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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这么多年来自己苦苦经营,全心全意地复仇,可到头来这一切到底算什么?她应该怨恨谁?她该向谁报仇?笑话,一切都是笑话!

            济生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只笑得泪流满面,直不起腰来。

            俯身在地的泽福和太子妃简新桐早已吓傻了,而此刻一干诵经的僧人早悄无声息地将众人包围起来,李东宪望向三王爷李济业,只待父王一声令下,在场的几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三王爷李济业却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表情在李东宪看来似乎有些高深莫测。于是李东宪也只是静静等待。

            但是三王爷却动了,他缓缓伸手揽向济生的削肩,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济生没有反抗,任由李济业将她拥到怀里,接着忽然软软倒了下去。

            李济业微微叹了口气,将右手从济生的睡穴上挪走,拦腰抱起济生,才低头对李济民道:“皇兄,今日之事也非我所愿,希望你不要怪我,皇嫂既然已经去了,你就与她在黄泉之下相见吧,至于小师妹,我会代你照顾她的。”

            李济民微微抬起头,目光凌厉,仿佛要将李济业射穿,饶是李济业身经百战,也禁不住微微侧头避开了。

            李济民忽然叹道:“三弟,上天对你不公,但你要对天下公正,我们李氏家族不能因为内哄而让天下人受苦,你明白吗?”

            李济业微微一怔,忽然惭然,李济民此时仍然记挂的是天下百姓,而他自问没有这样的胸襟,他忽然觉得老天的安排其实是有道理的,他们兄弟三人中有谁比大皇兄更合适做这个皇帝呢?如果当初自己不曾做出背叛,也许现在不会是这样手足相残的情形。

            但是这想法只在脑中一闪,李济业立刻回到眼前,眼前形势已是如此,他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郑重地点头道:“皇兄你放心,我会对得起天下百姓的。”

            李济民颔首,却没有收回他如电一般的目光,接着道:“告诉我,是不是皓儿早就回不了京了?”

            李济业低声道:“对不起,皇兄。”

            李济民微微笑了,笑容里满是看破世事的沧桑。“也好,我们一家团聚,也免得朝中大臣在起争端。宪儿也算是个人才,你要辅佐好他。至于芙儿和那宫女,”他转过头看向卧倒在地的泽福和简新桐,道:“你要如何处置?”

            李济业当然知道这简新桐不过是宫女萼朱假扮的,生死微不足道,而泽福却是个火爆蹄子,做事不经大脑,于是他微微摇头道:“对不起,皇兄。”

            李济民收回目光,半合上眼睛,紧紧拥住邓华清,不再言语。

            李济业微微叹气,狠心闭上眼睛。

            李东宪得令,双手一摆,众僧人一同出手,手掌殷红,掌风阵阵,席卷而来。

            李济民静静等候,脑海中却闪电般浮现当年师傅耐心地教二弟血蝠掌的情形。

            “血蝠掌修行不易,惟有二弟那般性子坚韧之人方能习得。今日死在此掌之下,也算为兄将性命还给你了吧。”

            一阵银铃声忽然轻轻响起,温柔却有力地接连不断,“叮叮叮,叮叮叮……”伴随着闷闷地身体跌倒撞地的声音传入李济民的耳中。

            李济民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烦闷欲吐,他极力睁开双眼,一下子惊呆了。

            清风微微吹动,四周松涛阵阵,一个黄衣女子临风而舞,双手五指之间分别缠绕着几串银光闪烁的铃铛,随着那女子双手微微颤动,正发出一阵阵铃声。而她脚下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僧人,李东宪早跌倒在地,连三王爷李济业也半跪在地,正苦苦挣扎。

            李济民眼中一片湿润,模糊中他仿佛见到了当年师傅教小师妹铃舞时的情形,那也是这样的一个艳阳天,飘动的彩衣,模糊了他的眼睛,是那时起吧,小师妹的身影映入了他的心田。

            渐渐地眼前的黄衣女子与小师妹溶成一体,李济民蠕动了一下嘴唇,用听不见的声音叫道“小师妹……”头中一阵眩晕,他终于倒了下去!一瞬间,他闪电般地浮现出邓华清的话语,“皇家将有大难,”“皇家尚有生机。落在一女子身上。从卦象看来,此人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却非皇家血统。最重要的是,此人最近好像身陷囹圄,刚刚解足不久。”那时他与华清都认为泽福就是解危之人,原来他们都错了,这女子却是新桐,当时并不是身陷囹圄,刚刚解足,而是感了风寒,刚刚病愈。原来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只是华清,他的华清,却再也回不来了……

            三王爷李济业拼劲全力抵抗着脑中一阵阵的眩晕,他不能相信,就在一切即将大功告成之际,那个假太子妃忽然飘身而起,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几串银铃。

            他立刻知道不好,师傅当年使用铃舞的威力他当然知道,只是这铃舞要配合铃香才会奏效,没有中铃香之毒的人是不会对铃舞有反应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嗅到了铃香,更不知道这女子如何会跳铃舞,她明明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一个被自己看成已经死了的人!

