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太晚了,顾悠没有回家,而是在小县城住下,用那串几乎崭新的钥匙打开门,她忽然觉得全身都虚脱了,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是一套楼中楼的小公寓,不算很大,就一百多平方,楼上里卧室,楼下是客厅、厨房、书房还有一个阳台,是父亲选了,当时她并没有回来看房,只是在网上看了模型,其实她并不在意住怎么的房子。
顾悠吃力的站起来,把灯一盏一盏的打开,从楼下到楼上,顿时整个房子灯火通明,因为有母亲定时来这小住几天并打扫卫生,所以房子里里外外都很干净。
父亲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了家具,所以房子里并没有什么摆设,此时显得空荡荡的,五月的天气顾悠竟然觉得有点冷。
她倚在二楼的栏杆上,俯视着自己华丽的家,还是想不明白这钢筋水泥砌成的冷冰冰的盒子就能给人带来安全感?感情输给了一栋房子,算不算是件失败的事?顾悠想起了吕木,心痛的想要落泪,她的心就像这栋房子,空旷的寂寞。
冰箱里什么都没,就厨房的蓄物柜里有一大半瓶料酒,可能是烧菜用的,顾悠把它取下并洗净一只杯子,做在沙发里小口小口的喝,忽然就觉得自己像个怨妇,心情不好就喝酒,将来会不会变成酒鬼。
门铃就响了起来,顾悠纳闷的去开门,一个穿着居家服的男子站在门口,见着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在阳台上看见灯亮,还以为顾伯母没走呢。”
“你好,有事吗?”顾悠淡淡的问。
“我叫孙弦锐,住在你对面,想向你借点盐。”
“你等一下。”
孙弦锐拿着盐很是踌躇,“我一个人在家做饭,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顾悠笑了,嘴唇微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别误会,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你还没吃饭……得,就当我没说。”
第二天一早顾悠就到家了,那时候她母亲刚起床做早饭,见着她吓了一大跳。
“大清早的你怎么回来了?”
“昨晚就到了县城。”
“出了什么事?”
“妈,没事,”顾悠对母亲笑笑,“我就回家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很急吗?我让你爸起来帮忙找。”
“不用了妈,我那箱小人书还在吗?”
“不一直搁在楼上吗?”
“那好,妈你忙吧,我去找几本书。”
打开箱子,一股霉臭味,幸好字迹还清楚,书比顾悠想象中的还多,二三百本吧,她慢慢的挑,总不能整箱都带回去,不多时她父亲上来了。
“爸。”
“找什么呢?”
“一个朋友喜欢收集这玩艺,想挑几本送给她。”
父亲蹲下身子帮顾悠整理,一边回忆她小时候的事,那些事连她记不起来了,父亲却还如数家珍。
最后父亲说,“从小你就是个特容易满足的人,别的孩子喜欢零食、玩具还有新衣服,你却偏偏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小人书,一本能让你乐上好几天。”
“爸,你不是常教我们嘛,知足常乐,精神财富远比物质来得重要。”
“知足常乐固然好,但当你身边的人都信奉着人往高处走时,是不是心里就有种压抑?”
顾悠一怔,微笑着不说话。
顾悠从中挑了二十多本认为俱有收藏价值的书,其余整理一下又放回了箱子,这时母亲也上来叫他们吃早饭。
饭桌上母亲问,“小吕怎么不陪你回来?他还好吗?”
毕竟交往那么多年,父母早就把吕木看成女婿,顾悠也不想隐瞒,父母迟早都会知道,不如早早告诉他们,免得每次打电话都絮絮叨叨。
“我们分手了。”
“什么?”母亲重重的搁下碗筷。
“闺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个走到一起是多大的缘分,有什么过不了的槛?”父亲还是那套大道理。
“没什么?只觉得两个人合不来。”顾悠漫不经心的带过,父母对吕木的印象不错,她不想破坏他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不合适?你们相处了八年,今天才发现不合适?”母亲终于发飙了,“顾悠,你多少岁了?你过两三个月就过二十七岁生日了,女人有多少个八年可以浪费?你说分就分,也不问问我们的意见,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当尼姑?”
“妈,再过半年嫂子就生了,不耽误你抱孙子的。”
“老顾你听听,你宝贝女儿说的是人话吗?存心气死我。”母亲气得发抖。
“行啦,你少说两句,孩子长大有他们的想法。”
“好,我不说,以后你们的事我懒得管。”母亲气得甩碗而去。
顾悠却噗哧的笑了,父亲瞪了她一眼。
顾悠本想当天就返回A市,但父亲不同意。
“难得回家一趟,陪陪你妈。”
“妈还在生我生,她不理我。”
“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走她今晚准煲鸡汤给你喝,你啊,以后有的受了。”
“为什么?”
父亲只是高深莫测的笑。
五月的杨梅已经熟了,父亲说要摘一些给她带回去,顾悠就陪父亲上了山。
“你哥在外面总爱惹是生非,但我和你妈最担心的还是你,”上山的路上父亲说,“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孩,而你总是乖巧的样子,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让人琢磨不透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开心也罢不开心也罢,从不会跟别人说……”
“爸,我现在不过得很好吗?”
“过日子就像穿鞋子,舒不舒服只有你自己知道。”
“爸,”顾悠抱着父亲的手,“你应该这样想,以前你女儿伺候一个男人尚过得那么好,现在她自由了,她会过得更好。”
“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