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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到此处来只为寻药。”我如实地回答。反正这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那你可知这断嵋乃是禁地?”

“我知道。”我苦涩的一笑,说:“只是家母的病危在旦夕,非断嵋的药不可!”

那人收了剑,却将剑柄重重的抵在我背上,让我无法回头。“是什么病?”

“瘫症。”我无力的答道。

只觉得身后那人顿了一下,背上的剑柄明显减轻了力道。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他说:“都有何症候?平日里你是如何为她医治的?”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妈妈那清瘦苍白的脸,眼泪汹涌而下,刚刚平息了半年的悲痛又揪心地袭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慢慢说道:“她躺在床上八年了,瘦得就像一张纸。吃过很多药都没有效果......父亲八年来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老有女人来打扰她的清静......她活得有多苦啊,可是舍不下我......”

说到这里,我已泣不成声了。仿佛又回到了妈妈走的那个平安夜,好冷,冷得让我无法呼吸!我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一边呜咽着,一边呻吟着“好冷......易笛好冷......妈妈......不要丢下我......”随后,脑袋里一片空白,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四节  断嵋(二)

  等我醒来时,发现我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袍子。不远处燃着一堆火。这大白天的,生上一堆火,显得十分怪异。举目四望,发现前方坐着两个男人。其中的一名正是昨日我见到的那骑马进后山的白衣男子。昨日只是匆匆一瞥,不由得仔细看起来。只见他额头饱满光洁如满月,剑眉星目,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却自有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

“易姑娘,你醒了啊?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觉得冷?”那人问道。

我才发现自己盯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看了很久。不由得红了脸。

“易姑娘,你好点了吗?”那人又问。

“易姑娘?”我喃喃的重复道。是在叫我吗?

那男子微微一笑,让人顿感春风拂面:“刚才姑娘在梦话中自称自己叫易笛。在下猜想这是姑娘的芳名吧?”

“哦,是的,我是叫这个名字。”我也不愿告诉他我的全名。毕竟我们还不熟悉。我有些疑惑地问:“刚才,我是睡着了吗?我怎么会睡着了呢?”

他面带愧色地说:“是在下吓着姑娘了,姑娘刚才是晕倒了,还让梦靥给惑了心智......”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妈妈......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了。见我这样,他马上变得局促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了:“姑娘别怕,在下李纵,不是歹人。刚才多有冒范,对不住了。啊......刚才在下并未冒范姑娘,姑娘仍是清白之躯......”

听他这一翻乌龙的说辞,我成功的被他逗笑了。而他身边的那个仆从非常吃惊地看着我们二人,低低地叫了声:“主上!”

李纵看了那个仆从一眼,竟一下子红了脸。真是个腼腆的男人!那仆从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纵,说:“主上,这是你第一次脸红!就算当日初次见王......夫人时也没见你脸红过!”

李纵让他说得十分尴尬,摆起了主子的架子。板着脸说:“江策,还不快去拾点柴火来!没看见柴火快燃尽了吗?”

那个叫江策的仆从轻笑一声,转眼消失在林子里。

我也忍不住抿唇一笑。李纵更是别扭了。我只好转开话题:“刚才多谢李公子相救,易笛一定铭记于心!”

李纵笑了,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我问道:“不知李公子给我喂的是何种药物?为何辛辣异常?”

李纵道:“放心吧,无毒的。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姑娘一旦食用那纯梅之果,只怕谁也救不了了!”

“啊!”我吓得叫出了声。

“别以为在下危言耸听。那纯梅是一种无解的幻剂。其香无比,人旦闻其味,便会产生饥饿之感。此是中毒初期,犹可解。一旦未及时解毒,中毒者就会忍不住去采食纯梅之果。吃上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纵是腹中已是饱胀如鼓,但仍会觉得饥饿难忍,不停地采食,直至肚肠胀裂而亡!”

听得我冷汗淋淋,心里磕碜得慌。李纵见状,又道:“姑娘上这断嵋之前一定是进食过了。加之姑娘毅力过人,在下才得以救助,否则......”

我接口道:“否则已经死了,是吧?”

