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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父母,兄弟,姐妹······

        这些牺牲了的人,他们从遥远的地方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仍在牵挂着、担心着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日思夜想······可是从这一天起,这些人永远也回不去了,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他们永远的将年轻的生命留在了打击侵略者的激战杀伐的作战场!为了这一方热土地,他们流的是血,付出的是生命。

        向前进默默地为这些光荣者整理着军姿仪容,让他们直挺挺的保持着军人应有的不屈。现在,他们的枪,都放在了他们的身边;他们躺在这片血红的大地上,面对苍天立正······

        “给家人托个梦吧,告诉他们,你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吃了点东西过后,向前进离开了这里,从那两座草房子旁边走了过去。他觉得心里压压抑抑,很痛苦,很难过,那些牺牲者的遗容,老是在眼前晃动。前方炮火还在响着,周围高地山头上不时随着零星的爆炸声腾起浓浓硝烟,各种单兵射击武器的开火声时断时续。战斗还在继续着,渐渐的在向前进的眼前,牺牲者的遗容被这些字眼取代了:“侵略者,强盗,该死的狗······”

        他手里端着缴获来的AK,背上背着SVD,一个人有点孤独的在激战过后的疆场继续向着战火纷飞的前方走去。

        2.

        从那草房子旁过去的时候,他忽然很想进去休息一下。他觉得这一刻太疲倦了!草房子的后面一丈来远,有两棵树,树下的草很平整,那应该是个很好的休息的地方。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觉了?三昼两夜吧?

        他记起来,漆黑的夜,冷冷的雨,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动的脚步声······到处都是人,年轻血性的人,沉默寡言的人,背着杀人的武器,拿着冰凉的钢枪。跌倒了,爬起来,累趴下了,爬起来······走走走,在漆黑的夜里走走走,涉过了上涨的水,爬过了陡陡的坡,那不是走,那是跑,在山沟里,半坡上,密林中,草丛里,连滚带爬······终于在夜里黎明时分到达了目的地了,秘密接敌,无声无息的接敌,秘密的潜伏藏身在敌人半山腰最前沿的阵地草丛里、密林中。

        三个月的集训,该掌握的丛林作战的本领都掌握了,该掌握的杀人的技巧都掌握了,枪要往着致命处打,刀要往着致命处刺······战斗发起后,看见敌人就要开枪,第一时间开枪,肉搏的时候,要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刺刀上、匕首上······几千人的部队,整连整营的人马,背着枪,带着刀,都秘密的开拔来了。每一个人,手里都紧握着杀人的枪,杀人的刀,带着心里刻骨的仇恨······临出发时,师长,军长也都来了,是谁带头唱起了国歌?是谁带头又唱起了军歌?饮过了壮行的酒,吞下了无声的泪,想念着家人,想念着母亲······酒在咕都声中饮下去了,碗在吼声中砸碎了,背起刀枪,拿起武器,出发!没有人想着过要活着回去,没有人不写好了绝笔书,没有人不整理好了遗留物······杀敌立功,杀敌立功,只有杀敌,才能立功······杀敌杀敌杀敌,开火开火开火······不能住手,直到消灭全部敌人!

        而这一刻,激战过后,实在是太疲倦了。他想真正的停歇下来,休息一下。刚才虽然是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但东西下肚了后,不是长了精神,反而有点饱懒的味道了。他忽然又有了一种奇妙的觉得这一刻四周的战火离得远远的幻觉,好像书本上的东西,那应该是若干年前的激情燃烧的岁月的火热的斗争场面罢?或者是哪一场电影?

        他有点模糊了,他想起问自己,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自己杀了人了,而且是杀了很多的人来了。他在完成着军人上战场的特殊使命,他在履行着祖国和人民交付的重要的神圣的职责······打击侵略者,消灭那些在我高地上向我大国边民开枪开炮的卑鄙强盗。他已经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潜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程度。他对自己无憾了,他对母亲无憾了,他对祖国和人民无憾了。

        到底灭杀的敌人有多少个呢?他没有细细的去数。杀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么?不是的,那要看你去杀的是什么人。有的人,你杀他一千次,也不足以抵他犯下的一次罪过。他在脑子里有了这样的一些印记:革命、烽烟、侵略者、反动派、云南前线、战斗英雄、者阴山、董存瑞、黄继光、老山、B高地、向前进······隐隐约约,有一个人,记起来了,又好像不大熟悉。

        真的很疲倦,真的想要休息一下了,这是一种渴望,也是一种奢望。现在战地沙场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了别的人,这一片领土就是属于他的了,是他占领的了。敌人都彻底清除了,谁站在这土地上,这土地就是谁的。很明显了,领土现在重新归于伟大的祖国。

