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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似是故人来。



        这个城市,哪怕过了五年,十年都还是当年那个老样子。

        下飞机的时候,她还在想当年家附近那个轰动一时的楼盘是不是已经老旧了,那个仿白金汉宫的会所是不是还是每逢节假日就人潮拥挤;家里的按摩浴缸是不是早已经退出时代舞台,沦落到现在估计是一文不值,当时气鼓鼓的让老爸为自己付账时候的任性依稀还在昨天;还有那颗属于她的法国梧桐,是不是还在原地等她?

        那年她挥挥手就离开她二十几年来割据一方的城池,除了父母,她连句口信都不曾留下,哪怕是她最最最在乎的女人党。

        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和他错别。而这个错别,只有步臣知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她永远都以为自己站在真理的一边。从认识的那天起,不管是夏令营两个人拿着地图走出迷宫两人为了方向争执不下,共同代表学校参加无数竞赛时候她和他也总是存在分歧,高考时候为了赌气报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学校和专业,到闷声不响的出国深造,还有现在的学成归来。

        当然,不变的还有她亘古不变的大小姐做派,把行李放在机场出口也不管身边的人山人海,鱼龙混杂就径直走向接机的人那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接机的那位身后似乎都是眼尖手快的好手,一个个作鸟兽散冲向她的行李恭恭敬敬的跟在他们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

        倾沐摘下因为挡光板下昏睡多时,避免阳光直射而在下机时匆匆戴上的□□镜,眼前的人双手插在宽宽的帆布裤子兜里,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弯了弯似乎在笑。玻璃顶下的接机大厅里阳光漫射一片,他看见她怒气冲天的老样子,脸上冷峻的线条渐渐柔和似笑非笑,一副玩世不恭的讨嫌表情明明都写在脸上,却还是那样好看,好看的不可思议,像极了当时那个第一次见面就看不顺眼的样子。

        十年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

        倾沐皱着眉吼道,你来干什么啊?如果是为了过去的破事道歉,你大可不必煞费苦心,如果是受人所托,麻烦你立刻回去替我谢谢他的好意,如果是你存心想看看我这个对手的现状或者想让我滚回英国滚出你的视线,请你不妨直言。不要以为你知道我的死门我就会对你阿谀奉承,丧失风骨,想干吗就放马过来,我招架的住。

        倾沐的嗓门引得四处乘客纷纷回顾,他还是那样无动于衷不可置否,不过脸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像是刚从南极旅游回来,眼神锐利地看向她。

        两个人驻足在大厅中央,身边的乘客走了一批又一批,广播的甜美的女声和远处的登机启示不停更迭,这样的面对面,这样久违的对峙,这样沉默的他和她,他们之间隔了一整个欧亚大陆,隔了三年,隔了彼此不同的小段人生。

        步臣终是开口,那么近的距离却仿佛是从记忆那端由来,他只是说,你还知道回来啊。留学三年了,还是这么幼稚。

        大一那个暑假,她恶作剧想在他和她的状元合照上让他毁容被他逮个正着时候,他一句“大学都读了半年,你还是这么幼稚。”让他和她又是一仗唇枪舌剑,当时以为成熟的自己,和仓皇出逃如今却还是落叶归根的自己,依旧被他的一句幼稚打回原形。

        这样的冷嘲热讽让倾沐有点想流眼泪,她想起那句让她曾经伤感了半天的词,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天时地利人和,都仿佛这句诗行的现场版,倾沐掐了掐自己还是忍住了,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倾沐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抬脚就走,步臣一边快步紧随一边让同行的助手去把车开过来。

        趁着这个时候,步臣才看清三年未见的韩倾沐,从前她一副鬼机灵样子,大眼睛灵光一现他就知道她又想好了什么蛊来治他,设计好什么圈套等着他往下跳,这么多年他自认是全心全意的奉陪到底,却终究只是换来她不曾改变的厌恶和排斥。就像是无力的他曾经虚脱在游泳馆边,全身湿漉漉的,一个人用浴巾擦着头,脸色苍白却也得不到她一丝的怜悯和同情。他是为了救她,然而她却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动心,因为他知道他对她多好,她就对他有多深恶痛绝。

