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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望一眼门外的夕阳,不免有些烦闷,于是拿出玉屏箫。

正要吹奏,外面传来嬉笑声。我大喜,把箫丢在床上,站在窗边,擦亮双眼,准备欣赏千年难得一见的独特风景。

十几位身着水蓝和浅紫旗袍的女子款款走来。有的风姿绰约,有的玉骨冰肌,有的貌不惊人,有的袅袅娜娜。正揣测究竟谁是我的住伴,十几位女子两个一群,分别钻进自己的房间。我呆立原地,失望至极,敢情我翘首半晌,居然没有等到佳人?

我轻叹口气,双手托腮,回忆摇曳池边和四爷并肩坐立的情景。凝望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嘴角上扬,不自觉偷乐。正要笑出声,一个蓝影映入眼帘。抬头一看,站在窗前的她手持一朵白荷,忽闪双眸对我微笑。

亦凝给我的第一印象可用“纯洁无暇,清新脱俗”来形容,一袭蓝衣,一双芊手,一朵白荷,一丝浅笑,两个酒靥。那日后的一个月里,我们形影不离,俨然一对亲姐妹。亦凝容貌端庄,性格温柔,精通音律,还有一手巧妙的刺绣功夫。学完规矩不久,亦凝的牌子被留下,成为后妃候选人。算算看,现在应是留宫一月的察看期。

“悠璇,悠璇。”声音由远及近,将失神的我喝醒。我回头对李全轻声说:“什么事啊?”李全瞪我一眼,在我耳边低语:“皇上起驾回宫,让你送亦凝小主回钟粹宫。皇上叫你好几声了,你理都没理。”我一惊,欠身道:“奴婢失仪,请皇上恕罪。”康熙轻笑一声说:“朕没怪你,你去送她吧。”

康熙的身影消失在菊花林尽处,我看着亦凝满是敬意的脸,笑道:“别看了,已经走了。”亦凝脸色绯红,不自觉低头。我挽着她的手,满腹心事,往钟粹宫走。

十日后,亦凝被封为答应。又过了月余,康熙招幸,亦凝被封为贵人,号尤。

      第十一章—冰释前嫌

康熙四十二年秋北京紫禁城

入宫半年,明白一个道理:羁锁的深闺生活其实是幸福的,至少可以根据自己的喜怒哀乐,做些想做的事。但在宫里就不一样,规矩多多,束缚多多。不当值的日子总是寂寥孤零,无所事事。

深秋已至,北风呼啸,站在窗前吹冷风,手握纳兰性德的《饮水词》,一首《虞美人·秋夕信步》呈现在眼前。

“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琅玕影。闲阶小立倍荒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

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纳兰性德的词承南唐后主李煜的遗风,哀怨感人,情真意切。特别是他的悼亡词,惊心悲魄,令人不忍卒读。作品虽然不多,但跻身于清朝大词人前列。我很喜欢他的词,婉转愁苦,比柳永多了几分柔弱,比秦观多了几分幽怨。

念罢这首词,胸有些闷。遥望满园沉寂之景,打开屋门,踱步到院子里,对着光秃秃的老树枝,低声哼唱那首《莫失莫忘》。

一曲完毕,我蹲地,沉默静思。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在现代,每当夜深人静时,便会打开MP3凝神静听。离开现代已经快四年,李伟泽的影子已经渐渐散去。四爷跟李伟泽形似,我对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的一言一行,一喜一怒,我都会关注。可是,谁能证明这就是爱?如果是爱,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李伟泽,和我有缘无分?或者,兴许,在我人生的路上,他终归是个过客,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任何交点?

思绪纷乱,脑里全是浆糊,不知蹲了多久,直到双脚发麻,才叹气起身。由于起得太快,腿还未伸直,一个踉跄,伴随一句“小心”,结结实实的和大地来了个热情的拥抱。触地后,正挣扎着爬起,一只熟悉的手映入眼帘。

我脸微红,轻声苦笑,已经是第二次在他面前摔倒。我不假思索,把手交给他。他快速扶起我,缓缓抽手。

站定后,双眼直盯地面,没有道谢,也没有请安。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被潇洒不羁的主子用来踢打地上的石子。“四哥的话终究没有你下坠得快,不过手倒伸得很及时。”

这句五分戏谑五分嬉笑的话刚落音,我脸红至脖根,暗自埋怨,这个十三爷,怎么老是口无遮拦,为什么要说这么直白?我又不是没听见,真让人窘迫。

十三爷大笑,提高音量道:“你可当真是劣性不改,不请安也倒罢,‘谢谢’二字都不会说么?”我立马抬头,十三爷满脸笑意的看着我。四爷站在十三爷旁边,背着双手,表情淡淡。

我微微欠身,正要请安加道谢,十三爷蓦地大喝:“别动。”我怔住,吃惊的看着十三爷。十三爷把手伸向四爷,笑说:“出门急,忘带手绢了。”四爷神色如常,从袖兜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丝质手绢,递给十三爷。

