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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GNP等于GDP加上本国投在国外的资本和劳务的收入再减去外国投在本国的资本和劳务的收入。对于发达国家而言,一般表现为GNP大于GDP;而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则一般表现为GDP大于GNP。两者的差异,最终表现为国与国之间生产要素不均衡下的财富转移。

        “日本第一”并非言过其实。在日本GDP低迷的2000年,日本人均国民收入却排名世界第一。“人均国民收入”,是指包括了日本国内生产总值(GDP)和日本海外所得的国民总收入(GNI)的人均水平,相当于人均GNP。此时,日本财团在全球的跨国经营活动重点正在向中国转移,表面看为中国经济注入了新的资本,实际上是加强了对中国经济活动的影响力、渗透力和控制力。日本谨慎而有序地进行着新的经济制度调整,其实质是不断强化对全球微观经济的控制。

        日本国际经济学家长谷川庆太郎,在日本《呼声》月刊(2004年5月号)上发表题为《中国的未来取决于日本》的文章说,“只要仔细分析中国的实态,我还是认为,中国的未来掌握在日本和美国手中”。文章写道,中国经济发展受制于日本,主要因为两点:一是日本企业能向中国提供中国产业不可缺少的高质量的产品;二是日本拥有优秀的技术实力和为确保技术优势而对研究开发的巨大投资。

        其实早在东南亚经济危机之后,日本经济界(主要指财团)就提出了“中国大活用”、“超制造业”、“国际间垂直分业体制”等构想。“中国大活用”是指实现中日两国关系产业互补。“超制造业”是指日本脱离制造工业,从事研发和部件制造,组装在中国进行。“国际间垂直分业体制”则是生产一个产品需要很多的工序,把这些工序垂直地安排到全球产业链上。如今,以三井物产等综合商社为首的日本财团正在将这些构想变为现实。

        岂只金融有风险

        日本财团的新经济战略在执行过程中始终体现在“商权”的争夺上,综合商社在其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综合商社在贸易、投资、金融、人才、情报和物流发挥着综合机能的特殊作用,实质上成为财团内部乃至日本社会的经济总参谋部(大本营)。在日本企业进行海外扩展的过程中,综合商社一定是最先进入某一市场的,它的一个最重要的职能就在于打开当地的“商路”,进而控制“商权”,为制造业企业的进入开路。

        受到产业国际再造或网际网络普及的影响,综合商社除积极推动事业合作与整合之外,正在加强投资参加便利商店、超市等物流领域,大大地改变整个物流业界的布局。综合商社因应企业的物流逐渐导入供应链管理(SCM),提出一套有效的物流管理系统,于是第三方物流业务(Three  Party  Logistics)应运而生。综合商社为中国、菲律宾、印尼、东欧等物流网络发展落后的国家或地区,建立起一套物流服务体制,从而增加日本的货物物流进出口机会,也能完整架构出SCM的需求与效率。

        日本的便利店行业以  “三井物产—7-11(Seven  Eleven)”、“三菱商事—罗森(Lawson)”、“伊藤忠商事—全家(Family  Mart)”三大阵营在日本互相竞争,而且以同样的组合进入中国市场。三井物产不仅斥资力助“7-11便利店集团”布局北京,还积极为其出谋划策。这些大型商社介入便利店的意图是寻找中国本土的合作伙伴,在中国开设相当数量的食品工厂,建立起庞大的物流网,以满足日益增长的日式便利店网的需求。

        与此同时,三井物产与中国邮政物流有限责任公司正式开展全面合作,面对中国国内公司进行小件货物配送服务,将主要以在中国的日本公司等为客户。伊藤忠商事与北京的中铁现代物流科技公司合资在武汉设立物流企业,主要经营内容为从事汽车和零部件的铁路和卡车运输。住友商事和上海亚东国际货运共同出资成立国际货运代理公司,在北京、上海以商业货物等专递为主,逐步扩大到其他城市。

        东方集团董事局主席张宏伟早在2002年7月威海举办的“中国流通业如何面对入世”论坛上,作了题为“谁来主导中国经济命脉,谁来保卫中国经济安全”的长篇报告。他警告说:“在今后两三年,跨国公司对中国经济冲击的重点不在制造领域以及高垄断、高壁垒行业,首当其冲的是流通领域,他们的战略重点是零售终端。对于大型跨国流通企业来说,只要控制了流通领域,就等于建立了输入他们自己的产品的通道。”

        当中国学者们还停留在研究10年前东南亚金融危机的教训,而不忘防范金融风险之时,却很少有人关注中国存在的商业风险和产业风险。其实,日本综合商社是一类结合商业和产业的金融组织。此时,以三井物产为代表的日本综合商社暗地里掀起了一场对中国流通业的“卡位运动”。由于存在商业资本反向控制产业资本的隐忧,就算“中国制造”战胜“日本制造”,这场“卡位运动”会导致中国产品的流通命脉被日本商社把持吗?