        而他,就是为了这个而来。那些静静的躺着在地,由曾经火热的血流尽而变得冰凉的牺牲者的尸体,还有那些正在冒着枪林弹雨奋不顾身的血气方刚的杀红了的年轻人们,即将牺牲的勇士们,所有的人,为的都是这个。这是一个目标,

        这是一个使命,这是一种光荣而神圣的付出。

        革命、烽烟、侵略者、反动派、云南前线、战斗英雄、者阴山、董存瑞、黄继光、老山、B高地、向前进······脑子里这样的一些印记在极度的疲倦中越来越模糊了,但在耳朵里无意识听来的依旧隆隆的枪炮声中却又很分明。

        在心中,那个人一定要弄清楚!

        向前进!

        向前进是谁?

        他在树下坐了下来,将腿长伸着,枪端着枕在大腿上。脑子里觉得向前进这个人确实很熟悉似的,可得要好好的想一想。这家伙是个什么人?是个英雄么?怎么书里没记载呢?从小学到高中,都没听说过。嗯,不错,没听说过。

        向前进,这名字真的倒是好熟悉的啊。这个人一定做了点事,一点什么不平凡的事。再仔细想想,不可能没印象!

        向前进,向前进,名字真的很熟悉。他将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头上钢盔发出哐当的声音。

        还是没想起来这小子是谁,再摸摸下巴,看能否记得点什么?但他无论如何只记起来漆黑的夜,冷冷的雨,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动的脚步声······到处都是人,年轻血性的人,沉默寡言的人,背着杀人的武器,拿着冰凉的钢枪的人。跌倒了,爬起来,累趴下了,爬起来······走走走,在漆黑的夜里走走走,涉过了上涨的水,爬过了陡陡的坡,那不是走,那是跑,在山沟里,半坡上,密林中,草丛里,连滚带爬······还有一些画面,很刻骨的一些画面:······师长,军长也都来了,是谁带头唱起了国歌?是谁带头又唱起了军歌?饮过了壮行的酒,吞下了无声的泪,想念着家人,想念着母亲······酒在咕都声中饮下去了,碗在吼声中砸碎了,背起刀枪,拿起武器,出发!

        出发!出发!向前进!向前进!

        向前进是谁?这个人到底是谁?

        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也许对他很重要,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记起来他,记起来的是别人就不行,黄继光是谁这个是知道的,跟眼前的事无关。董存瑞也不用问了。云南?就是自己当兵所在的地方。老山?则在自己的脚下。A高地呢?不知道了。到处都是阵地,几千人在相互厮杀,都杀红了眼了,都杀的精疲力尽了,谁个人知道A高地在哪儿呢?也许有人

        知道,但他没有问过。

        向前进,向前进······

        他倚靠的这棵树长得很好,并未有被我们第一作战阶段的十数万发炮弹轮番飞炸而毁灭。它的很好的长势,显出来几乎没有受到过任何的破坏。茅草房的一半都在它的阴蔽之下。

        向前进坐在树下看着它斜斜垂下的枝叶时候,人有点发呆。这怎么会呢?这是在经历过第一作战阶段十数万发炮弹洗礼过的土地上啊。还有旁边那草房子,也都没有事。

        渐渐的他除了觉得很疲倦,可说是极度的疲乏,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什么了。三天的秘密行军,体力的透支和刚才血火的洗礼,让他现在极想沉沉的睡一觉。像这样靠着在这棵树干上多好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醒来,也许就看不见战火了,所有的经历过的一切战阵杀戮都随着梦乡的过去而消失了。

        只是脑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向前进,向前进······

        只是向前进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摸着下巴,想了已经很久了。不过,并未有一直都在想这个事情,如果专心一志,也许会想得出来。他那样摸着下巴的时候,他又感觉到那地方还是很有点疼痛。皮是破了的,用手摸可以感觉得出来,可能还渗进去砂子。

        这也应该算是负伤了!他想起自己似乎应该负点伤,才像个上过战场的人。负伤,也是一种光荣,一种壮烈·····

        不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闲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关键地方,一直都未有过问过,是得要关心一下了。疲乏的神经这一刻又清醒了许多。低下头去,看见鸟儿居住的地方不能避风遮雨了,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居民身影。出战的兵们都没有穿内裤,现在前后两个洞,站起来通光透亮儿,那可就见不得人了。四顾无人,用手指从前弹洞里伸进去,挠了挠里间物事,确信了还好好的,没有少着伤着,刚才可能只是碰着了皮,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