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縻抱着我往回赶,下午是坐地铁,现在是坐轻轨,如果是在平日里,我肯定会掐着嗓子谴责他怎么能这么轻视人类的交通工具,而现在,我巴不得一眨眼就能穿越回去。
枝縻从窗口跃进房间,甫一落地,我便从他怀里跳下来。
“夙夙!夙夙!”我边焦急地喊它,边在房间里寻找。我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夙夙只是有什么重大发现才急着把我叫回去。
我趴在地上向床底下张望,我翻乱了床铺丢开了枕头,我一把拉开浴室门跌跌撞撞地冲进去……没有,都没有。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里兜兜转转,枝縻拦住我,我不耐烦地甩开他,他又大力地把我拽回来,按住我的双肩大吼道:“绛蓠,你冷静点!”
我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扯着他衣服的前襟问,“守护人和守护兽之间不是应该有感应吗?为什么我完全感觉不到夙夙在哪里?它是不是被虹霓他们抓走了?我的戒指已经不热了,是夙夙脱离危险了还是它……”我说不下去了,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夙夙被捆绑、被虐待的场景。一想到它在遭遇毒手前想求助又没人在身边,无助、绝望、奋力挣扎的样子,我的心都揪起来了,身体忍不住打颤。
“小蓠,你别瞎想。”枝縻放柔了声音,俯下身和我对视,“你这么惶惶不安,怎么可能感受到夙夙?”
“是啊,小蓠,你先别急,夙夙可是灵兽,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的。”璘睿附和道,“你再耐心试试能不能感应到它,我去周围找找。”我朝他点点头,他安抚性地拍拍我的肩膀,从窗口跳了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捏着戒指,在心里努力呼唤夙夙,
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传音石里出现了璘睿的声音,“小蓠,来后院,找到了。”
我忙不迭地奔出去,斑驳的树影下,璘睿抱着沉睡的夙夙静静站着,他指了指后边的草地说:“我在那里找到的。”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小心翼翼地接过夙夙,它外表没有受伤的痕迹,身体是温热的,心脏是跳动的,却怎么唤也唤不醒。
我又急了,璘睿在一旁说:“夙夙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原因不明地昏迷了。”枝縻抬手拂过夙夙额头上的图腾,红光微弱地亮了一下就暗了,他摇了摇头道:“不行,得细细查了才知道怎么回事。小蓠,来,让小睿把夙夙带回去给七茗。”
我心下不舍,却知也只能这样了,把夙夙送回去,至少它是安全的。
“小蓠,你别哭丧着脸了。”璘睿捏了下我的脸,用轻松的语气说,“夙夙一醒来,我立刻就把它送还给你。”
“嗯。”我望着夙夙安宁的睡容,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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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地走回房里,我觉得胸口堵得慌,爬上床抱膝坐在床头发呆,眼前突然一暗,原来是枝縻站在床边挡住了月光。
我抬头问:“你不洗澡吗?那我去了。”伸直了腿挪到床沿,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枝縻幽幽道:“你的表情就像要快哭出来了。”
我动作一滞,摸了摸脸,僵笑道:“你看错了吧,夙夙又没危险,我哭什么?”我低着头想把挡住路的人墙推开,他却纹丝不动,挑起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对视,“你在难过,你在愧疚,你在惶恐。你觉得夙夙受到伤害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它,你怕它就此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你想起了同样离你而去的父母。”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凝视他,冷笑一声道,“那你告诉我,夙夙绝非一般人能制服的,况且它对于血族以及魔法的敏感性无人比拟,究竟是谁强大到能伤到它?漠枫?索爷?还是我不知道的第三人?既然能弄昏夙夙,为何不索性带走?扔在草丛里做什么?是存心挑衅?遇到突发状况?还是虐待灵兽玩儿?”其实我没有质问他的打算,可不知为何,一开口就变得咄咄逼人。
枝縻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叹了口气,说:“你不用拿这些来转移话题,我说过我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但是至少我明白,你当初遇见夙夙时有多高兴,你现在就有多难受。”
我暗自苦笑,我岂不知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名叫“难受”?你分析得很对,你剖解得很好,可是我难受我的,干你何事?我倔强地咬着唇,抬眼瞪他,却见他的眼神里,满满的纵容。
“怎么?怕哭起来难看,所以硬憋着?”枝縻淡笑着伸出食指揉我的嘴唇,把它从牙齿的□□中解放出来,然后他蓦地倾身搂住我,说,“那便这样吧……你哭得再丑,我都看不见。”
脸颊贴上他衣服前襟柔软的布料,我一怔,泪水忽然不受控制地决堤,起先还是无声地掉眼泪,渐渐便开始抽泣。
枝縻说得对,我是在埋怨自己,我以为我已经很强大了,以为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可事实上我脑子里乱得像浆糊,耶露迪兽、茜弦茶烟、魔法阵、封印、漠枫、索爷、高僧,线索越来越多,却犹如一根根缠绕在一起的细线,我找不到线头在哪里,分不清哪两根打着结,数不清到底有几根线。而且事情没进展也就算了,我居然连夙夙也保护不了,还没用地一个劲想哭,我痛恨这么软弱的自己。
我哭得天昏地暗,眼泪鼻涕全往枝縻身上蹭,哭到后来,心里明明已经平静了,眼泪却还不断滑下来。意识到枝縻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在哄小孩一样,我有点不好意思,擦着眼泪退出他的怀抱。他低下头,看了眼湿成一片的胸膛,说:“你真能哭。”
我抹着脸,心情舒畅很多,随口说:“没有,我刚才还趁机吐了几口口水。”说完我就急退,生怕他屈指敲我脑袋,没想到他置若罔闻,解了衣扣,把上衣随手一甩。
我见他光着上身,忙拿了枕头挡在胸前道:“我知道你那衣服价格不菲,但是你让我哭的,我可不会以身相许来赔的。”
枝縻完全不理睬我,径直抓了我拖到卫生间说:“洗一下,眼睛都肿了。”他替我掩了门。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递给我一袋冰块,自己转身进去。
我仰躺在床上,用冰袋敷着眼睛,倦意袭来,我迷迷糊糊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枝縻已经背对着我睡在一旁了,还替我盖上了被子。
今夜的枝縻异常温柔体贴,我不敢深究其意,只是翻了个身,戳戳他的背说:“喂,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