        可是现在,她面容清瘦,原本茸茸的一头短发已是清汤挂面的长发,整个人像个刚入校门的学生,美好的干干净净,让人移不开视线,让人无法呼吸。苹果脸在长发的轮廓里显得小小的,白皙的皮肤让她像瓷娃娃般亭亭玉立。

        明明是走了三年,步臣恍惚觉得时间是倒退了三年,不,像是倒退到他和她认识的原点。

        车上两个人像是心照不宣般谁都不愿意开口试图打破寂静,步臣把车绕着高架桥亦步亦趋,车水马龙的城市有一种永不懈怠的生机。

        真好,我回来了。倾沐在心里想。歪了歪头靠在小牛皮车枕上补眠,倒时差还在作祟,倾沐脸上还有倦色,眼下还泛着淡淡的青。

        车停在城郊的房子前,看了看倾沐不解的眼光,步臣近乎讽刺的说,这你新家。

        倾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终于咯咯地笑着说:“合着我妈说给我买的城堡就这个?

        正当倾沐自己笑的东倒西歪目光所及处有步臣鄙视的表情,她连忙道:“我妈以为我在欧洲待久了,喜欢欧式风格的房子所以就说新家要给我来个城堡,让我当回老公主。”

        步臣一边按了下车控,一边朝房子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厉阿姨早跟我说过,她就是托我给你找的这套房子。”

        步臣附属公司开辟的新楼盘自然是地王中的帝王,韩倾沐嘴角弧度柔和,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猫,她在想步臣一定一大手笔的白送给自己,真是出手不凡。

        显然是步臣刹车时候的引擎声让屋内恭候大驾的人们早就排好长队静候佳音,倾沐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老妈一把揽进怀里,说豌豌你终于肯回来了。

        韩例远素来泰然不惊,这时候也终于有些慈父的宠溺表情。他揉了揉倾沐直泄如瀑的长发,说豌豌的头发这么长啦,我们大小姐终于到家了。嗯,比上次爸爸去考察的时候来的瘦了,回来让娥妈好好给你补补。”

        这个时候,倾国倾城跑了出来,她们碧蓝色的眼睛看着堂姐像是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她们胖胖的手摇着她有点懵,她在想这两个天使般的姐妹难道是当年那两个淘气鬼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不过七八岁,却比当年走的时候安分守己多了,如今她们像小天使一样的靠着她的小腿,活像两只无比可爱的小猫。倾沐心中有些痒痒的,她立刻蹲下去捏了捏她们吹弹可破的小脸蛋,甜甜的问说,知道姐姐是谁么?

        倾国倾城异口同声的说:“Cousin  Princess”。

        倾沐旋即呆住了,这样的称谓的的确确已经远离她好多年了,也只有她们两个小可爱才会将她无时无刻奉为公主,幸福地将她当成一种信仰。

        倾沐只觉得感动,一边一个轻吻让倾国倾城高兴的扑向她们妈妈的怀抱大声炫耀道:“倾沐姐姐给我lucky  kiss诶。”

        屋内的人纷纷跺过来跟倾沐嘘寒问暖,其实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还有倾沐相熟相识或是仅止于点头之交,抑或一些只是听过的名字的人都悉数在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韩家如此把这位韩氏千金捧得高高在上,只是回国却如此大费周章,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把国内凡是有些来历的人都请到这个城堡来。

        步臣站在吧台边上,刚才在场内和叔叔伯伯们打完招呼,又习惯性的应付那些女眷们的舌灿莲花。步臣终于有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场筵会的目的。

        只是刚才倾沐用脸碰着倾国倾城的时候,表情温柔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看着可爱的倾国倾城忽然想起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步臣在德国长大,准备回国的时候就听见他爸步樊和世交韩例远打跨国电话。

