在靠近那人躲避的墙后突然快速的逼近,抓住这一路一直跟着他的人。

        “啊!疼!”被抓的女孩脸皱作一堆,一个劲儿的呼疼。

        果然是毛汀汀。

        曹先桂松开手露出自得的笑意:“跟踪我做什么?”

        毛汀汀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急得都快哭了:“老大爷,您怎么下手这么重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老大爷,您是警察吗?”

        “丫头,别岔开话题。”

        毛汀汀一脸委屈:“要先知道您是不是警察,我才好告诉你我跟踪你干什么呀!”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样?”

        曹先桂瞪眼,直直瞪着毛汀汀,吓得女孩又缩了回去。

        “我……跟踪您是想您找到害绘绘的凶手!”

        老人的眼睛一亮,露出微笑:“你知道是谁?”

        “当然不,我知道的话还找您干嘛!”毛汀汀撅起嘴,不满地说:“我给那些来调查的警察说了,绘绘不会自杀。可他们根本不信!”

        “你怎么就认定冉安绘不会自杀?”

        毛汀汀抬起头,眼神坚毅地看向曹先桂:“因为,绘绘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您知道自杀对一个天主教徒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年纪这么小的天主教徒?才16岁吧。”曹先桂抽出根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我以为枳城的天主教徒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人呢,冉安绘也是天主教徒?”

        毛汀汀奇怪的看向曹先桂:“冉叔叔就是天主教徒,绘绘是也不奇怪。”

        “继续,我只是发发牢骚。”

        “而且,绘绘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还兴奋的告诉我,她爱的那个人终于亲了她。她说,虽然现在那个人还没有爱上她,但是她已经决定用一生来爱那个人,等那个人。我相信,做出这样决定的绘绘不会在一夜之间就有了轻生的念头。”

        “你说的那个人,是谢思严?”老人的脑子里浮现天台上那一行番茄酱写成的“遗书”。

        “不是的……”毛汀汀的眼神暗了下去:“谢思严他,并不是绘绘爱的那个人。”

        曹先桂意味深长的看着毛汀汀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我听说的版本可不是这样。”

        谢思严见异思迁,抛弃青梅竹马的冉安绘,与冉安绘的姐姐在一起。这可是枳城中学最普遍的版本。

        “谢思严和绘绘从小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特别是谢思严,虽然很优秀,但是对绘绘真的很好。”说到这里,毛汀汀露出个苦涩的微笑:“绘绘呢,对谢思严也很依赖,成天缠着他玩闹,直到末染来到冉家,成为我们的同学。怎么说末染呢,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柔弱,实际上是个性格孤僻待人冷淡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大家都不怎么喜欢的末染,偏偏绘绘很喜欢。因为末染,绘绘跟我也疏远了不少。直到有一天,绘绘告诉我,她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人不是谢思严。

        连毛汀汀也不知道的那个人,神秘得仿佛从不存在,却真实的占据冉安绘的心。

        “大概是从那时候起,学校里有了传言,说谢思严甩了绘绘和末染交往。”毛汀汀红着眼,低声说:“现在大家又在传,绘绘是因为谢思严抛弃了她才去自杀的。这不仅侮辱了绘绘,对谢思严也不公平。他没有理由为了绘绘的死背负负心人的诋毁。”

        突然,曹先桂咳了起来,声音很大,把正在说话的毛汀汀吓了一跳。他一直不停的咳嗽,脸色很快涨红。毛汀汀呆呆看着扶在墙边,表情难受的老人,不知所措。

        “啪!”老人吐出一口浓痰后,靠在墙上闭眼休息一会儿后睁开眼,对毛汀汀略带歉意地说:“吓到了?”

        “没……没有。”

        曹先桂哼了声:“不过是被烟呛到而已。”

        “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毛汀汀看了眼曹先桂,“希望您能帮绘绘找出真正的凶手。”然后飞快的离开。

        “诶,丫头,我还没有问完呢。”曹先桂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重新变成冷峻的面容。她是为了冉安绘,还是谢思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一席话,让曹先桂对谢思严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如果冉安绘爱的另有其人,如果谢思严真的如毛汀汀说的对冉安绘很好,那么谢思严就有动机杀冉安绘。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明明这个案子充满疑点,易览会以这么草率的方式结案。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容不得一丝轻视。易览,我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偏僻的街角,没有人看到一个因疲累显得越加苍老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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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睡着时,冯祺接到末染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着急的说:“冯祺,你快到我家楼下来。地址是枳城稻香路78号。快点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冯祺挂了电话,看看表,凌晨三点。

        发生了什么?