        中国的经济学家和企业领袖们是否注意到,隐藏在背后的以综合商社为主导的日本财团以准军事化的行为方式部署它们的中国战略,并在全球扮演着微观经济管理角色。现在,当我们在正面战场(宏观经济)上防御美国的金融资本(对冲基金)时,却忽略了日本的商业军团(综合商社)正在悄悄地潜入我们的后方基地(微观经济)。那么,谁是中国微观经济管理的主体呢?要把它交给日本的综合商社吗?中国人自己的综合商社在哪里?

        有计划的市场经济

        近十年的中国改革进程主要参照美国的模式,用新自由主义的经济理论来构建中国的改革路径,这一选择让中国的经济总量跃居世界前列。但同时,也带来一系列发展问题,如经济结构不合理、社会贫富分化、资源消耗严重、环境不断恶化,使得可持续发展存在严重隐患。回顾过去,对比中外,我们有许多东西要反省和调整。蓦然回首,一衣带水的日本,或许对中国实施“有计划的市场经济”的宏伟蓝图更具有参考价值。

        美国经济模式通过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教科书而广泛传播,不仅渗透到全世界的院校,而且渗透到全世界制定政策者的思维之中,使个人自由主义、金融化、股票化成为一种近乎世界性的思潮。急于改变自己落后经济状况的中国,受到这一思潮的影响也颇为深入。但是,在经过近30年改革开放的实践之后,我们却突然发现,对后发国家而言,需要学习和借鉴日本的经济模式。

        总体上看,与美国模式正相反,日本经济模式是非“金融化”、非“股票化”的典范。日本儒家文化中的一个重要遗产是“生产至上”,即“造物文化”远远优越于“挣钱文化”;“生产”比“挣钱”更具有价值。再加上岛国贫乏的自然资源,“生产至上”的价值观体现在日本微观经济各个层面。从13亿人口这个角度来看,中国也并非是一个资源丰富的国家,又是一个后进追赶先进的国家,需要根据自己的国情选择发展道路。

        日本经济的计划性并非来自于政府的强力干预,而是产生于企业间的协调。1946年8月,经济界成立了经济团体联合会(经团联),它是战前的日本经济联盟会及战中的重要产业协议会的延续,这个团体包括了所有的大型工业企业、金融企业和高技术工业。1948年2月,在已经存在的行业协会、地区企业协会基础上,进一步成立了日本经营者团体联盟(日经联),绝大多数的中小企业也被联合。

        2002年5月,大企业团体“经团联”与中小企业团体“日经联”合并,组建了新的经团联,会员总数1623个公司、团体。其中,日本的主要企业1306个、行业协会(如日本钢铁联盟、日本自动车会等)性质的全国团体129个,地方性质的经济团体47个。时任会长乃三井财团丰田公司的前总裁奥田硕,副会长则是东芝、索尼、新日铁、住友商事、三菱重工等日本财团大企业的总裁,现任会长为富士财团佳能公司的前总裁御手洗富士夫。

        “经团联”是全国性质经济协调机构,而真正的经济实体还是各式各样的集团,这些集团划分为“横向企业集团”和“纵向集团企业”两种。“横向企业集团”是主要的集团企业为加强彼此的相互关系所组成的大型企业集团群,就是所谓的财团,即三井、三菱、住友、富士、三和、第一劝银这六大财团。“纵向集团企业”是一个在母公司一元化、垂直领导下活动的有机的事业集合体,如丰田、东芝这样的大型制造企业集团。

        为什么日本在战后采用现在认为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而没有造成效率和效益的低下呢?事实上,日本在经济上面临全球竞争,采用综合商社为核心的财团体制来增强竞争力,某种程度上和中国采用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构建自主工业体系的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处。区别在于,中国曾经整个国家就是一个“大财团”,绝对集权,导致僵化。而日本有六大财团,通过市场作用,既有竞争又有合作,形成“幕藩体制”,达到集权与分权的对立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