“也还不至于......”李纵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慢悠悠地说着,慢悠悠地说道,像是在讲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按时辰算来,姑娘此时顶多是腹胀如鼓,还得有半个时辰方才肚肠胀裂......”

“李纵!!!”我忍不住大吼道!

“在下在!”李纵对我礼貌地抱了一下拳。

我无语了,那礼貌中分明带着十足的戏谑。刚才我还觉得他成熟稳重,片刻后又觉得他害羞,现在觉得他是个腹黑的家伙。

见我久久无话,李纵收起那戏谑的神色,说道:“在下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姑娘明白,这断嵋可不是能轻易来得的,今日之后,姑娘就忘了这里吧。这里危险且不说,何况是禁地,让官府知道了,你会有麻烦的。”

我不以为然地说:“你不会出卖我吧?再说,既是禁地,为何你来得,我来不得?”

李纵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这个倔丫头......”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说:“别叫我丫头!若不是为了解寻那蓝芝叶,我才不来这鬼地方呢!你来这里又所为何事?”

李纵脸色一下了沉了下去,说:“我也为这蓝芝叶而来......”

我心中一动:“你家里也有人患瘫症?”

他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幽幽地说道:“内子患瘫症四年了,寻遍名医也无药可治。上古医典寻有用蓝芝叶可治瘫症的方子......”

我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忙问道:“这四年你一直都在照顾她吗?”

他深深在叹了口气说:“是啊,这四年里,我每天喂她吃饭,同她说话,可是,她从来都不能应我一声......她就像经霜的花儿一样在我眼前一日日憔悴,枯萎......”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害怕听到那个字!“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治好她的!相信我!”

“你是医者?”

“不是!”

“你会医术?”

我不好意思了,说:“不会,但我会学的!”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等你学会,已经太晚了。我只希望那蓝芝叶能救她。只是今年怕是又要失望了,蓝芝叶还没有长成,幼株无药效啊!又得来年开春了!她多受几个月的苦了!”

我忘情的抓住他的双手说:“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寻找办法医治她!”

他直视着我,目光灼灼,良久,才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被他问得有点慌乱了,才发现我还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像握住了烙铁一样,我丢开他的手,一下子窜得老远。吞吞吐吐的说:“因为我的娘亲也和她一样......如果......我的父亲也像你对你夫人一样对她,她就不会那么苦了......”说到最后,我又无声的哭了。

他没有说话,一方洁白的绢帕递到了我面前。我也不推却地接了过来,擦拭着眼睛。绢帕上淡淡的草药香味让我觉得十分安适。眼泪却越擦越多。这一天,我流的泪恐怕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来最多的一天。一直我都认为自己很坚强,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脆弱。脆弱到对这样一个刚刚认识半天不到的男人产生了相依靠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让我猛地了惊!而后又对自己说,许是回忆太伤人了,伤心的时候,想找人靠一下是很正常的。过了就好了。

李纵并不说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也许他知道,这时候,让我哭哭反而更好。

等我平息下来后,发现那绢帕已然湿透。我鬼使神差的把它塞进了自己怀里。

抬头看李纵,他并没有看我。想在沉思着什么。看着他微蹙的眉头,有一种想拂平它的冲动。我定定地看着他,说:“你是真是一个好男人!”

“啊?”他像是刚回过神来,并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又像是被我的话吓倒了。

这样直白地称赞一个男人,在这个时代的确大胆了些。我忙说:“我是说,你真是个好丈夫......”

他淡淡地笑了,说:“你也是个好女儿!”

这时,他的仆从江策回来了,捡了不枯枝。放下枯枝,却不往火堆上添。只是神色古怪地看着我和李纵。直到李纵又有要发火的兆头了,他才正色说道:“主上,该下山了,不然天黑之前无法回府了!”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江策,让他去捡枯枝吧,他一去就是半天。好容易捡了一捆吧,又说要回去了。他早知道要下山,为何还要去捡呢?

李纵看看我,也明白我为何而笑。也不多说,只对江策说:“下山吧。”

江策说:“易姑娘是不是和我们一道下山呢?”

李纵也不问我,说:“当然一起,她一个姑娘家,徒步走来已属不易,难不成还让她独自一人下山?”

走了几步,又问:“易姑娘,贵府在何处,在下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