            但在此时,铃声忽然变得轻柔起来,一下下,叮叮叮如同清澈溪水缓缓流过,如同暖暖的阳光洒遍全身,

            李济业挣扎着抬起头,他不甘心地在心中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他重重地倒了下去,怀里仍然紧紧地抱着济生。

            远远地,尘土飞扬,黄旗飞舞处,大队人马直奔太庙而来。

            第28章  激化

            元庆十八年,十月初一,周文宗率众前往皇陵祭祖中遇血蝠门余孽伏击,皇后邓华清、三王爷李济业及其子李东宪先后遇害。幸得太子李东皓率兵及时赶到,才击杀血蝠门余孽,救回周文宗及太子妃简新桐,泽福公主邓玉芙。

            一月后,周文宗哀伤过度,让位于其子李东皓,史称周孝帝,自己出家至皇家寺院,从此不问世事。

            新皇登基,天下大庆。

            雪花飘飘洒洒,充斥天地之间。京城郊外,十里亭处,几个红衣人在大雪之中显得分外醒目。

            几人静静站立许久,当中一个梳着少妇发式的女子才开口道:“师父,你真的要走吗?你知道父皇他是很爱你的……”

            那被称为师傅的中年女子悠然看向远方,微微摇头道:“我和他注定有缘无份,二师姐的死带走了他的心,如今我和他之间还剩下什么呢?回想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我有负恩师当年的教诲,如今我对人世也没什么眷恋了,只尽我所能为天下人办些事吧。”她微微笑着,转过头说:“小桐,你不必担心我,有龙行和凤鸣陪着我,我不会闷的。”

            说着话,中年女子爱惜地抚上身旁一个红衣少女的秀发,道:“我不会再让他们去听命于什么人了。而且,近日我就让他们成亲,也好了我一桩心事。”

            凤鸣大羞,娇嗔道:“师父!”而一旁的龙形却立刻喜形于色地开口道:“多谢师父。”

            新桐也喜道:“如此甚好,不过可惜,”她立刻换上了一幅惋惜的表情,道:“我喝不到师弟师妹的喜酒了。”

            济生微微笑道:“难道你还看不透这些俗礼吗?只要你心意到了,喝不喝有什么区别呢?”

            新桐躬身道:“师傅教训的是。”

            济生扶起新桐,慈爱地把新桐额前一缕秀发抿到耳后,看了看,忽然道:“小桐,你不怪师父骗你吗?你其实真的是简氏夫妇的女儿,我一次到京城刺杀皇上时藏身于简家,发现了重病的你居然与为师长的如此相似,为了报仇,我才救你性命,小桐,你真的不恨我吗?”

            新桐道:“其实我入宫后不久在一次偷听到父皇和三王爷的对话后就对师父你的话产生了怀疑。三王爷把我安排进宫只是为了扰乱父皇和母后的心,他怕我知晓内情,对他不利,急急地借太子和苏大哥出宫的机会将我调出宫,却更加深了我的怀疑,所以出宫前夜,我偷回了家,与爹爹进行了彻夜长谈,就知道了师父言语不实。可是,师父,”

            新桐顿了顿,直直地看着济生道:“当年不是师傅救我,我早就夭折,我的命是师傅给的。这许多年来师傅对我疼爱有加,教我武艺医术毒术,没有师傅,那里有我。况且,师傅真的只是为报仇才救我吗?”

            济生訇然心惊,她看着新桐,眼前却浮现了当年小长安的音容笑貌,这么多年了,她几乎记不得自己亲生女儿的模样,她已经分不清哪个是长安的样子,哪个又是新桐的样子,其实她早已将小桐看成了自己的亲骨肉啊。她忽然一阵激动,将新桐拥在怀里,泪水滚落了下来。

            两人相拥许久,一旁的凤鸣几乎掉下泪来,转身伏在龙形肩头抽泣起来。

            新桐心潮澎湃,许久才平静下来,正待劝慰师父几句,却听得师父极快地在耳边说到:“多多小心。”与此同时,手心里忽然多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新桐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手合拢,两人对视了许久,看到了彼此眼中许多东西。

            半晌济生才道:“我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新桐点头,拜了一拜,目送了济生等三人踏雪而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她才转身足尖一点,飞驰而去。

            新桐一路飞奔,回到宫中,还未进秀雍宫门,但见萼朱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几乎要和她撞个满怀。

            新桐一旋身,让开萼朱,同时伸手一拉,将萼朱拉了回来,喝道:“什么事这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