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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寸相思千万缕



                                            这之后好长日子都没有应子的音讯,原来这样也过了,可现在仿佛竟有些失魂落魄起来。鹤氅太大,不方便拿出来,但每晚我都把那个小小的八音盒放在枕下,伸手去擎着,有时候觉得暖暖的有时候又觉得冰冷。我不知道为什么应子这段时间都没有消息,想来是我那天得罪他了,我将那日的事分分秒秒掰开来想,只把自己分析得从头至尾都是错的。

        应子似我宫中乌云般生活的一抹亮色、一段彩虹。他的眼神中有太多我的眷恋,仿是湖泊,跌下去了就再起不来,又似丛林,只走进去就注定了会迷失。细想他的一言一行,有时候一个人也会笑出声音来,我不得不承认见到他我是快乐的,那个时候我可以自由地表达,可以去关心也被关心。

        初时我以为是友情,但那种盼望的心情和对雁儿她们又确是不同的,什么时候情素种在了我心底,什么时候开始见不到他我会失落。到这个时代不是我选择的,到宫里面也不是我想选择的,可是我以为感情是我可以选择或拒绝的,但看来更做不到,原来这根本不在我的掌控,不是我能左右的。见着就见着了,想着就想着了,念着也就念着了,似我现在,真真切切地想念着他。

        那日德妃娘娘生日,宫中开宴,良妃合一众人等都到前面去了,于是大家做好活计都不用站规矩,可以各自玩各自的去,水晶、雁儿也约着出去了,我蔫蔫的懒得动,呆坐了半日才起来梳洗。

        打开妆镜,很久没认真打理过自己了,我本是个随意的人,甚至连镜子都许多时候没细看了。这次特意细细地抿好鬓角,后面挽成个双飞燕式样的髻,乌鸦鸦的,亦可算是绿鬓如云。髻上斜斜地插支步摇钗,再在耳边轻压朵珠花,淡淡地上层胭脂。不知道是如桐女大十八变还是本来年轻,镜中的女子,比本身的我漂亮多了,虽然大轮廓没变但每项都加分就如化妆般,愈显得唇红齿白。

        起身翻出条八成新的月华裙,着上松花色云锻袄,滚边都饰着一水儿的卍字不到头,在旧衣外披上应子给那件簇新的莲青色羽纱面银灰狐狸皮里鹤氅。轻轻侧着头,羽纱贴在脸颊有些轻寒,我没由来地伤心了。

        妆镜旁还放着取出的耳饰、香囊、手镯等零零碎碎的家当,但再不想理会。那一瞬,寂寞充满整个心中,眼泪不自觉就滚滚而下,落在羽纱上冰凉的一片湿迹,一如我心。

        人道是“女为悦已者容”,可是我现在下心思的妆扮又有谁能瞧得见?又谁想看到?我对着镜子里面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哽咽道:“小女子春心动也,如何是好?”镜中人并不应我。

        哭够了慢慢静下来,重新匀匀脸,我无法再呆在屋里,心中似要裂开。一个人独自出去,仿是有根线牵着,依旧走到紫藤架下了,我还记得他上次立在那儿的影子,我站在他站过的地方,想起他在这架子下一脸坏笑地说“‘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果然没错。”

        他当时的表情我都能清晰地忆起。那一首李白咏紫藤的诗:“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他已然记不得了吧。我坐在廊边架下,口里喃喃念着,手指在藤茎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眼前不禁雾了。那个长身玉立,青葱般的身影我在泪眼中又见到了,只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不但梦中,泪眼中也能见到。

        可是这个影竟是会动的,他沿回廊往这边快步走来,这段回廊因为植株太过茂盛,除我常来一般少有人走,可眼前这人越走越近,分明是应子!他着一件青狐面金黄里的端罩,因走得急,带风露出一角石青色蟒缎袍。

        他走近来见我眼中蓄着泪,奇道:“好一段没见着你,谁又欺侮你了。”我的愁肠百结就让他轻飘飘一句“好一段没见着”就打发了,心中只觉冷凌凌地痛,一滴眼泪不争气地碎在裙摆上。

        他见我真是伤心了,忙在我前面蹲下问:“怎么了,我这段确实太忙,纷纷扰扰好多的事情,没顾得上来看你,受什么委屈了?”我抽抽泣泣说不出话来,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一哭,我心里也可难受,好容易见着,今儿我也是借前面开宴偷跑出来的。”又顿一顿:“早就想来瞧你的,只是好些事得解决就担误下来了。”又拉了我手走。

        到这个朝代还第一次有男子这样握着我的手,手心只是汗涔涔的紧张,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慌,想挣开可他握得紧,见我想挣开更扣得紧了,仿是很自然的事,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牵着我的。

        只得让他一路领着到花园子里去了,他带我爬上一个土坡,上面有小小的八角亭,他站在亭里,眼神仿佛望到很远去了:“我在这外面买了个园子,也垒了土坡,特地在上面筑了个亭子,用一种叫做望远镜的东西就可以隐约瞧见这。”声音又低下去:“我想起你的时候,就往这边看,虽然什么都见不着,但知你在宫里,也当是瞧着了。”

        我心中一热,这大清朝中除了我那不知真相的父母,我还有什么亲人,应子让我有很安定很安心的感觉,我甚至想着到年限出宫时他能不能等我那么久了,也许可以平平安安地过我们男耕女织的生活,

        应子那么能干,以后不一定非得在皇宫,别的地方也可以找到差事的。呵,越扯越远,够花痴了,思量那么多,到底自己先红了脸。

        他一直没放下我的手,拉着一起坐下,转过头来面对着我,从我的眼仿是要看到心底去,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心,现在可能没法子天天陪着你,但总有一天,我会将一份大礼送到你面前。”说罢他嘴角不禁漾出笑来,眼神中有无限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