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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解释说:解散法军将会导致废弃法律和秩序,并在阿拉伯人、犹太人和柏柏尔人中间带来混乱与不安;而且,还会使与西属摩洛哥边境及盟军在北非的交通线处于无防守状态。他最后指出:“我们法国人在这里象征着安宁和稳定。可是你们美国人刚刚来到这个极其复杂的地方,幼稚无知,只能带来混乱乃至无政府状态。”

            诺盖这段尖刻的威胁弄得巴顿有些措手不及。此前,他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么复杂的政治问题,这也反映了他政治上的幼稚和对摩洛哥缺乏深刻的了解。巴顿原先的谈判目标是迫使法国人投降,但现在看来问题已不这么简单了。巴顿看到,美军是在距本土4000  英里之外作战,还没有在摩洛哥站稳脚,人员和物资都急需补充,他目前的首要目标是继续与轴心国作战,而不是把法国人撵出摩洛哥,使自己陷入政治纷争的泥潭而不可自拔。巴顿虽表面上强悍粗旷,威风凛凛,但他的心肠却特别软弱,总是同情失败者,而法国人目前正处在这一位置上。况且,巴顿热爱法国,他年轻时曾在法国学习过,十分崇拜法国文化。上述种种原因使巴顿从实用主义的考虑出发,迅速做出新的决定:维持现状。尽管这意味着今后他不得不同他所厌恶的诺盖之流打交道。

            决心已定,巴顿整了整军装庄重地站起来,伸手要过条约草案,用眼睛冷冷地看看众人,然后慢慢地把草案撕成碎片,说道:“我建议,在上级机关确定最后条件之前,双方迅速交换战俘,井把伤病员和阵亡人员尸体带走。法军可以保留武器,但双方不得相互使用武力。你们要尽力维护好摩洛哥的治安和秩序,包括守卫通过塔扎峡谷的铁路桥和铁路。”

            在巴顿讲话的同时,法国入紧张的神经逐渐松弛了,诺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表示完全接受这一条件。然而就在这一刻,巴顿故意节外生枝,他提高嗓门说道:“先生们,现在一切事情都已解决了,但我们还应履行一个令人不快的仪式。”法国人听罢大惊失色,但当他们听到巴顿的条件是“大家共饮一杯香槟”时,心中的疑惧便全部消失了。就这样,几小时之前还在互相厮杀的对手,此时却坐在一起开怀畅饮,称冗道弟,历史就是这样令人费解。

            11  月12  日,巴顿再次来到“奥古斯塔”号旗舰,准备把司令部搬到卡萨布兰卡。当他与该舰正式告别时,水手们自发地在甲板上列队欢送,气氛热烈而真挚,对于非海军部队的指挥官来说,能得到这种礼遇还是罕见的。与此同时,国内的美国人也在为巴顿大声喝彩,北非登陆战役的胜利使他名声大噪,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

            巴顿此时也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他把这一胜利部分地归功于他忠实的部队,并为他们而感到骄做和自豪。但同时也要求他们军容严整,纪律严明,珍惜胜利者的尊严和荣誉。他把军容风纪的重要性提到了这样一个高度:一个士兵军服上缺少一个纽扣,就好像卡萨布兰卡港口的一只货船遭到德国潜艇鱼雷的袭击一样灾难严重。

            从这时起,巴顿成了摩洛哥的真正的统治者,凌驾于国王之上的大上皇,处处受到欢迎和尊敬。但好景不长,不久他就发现。盟军最高司令部对他并没有重用。

            正在巴顿为北非登陆的成功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忽然得到消息:他没有得到晋升,而他本来就十分忌妒的马克·克拉克却被晋升为三星中将,以表彰他在制订“火炬”计划和与达尔朗秘密谈判中所建立的功绩。巴顿对此感到十分失望。其主要原因,与其说是妒忌,倒不如说是巴顿对前途感到悲观。因为他已得到消息,近期将组建一个新的司令部,井扩充为第5  集团军,巴顿对这个位置十分感兴趣。但要想取得这一职位,必须首先获得中将军衔。陆军部长史汀生曾向他透露,他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有可能晋升为中将,指挥第5  集团军,但此时克拉克捷足先登,很有可能获得这个职务。这时,在巴顿的军旅生涯中,前程似乎又变得捉摸不定,阴云密布。同样使巴顿难以忍受的是,随着战斗的胜利,他已经远离了战火纷飞的战场,生活在一个安宁而庸俗的社会之中,这将会使他失去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在给妻子的一封信里写道:“我要出人头地,而只有战斗才能给予我这一点。我有一个使命……什么也阻止不了我。等待是令人难忍的,我现在太渺小了。我无所事事,似乎会永远如此。”

            尽管对克拉克的晋升心怀不满,但他仍然表现出宽容的气度。主动向克拉克表示祝贺,他在给克拉克的电文中写道,“请接受我对您的晋升以及您在这次行动中的杰出贡献表示真诚的祝贺。”

