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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我们出来的时候正是黄昏,小灵子带着我径直向城门走去,我有些惊慌,只说:“我还有工夫要做呢,况且呆会儿不见我,她们都会问的。”小灵子只哼一声:“你现在是太子的红人,就算瞧不见,也当是太子叫走了,谁敢问你去哪儿。”

        我知道现在和他讲不清,只得一任他带着。到城门口,我紧张得心怦怦乱跳,低了头,只觉得脸热得要烧起来,半句话也不敢说,呼吸都怕声儿大了,僵尸一般跟在小灵子后面。自进宫以来,这二三年我还没出过这门呢,小灵子倒是很自然地只把腰牌晃一下,连问都没人问一声就放我们出来了。

        外面早等了一辆小小的翠幄青油车,本来我就是个方向盲,再说又放着绿绸的帘子,我又不敢掀开帘子往外看,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过一阵车停了,我下了车,只能看出一座大宅的轮廓,我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可小灵子总不吭声,一脸生气的样子,我更不敢问了。

        小灵子带我从角门进去,绕进穿山游廊,从一条小径过去,虽是好奇,我亦不敢抬头四处乱瞧,只低头看脚下,顺着他的步子往前走。此非车辇之道,想来走的人也少,道两边草木葱茏,苔痕斑斑,此时已是暮色四起,有种“点苍苔白露冷冷,幽僻处可有人行”的意味。

        突地前面一带粉墙环护,夜色中只见有绿色植物从里面探出来,也不及细看,小灵子就推开一个小门,匆匆走了进去,又小心地把门带上。只听得附近有水流的声音,也不知在墙内墙外,暮色中看不清,小灵子又急急地在前面走,我不敢怠慢,跟着他走过一段抄手游廊,方进正屋。

        小灵子像是很熟悉,摸过去把灯点着了,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小灵子让我在这等着,然后又从小门出去了。

        屋里面只剩下我一个人,才敢抬眼细细打量这房间:屋里陈设简单,对着门是一架鸡血紫檀多宝格,格子间雕刻有很多装饰花纹,精美非凡,我不禁走过去抚摸那架子,上好的鸡血紫檀木料,触手真是舒服。架子左边摆放着镂雕海水龙纹翠玉瓶,右边是只青花的桃竹纹梅瓶和一只青花灵芝纹尊,别的格子中都只满满的摞着书。紧过去是张红木的几案,边上有浮雕的卷草纹。桌上有只青花的云龙纹笔洗和青花花卉八角烛台,宝石蓝的花纹,漂亮无比。一边摆着只青花花果纹盘,盘中放着几个佛手,可能时常把玩,都有些干缩了。屋角一只翠玉夔纹四足蟠龙钮盖炉,炉身都是仿古的云雷纹,炉子里不知道熏的什么香,只觉得轻轻淡淡很好闻。

        这屋子里面除了玉的就是一水儿的青花瓷,看上去分外的清爽干净,我一直都喜欢青花的瓷器,一下子见到那样多精品,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件摸摸,那件碰碰,又怕摔坏了,不敢取起来,只随手抓了只佛手捏来捏去,全当是解青花的馋了。:)

        窗下炕上横着一张花梨木寿山石面炕桌,除桌面用寿山石拼镶,全无雕饰,造型却很精致。桌面上亦堆着书,顺手拿过一本,是本《昭明文选》,我偏身坐在炕边,略翻了两页,就听到一声门响,我吃一惊,“霍”地站起来,手里的书“哗”地掉在了地上。

        门响过后,小灵子走进来,我见是他,方放下心来,嘴里一边骂:“小猴子,安心吓死人啦”。一边就手将那个佛手扔过去,早忘记了先前他的不快。小灵子本能地偏身一躲,刚好胤禩在后面,才探出个头就给掷了个正着,了不得,我暗暗伸一下舌头,又闯祸了,他现在心情正不好,这下更惨了。

        果然,胤禩一脸的怒容,我赶紧去拾起佛手,放回盘里,乖乖地站在一边听候发落。小灵子走过去悄悄将我刚才掉的《昭明文选》拾起来放到炕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胤禩也不说话,偏身坐在桌边。面无表情地说:“很高兴啊,佛手都丢着玩呢。”

        我跟过去立在旁边,知道他又误会了,忙解释说真是没看见他进来。他挥挥手,小灵子知趣地关好门出去。

        他又叹一声,让我坐下,我见他那样子那里敢坐过去,见炕边一溜四张椅子,均搭着青缎椅袱,想来是他们平时小集团常聚会的地儿,挂个角坐下,诚惶诚恐,不知道胤禩又会使什么性子。

        谁知他很平静:“这段儿给宫里告了病,也不方便进去找你,只好出此下策,好在宫里的消息还不至于一点儿没有耳闻。让小灵子带你来,只想问一句话。你若是跟太子,我即刻放你走,若是跟我,先前的那些也不计较,我立马向额娘讨了你来,决不委屈你,该是什么礼仪不会亏你一分,今儿就当面说清楚罢。”

        原来这平静下是积了如许多的怨气,我知道他必是听了那些谣言,生了误会,只得把和雁儿她们讲过的话又说一次,再三再四地强调,和太子真没有什么。太子其实也很可怜的,从小没有娘,周边可依赖的人死的死,囚的囚,找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话儿。

        谁知胤禩根本无法理解,这么一说反而惹怒了他,他猛一拍炕桌:“他也算可怜?!他额娘是谁?千宠万宠地长大,凡事头一份都是他的,不用争取就什么都有!”我吓一跳,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我额娘是谁?不过是辛者库的罪臣之后,谁瞧上眼的?得来那一件不是我胼手胝足挣的,我付出了多少,才有朝堂上上下下说一声好,他做得到吗?!”胤禩也站起来,直逼到我眼前指着我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