        两个好朋友相谈甚欢,忽然就聊到彼此的子女。

        步樊早听闻韩例远的女儿一枝独秀,除了与生俱来的小姐脾气让人无可奈何,韩倾沐的才貌双全早已远近闻名。

        其实那个时候倾沐不过才初中毕业,这种虚名在交际场上能如此横行也只能怪自己的爹太过强势了,韩家老爷子是当年□□的常青树,历史教科书里哪次□□召开会议能少了他。倾沐小时候指着开国大典的那张领导人合照问爷爷,你在哪里?

        韩老爷子总是笑而不语,捏着倾沐的脸说:“豌豌自己找。

        而韩例远的卓然非凡加上他的家世背景当然成为他平步青云的垫脚石,倾沐初中那会父亲就已经是人们口中预定好的未来领导台柱。所以人们乐此不疲的赞美她也是事出有因,倾沐陷在这种不实的浮夸风里隐隐觉得不安。

        就这样,步臣第一次听见韩倾沐的名字,并在心中大致想好了一个拥有美貌的千金大小姐的基本轮廓图。

        更可笑的是,步臣的妈妈闻可颐接过了电话和倾沐的老妈厉璟也聊得不亦乐乎,忽然听见母亲大人高高的嗓门说道,倾沐她倾国倾城啊!

        所以,他和她的误会就这样开始了。

        当他遇见她,他才知道原来厉璟的原话是“倾沐她给她未来的堂妹都想好名字,倾国倾城。。”

        倾沐尾随着韩例远四处和长辈们问好致礼,夏云钟把夏骁骑拉过来的时候,夏骁骑正在和一个穿着当季新款淌着流苏边的长靴的美女说话。那美女蹬着那高跟靴足足有一米八,几乎快跟微微有些欠身的夏骁骑一样高了。不过多久夏骁骑便直起身子和那美女说了声抱歉,海拔差距瞬间赫然醒目。

        倾沐看见夏骁骑和夏伯伯朝自己走来,立即摆出一副乖乖女的嘴脸用溺死人的口吻叫了句:“夏伯伯,骁骑哥哥。”

        韩例远看见自己的女儿难得的落落大方,知书达理不觉得心头大快,这小妮子终于长大了,不用让自己太过于操心了。

        其实韩倾沐一进门就看见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夏骁骑,然后那些美目顾盼见自己身边的步臣更是立即走进化妆间整理仪容仪表,仿佛今天是专门为了物色美男而来。倾沐心里只觉得无端烦躁,因为不管是步臣还是夏骁骑,在她心里,他们都是不会沉迷美色的俗人。想当初高中大学时代多少女生在他们身边前仆后继,英勇无比地告白,死缠烂打,有几次倾沐还被当成情敌差点被牵累,光人数多就足以证明这俩一表人才的家伙的江湖地位有多么崇高,大众情人指数是多么可观。可是,那些敢把自己送上门的不是绝色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货色,好在步臣和夏骁骑总是能风度翩翩的应付。能呆在他们身边,最后成为朋友的屈指可数,倾沐就算一个,不过这个“朋友”让她和步臣觉得相当勉强。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一片暮色,巨大的宴会厅里人潮涌动。韩例远看见倾沐斜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连忙让侍者拿来冰毛巾给小姐敷着清醒过来。

        倾沐出离愤怒,觉得父亲大人对今天在场的客人格外殷勤。她首先把最近所有报纸头版头条都回忆了一遍,家族公司的运作,还是政坛作风问题上,自家都没有问题。

        第一种家族企业陷于危难临危受命,然后通过正式场合成为接班人这个歪念已经首先被否,倾沐继续想还有什么原因能让韩例远如此郑重其事的把自己介绍给众人。

        倾沐一向自问智商过人,她冰敷过的脸渐渐有了红晕,父亲不是想给自己征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