            巴顿在摩洛哥的这段生涯被某些人认为是他一生中“不体面的一页”。他的传记作家法拉戈也认为,巴顿的这段生活令人无法理解,他写道:“在巴顿的戎马一生中,这是一段奇怪的,几乎不可捉摸的插曲。该做的事堆积如山,时间又这么少,而一生渴望战斗的巴顿却似乎满足于他的首次而不全面的胜利所带来的荣誉。”

            在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处在最激烈的时期,在斯大林格勒、突尼斯、的黎波里以及亚大地区,战斗正在如火如茶地进行,德意日法西斯仍然十分嚣张,而巴顿此时却生活在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国度里。他是美军在摩洛哥的最高代表,实际上是这里的太上皇,至少在表面上处处受到礼遇和尊敬。他与法国人、土著统治者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而这些人也在随时随地讨巴顿的欢心。特别是诺盖,他对巴顿的阿谀奉承有时表现得相当夸张和肉麻。巴顿写道:“诺盖将军给人总的印象是,他最急于进行各种方式的合作。他原则上同意所有以我的名义提出的建议。事实上,他同意得太快了。”巴顿的司令部几乎成了一个社交场所,灯红酒绿,装饰豪华,几乎每天都有许多法国人和当地的社会名流前来拜访。而巴顿也似乎对加入当地的上流社会十分感兴趣,经常对法国人进行回访,出入摩洛哥宫廷,参加各种仪式、豪华宴会、舞会以及游猎,津津有味地品尝法国烹调,阿拉伯菜看、当地的野味,进行各种寻欢作乐。

            11  月16  日,他对诺盖将军进行了回访。这次回访完全是礼节性的,巴顿并不想张扬,而诺盖却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官邸前有大队的盛装骑兵列队迎候,接下来是诺盖的私人卫队,身穿白色礼服,佩戴着红色皮革制的装备,色泽斑斓,光彩夺目。一个大型乐队没完没了地奏着进行曲,鼓乐声震耳欲聋。

            11  月22  日,巴顿参加了摩洛哥国王登基的盛大典礼。典礼中举行了大规模的阅兵式,巴顿与诺盖、摩洛哥首相等当地要人共进午宴。

            12  月19  日,他参加了拉巴特的盛大羊节,接受了王宫组织的隆重欢迎仪式。

            1943  年1  月12  日,他再次对国王进行了礼节性拜访,王宫为他铺上了红地毯,载歌载舞。

            在这个“一半是好莱坞,一半是圣经”的世界里,巴顿似乎已经完全融合进了这种金迷纸醉、浑浑噩噩的社交圈子之中了。

            这种现象的出现反映了巴顿性格中软弱的一面:爱慕虚荣、奢华和享乐,对政治问题缺乏深刻的理解和远见。但同时也应该看到,所有这些仅仅是一种表象。巴顿在摩洛哥的这种全活方式,首先是为了以实用主义的手段达到稳定摩洛哥政局和秩序的目的,此外,他把这种荒诞的生活作为一种麻醉剂,以慰藉他极度失望的内心世界,填补心灵上的巨大空虚。他原以为,登陆成功后他会很快得到重用,参加更大的战斗,但没有如愿以偿,他没有得到晋升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克拉克晋升为中将,很炔又被委任为第5  集团军司令,这对他不啻是一个沉重打击。他认为自己作一个伟大军人的希望完全破灭了,他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他在一篇日记中表示:恨不得在一场飞机失事中“痛快地死去了事”。

            然而,巴顿并没有真正放弃继续参战的希望。在摩洛哥的日子里,除了应付日常社交活动之外,他还在军事方面进行了一系列准备工作。巴顿的近期目标是把卡萨布兰卡建设成第一流的军事基地,为此,他组织扩建了机场,改善了后勤供给系统,对刚刚来自美军的新兵进行了强化培训。为了扩大自己的力量,巴顿还有另一个打算:把法军转变为盟军力量的一部分。因此,他对法军采取了笼络和积极使用的方针。根据他的要求,法国军队担负起保卫铁路、公路和桥梁,加强防空力量和抵御西属摩洛哥军队入侵的任务。正是为了达到他的这一目的,巴顿利用各种社交活动来笼络人心。

            但是,巴顿是个纯粹的军人,并不是一位精明的政治家。在政治上,他是十分幼稚的。法国的亲纳粹分子狡猾地利用了巴顿的这一弱点,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任用亲信,打击异己。这样一来,不仅使摩洛哥的纳粹势力重新抬头,也给巴顿的名誉和前途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法国驻摩洛哥的最高长官诺盖是个地道的亲纳粹分子。由于巴顿过分信赖诺盖,让他继续掌握权力,使他的气焰很快就嚣张起来,诺盖表面上对巴顿百依百顺、阿谀奉承,尽量满足巴顿的虚荣心,暗地里却想方设法巩固扩大自己的势力,肆无忌惮地迫害进步力量和亲盟国的反纳猝分子。他继续关押为迎接美军而发动兵变被捕的贝图阿尔将军和皮埃尔·马格南上校等人,并企图以叛国罪将他们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