十三爷上前一步,我不自主连连后退三步。他轻叹口气,嗔笑道:“瞧你这个样子,我又不会吃你,好心没好报。给你,擦擦吧,怎么回事?脸上似乎有泪痕。”我摸几下脸颊,接过手绢,笑说:“谢十三爷关心,奴婢没事。方才吹风,沙子进眼里了。”十三爷轻笑一声,柔声说:“别骗我了,我看像是哭过。”

我愕然,想开口辩解,十三爷道:“在皇阿玛身边当差应该不会受委屈,看样子是想家了吧?改天有机会,老十三带你出宫溜圈。这块手绢是四哥随身携带之物,洗净了记得还给四哥。”我轻轻点头,紧拽着还有一丝余温的手绢,默然无语。

二人还要去给德妃请安,在院子里站了半刻便匆匆离开。

两兄弟前脚刚跨出门槛,我收起手绢,轻扯裙摆,提起小步,悄悄跟上。走到院门,深吸几口气,从一数到十二,慢慢探出头偷偷打望。

深宫小巷内,两道高墙间,四爷和十三爷昂首挺胸,迈着矫健的步子疾走。走在左边的他,身形高瘦,举止高雅,让人觉着舒心,惬意。虽然他没有李伟泽温润儒俊,但一股傲然古朴之气深深吸引着我。入宫半年,除了私下让十三爷写了一些他的好恶,我自己也会时时留心,刻刻谨记。知道他很畏热,知道他喜欢收集鼻烟壶,喜欢刚刚兴起的珐琅瓷,喜欢象征谦谦坚贞的蕙兰……

正笑意盈盈的想着,走到拐角处的他突然回头。虽然已经很快收回脑袋,但还是被他瞥见。我“哎呀”一声,后背紧紧贴着门柱,耳边除了砰砰的心跳声,就是重重的喘气声。秋风呼呼吹,刮在脸上有些疼,但心却是暖暖的。我轻轻闭上眼,脑海里闪现的全是那张嘴角微抿的瓜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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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寒气被暖阳打得烟消云散,支离破碎。下了两天秋雨,北京城终于迎来晴日。几缕阳光射进窗户,整间西暖阁明亮通透。

今天下朝后,康熙先是处理了几桩重要的政事,接着去御花园,在千秋亭外的涟漪水榭摆下果盘茶点,和几位阿哥边沐浴阳光,边谈天说地。此时的九龙夺嫡大战刚刚拉开序幕,还没有进入白热化阶段,故而呈现的是一幅父慈子孝的温情画面。柔和阳光照,清风习习吹,软言笑语声声传,其乐融融的舒适气氛,让人暂时忘记那句“无情最是帝王家”的深刻含义。

日渐偏中,康熙起驾回宫。我瞅准一个机会,笑着道声谢,将泛着淡淡兰花香的手绢还给四爷。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和十三爷快步离开。我看着消失在秋兰丛尽头的身影,泛出一丝苦笑,回头跟上李全,心中有千种滋味,却寻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一阵欢快的鸟语声打断复杂的思绪,我侧头看康熙。他放下《武经七书》,拿起几道几何题,手不释卷的演算起来。过了半刻钟,他叫我跪安,我道个万福,轻轻踱步出门。

坐在乾清宫门前的汉白玉石栏杆上,尽情呼吸新鲜空气,顺便伸几个懒腰,惬意舒适感充满全身。从未觉得北京会有这么美丽的碧空,清净无尘,万里无云。只有身处这片空旷的广场,才不会有压抑和禁锢的感觉。

一个脚步声响起,沉重低缓。此时此刻,能在这里随意走动的人,除了颇受康熙恩宠的御前一等带刀侍卫若荣,不会有别人。

我跳下栏杆,快步走到他身边,打千请安。他做了个起的手势,轻轻笑说:“相处这么久,还是这般客气?”我嘴角微抿,不冷不热的说:“皇上厚爱,奴婢虽为御前侍女,受六品俸禄,但若大人是三品官员,礼数是万万不能少的。”他一怔,和我并肩站着,没有说话。

二十二三的年纪,高大威猛,乾清宫百十号宫女均被他风度翩翩的气质吸引。我能感觉得到,他是一位温和谦让的君子,但想起他骑马横冲直闯差点踩到我的事,心底冒火,对他豪无好感。进宫半年,我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尽量少打交道。

沉默一会,他侧头紧紧盯着我,笑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怒骂我不顾百姓死活,在大街上骑马瞎撞吧?”我被他猜中心思,闭口不言,算是默认。

他轻笑两声,淡淡的说:“皇上出巡前早已下旨,南巡路上不许扰民,更不许在城内骑马。那日京中出了紧急的事,需要皇上马上定夺,我万分着急,进城后来不及下马,匆匆往行宫赶。岂料刚跑没多远,为避让一位站在路中心的老妪,我的坐骑撞翻一个面摊,被锅里的沸水烫伤。马受了惊,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也怪我骑术不精,差点踩到你,还好没事,不然,伤到了皇上宠爱的曹姑娘,我早就被撤职严惩了。”

我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心道,如果真是这样,倒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