        等他匆忙赶到末染家楼下,夜幕下的末染含笑从容的坐在楼梯口。被耍了——这是冯祺看到末染后的第一反应。他抿紧嘴,终于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

        末染拉住他:“真的有事。”

        “说吧”

        “这态度~”末染啧了声:“我找你来自然是要你帮忙,又能给你甜头的事情。”

        “我晚上脾气不是很好。”

        “和我一起做小偷吧。”

        “神经!”冯祺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听信这个女孩的话,什么可以得到一线材料。她只是太闲了,想有个玩具而已。

        “我记得安绘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整理遗物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我猜,也许是被我妈藏起来了。我们就去把那个日记本偷出来吧!”

        冯祺看着说话时一脸理所当然的末染,只觉头疼:“为什么是我啊?说实在的,这个日记本你偷不是更方便吗?”

        “不是,你偷更好!”末染无辜的指指楼顶:“他们睡觉一般要锁门,只能从旁边末染的房间翻进去。这种体力活,你做比较好。”

        “你!”冯祺有些冒火:“我是想成名,是想出人头,但是我有些原则还是有的。”

        “如果我偷来,给你,你就是坚持了你的原则。但是要你自己去拿,你就抬出你的原则了?”末染冷冷看着冯祺,说:“一句话,去不去?”

        被末染说中心思,冯祺脸上挂不住,但他还是温和的说了句:“这么晚了,你早点睡。”

        她盯着他,半晌,突然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说着,她从背后抽出一个小硬壳本子甩给冯祺。

        冯祺接过本子,并不翻看,这么深的夜里,他也看不出什么。他当然不会笨到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是奇怪她既然已经拿到日记本,刚才又何必提议让他去偷。直觉告诉他,她并不是这样喜欢恶作剧的女孩。

        见他没有任何行动,末染挑眉:“不要?”

        冯祺的手指轻轻敲打硬壳本的边缘,一笑:“当然要。但是,你要我给你什么?”

        “看吧,现在不是没有坚持你的原则了。人哪,为什么要那么虚伪呢?”

        “这个日记本从头到尾都在你这里吧。”

        “猜错啦!这可是我今天晚上才到手的,之前一直被我妈藏起来了。看我对你多好,刚到手,就迫不及待拿给你支持你的工作。”

        冯祺看着说得轻描淡写的末染,思虑良久,正色道:“给我你妹妹的日记,让我报道,你究竟能得到什么?”

        柔和的月光下,幽暗的路灯旁,女孩的脸有大半都深陷在夜色中,只露出一只清冷的眼和微微翘起的嘴角。她吐气如兰,声音轻柔,说的话仿佛有种让人深陷的魔力。

        她说:“你不觉得那个家虚伪得让人看不下去吗?”

        她的手指指向顶楼,那个带着屋顶花园的套房正是她的家。

        “你不觉得安绘死得很冤枉吗?”

        冯祺一向温和老实的脸越发平静了。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如果换作其他的时候,还会不会这样心情平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这个女孩虚幻得如烟似云,她做给他看的所有,她面对他的所有表情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就像明目张胆的设了个圈套,就等着他跳。

        跳还是不跳。

        他决定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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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20日阴雨我不喜欢下雨,湿漉漉让人难受。

        今天我突然多了一个姐姐。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很羡慕那些比我年纪大的人,因为他们的童年没有我这么孤单。即使我有一起长大的思严,可是我仍然觉得孤单。我希望有个人可以和我一起争东西、吵架、睡觉、玩耍。这个希望维持了十五年,直到今天终于实现。

        妈妈说,那是我的姐姐,两岁的时候被人拐走的姐姐。

        她叫末染。

        因为特殊的原因,新学期的开始,她将成为我的同学。

        很让人开心的事情,不是吗?我有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姐姐,和想象中一样漂亮的姐姐。我很喜欢她,希望她也能一样喜欢我。

        4月23日晴姐姐今天把思严送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打碎了。

        那是个漂亮的瓷娃娃,金黄色的头发,总是笑着的胖嘟嘟的脸,宝蓝色的长裙。我很喜欢那个瓷娃娃。

        因为生气,我骂了姐姐。

        看着姐姐一句话也不说,安静站在一旁。我觉得自己好坏,怎么可以那样说自己的姐姐。她不过是因为瓷娃娃好看,拿起来看时不小心摔坏了。都是无心的,我怎么可以骂她。她这十几年在外面吃尽了苦头,我却在家里霸占爸爸妈妈的宠爱。

        不要说瓷娃娃,任何的东西我都可以给姐姐的。

        恩,我以后一定做到!

        4月30日大雨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姐姐。姐姐做什么事,妈妈都要说她。姐姐什么都不做不说,妈妈也要说她。我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姐姐。爸爸只是叹气,却不回答我,最后以一句“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这个是我没有跟爸爸说的。

        今天思严牵了我的手。

        好奇怪,明明小时候经常牵的,可是长大了以后再牵,手心里居然会冒汗,心也跳得特别的快呢。

        我是不是喜欢上思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