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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生命的轮回



        它看到沈香的灵魂毫无留恋的从尸体上站起来,毫无留恋的穿窗而去,它很焦急,它怕,怕刘枫回来看到这一幕,急切的想要挣脱开那种恼人的束缚,爆裂声更大,只是它并不在意了,它在意的只有刘枫,突然,经过了长时间的努力挣扎,它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由于用力过大,它一头栽到沈香面前,就在这时,一阵人声从前面传来,没有时间了,它迅速爬起来,手足无措的瞪着眼前这具毫无生气的尸体,牙关一咬,闭上眼睛,它附进了沈香的身体。

        比先前更大的痛苦,它从不知道,妖融入人身,是如此的难过,可是就算是再痛苦,她也要忍。

        刘枫回来,满面的笑容,满身的喜气,他挑起新娘的红巾,巨大的喜悦,他的火热,他的快乐,感染了沈香,沈香突然间不再痛苦,她惊喜的发现,她有手,她有脚,她有心了。

        血脉流动,温热的触感,心脏跳动的感觉,让她感到了生命的蓬勃与喜悦,能够抱住他,能够感受他的爱意,哪怕那份爱并不是给她的,她也不在乎了,在他的眼神中,她彻底的迷醉在其中而不能自拔。

        泪突然涌出,啪哒,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他一惊,不由自主的抱住她柔软的身体,记忆涌现。

        他知道沈香不爱他,哪怕是和他在一起,可是他爱她,爱得发疯,爱得发狂,他知道沈香爱的是谁,第一次,他运用了刘家的财势来得到此生最心爱的女人。

        新婚之夜,他掀开了大红的盖头,那一刻,有什么不一样了,清澈无邪的双瞳,如海的爱意,羞涩的神情,他从未在沈香的脸上看到的,在那一瞬间,全部呈现于眼前。

        没有甜蜜,他甚至有种惶恐,直觉告诉他,她不是沈香,是另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没有熟悉的感觉,却有着熟悉的气息,那种萦绕鼻端,早就潜进他灵魂深处的气息缠绕着他。

        闭上眼,再睁开,沈香的脸还在,她的人也没有变,他摸索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的爱意。爱意?刘枫心底的嘲讽在扩大,为何,真正的沈香却对他从来都没有产生过爱意,反而是这个女人,这种发自内心的爱,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得假的。

        那一夜,他始终如处梦境,沈香的身体,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追究,在以后的日子中,他发现她单纯得有如一张白纸,他对她的感情,没有燎原的迷恋,却如星光般恒久,渐渐的,他分不清,自己爱的究竟是沈香,亦或是这个不知名的女人。

        “屏风?”刘枫并不惊讶,“难怪我觉得你熟悉,原来是沉香木的屏风。”那个从小就一直放在房中屏风,终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那香气,沉厚幽远,安抚着他躁动的灵魂。

        “对不起,我骗了你。”

        “不,你没有骗我,我只想知道,真正的沈香,去了何处?”

        听他提起,她的心脏深处响起轻微的爆裂声,奇异的痛让她的心痉挛颤抖,这就是有了心的结果,以前的她,没有心,就算是痛,也是无知觉的痛。

        “她在成亲的当晚,用袖中的匕首了结了自己。”每个字,如刀,剜着她的心,一点点,一寸寸,千疮百孔。

        心脏蓦然一抽,早知的结局,他闭目,再睁开,更紧的抱着她。

        “她不爱你。”

        “我知道。”

        “她爱的是另一个人。”

        “我知道。”

        “她要你抱撼终生。”

        “我知道。”

        “你全都知道?”

        “嗯。”

        就因为全都知道,所以才会有当初的心痛,此时此刻则全部化为了漠然,他的情难道真的不堪一击,还是他太过于无情,炽热的爱恋说没有就没有,可是,他无法骗自己,沈香不爱他,这个事实就是这么残酷的摆在他面前,而陪他走过这些时日的,是这个女人啊,记忆中的甜蜜,似乎都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和真正的沈香在一起,只有无尽痛苦。

        怀中一空,他惊讶的发现她已经脱离他的怀抱,精致的面庞上泪水横溢:“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也好,我是妖,这并不是我的错,可是我错在爱上了一个人。”

        他想拉住她的衣袖,这种突然的离开让他的心顿时惶恐莫名:“不,你不要瞎想,妖也好,人也罢,我并不会多想,在我心中,你依然是我的妻子,没有任何改变,相反,我会以我的妻子为傲!”

        她掩面而泣,柔弱的双肩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患上这种病,是我害了你!”

        他很气愤,挣扎着上前一把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打湿了自己的肩头:“谁说的,只是我不争气,我的病与你何干!”

        “谁说你的病与她无关,傻小子,这关系可大了!”懒洋洋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无奈,刘枫抬头,只见潘玉笑嘻嘻的站在一根柔软的树梢上,身子随着树梢的颤动上下起伏,啪的一声巨响,一个不明物体从潘玉手上掉到树下,着实吓了两人一跳。

        尘土飞扬,一个人影从地上一蹦而起,指着树上的潘玉大叫:“有这么带人的吗,摔死我啦!”

        “谁让你重得像块石头!”飒的一声,潘玉潇洒的从树上飞身而下,轻松的落到两人面前,眼尾都不扫满身尘土的胡四一眼。

        刘枫本能的把沈香护到身后,警觉的瞪着潘玉:“你这个妖道,就会妖言惑众,我好好的,与我家娘子何干!”

        潘玉看着刘枫在风中簌簌发抖的身体和苍白的容颜,唇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偏头越过刘枫,对着他身后的沈香道:“喂,你相公这么维护你,你的福气可真不小呢!”

        沈香面色一白,扶着刘枫的胳膊,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秋波曼转,泪花渐渐涌上,将刘枫扶到树桩上坐好,回身深施一礼:“小女子身为异类,本不敢攀附,希冀妄想,法师,我求你救我相公一命!”

        潘玉看了面色苍白的刘枫一眼,笑道:“你真想救他?”

        “当然。”

        “香儿,不要求他,我根本就已经没事了!他只想拆散我们夫妻,什么天师,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潘玉对他的言语并不以为忤,正要说话,胡四已经从旁接口:“是啊,他只想拆散你们,然后骗几个钱花,这才是他的想法!哎哟喂!”胡四捂着脑袋,泪汪汪的躲到一边。

        潘玉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中暗恨胡四坏事:“刘公子,你的病非比寻常,本来尊夫人身为异类,和人结合,已犯了天规,况且她附体的人本身阴气甚重,非是寻常疾病而死,而是横死,要知道横死之人,阴气之重非常人可抵,更何况与妖合体,她与你相处日久,其害更大,而解救之法,不是没有,只看尊夫人是否肯用。”最后这句是对着沈香说的。

        “为了我相公,任何方法我都会用,法师请说吧!”

        “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

        “就是你把内丹给他,他的病就好!其实这是一个再糟不过的主意,我看你们还是赶快跑吧,刘员外快追来了!妈呀!”

        潘玉忍无可忍,终于,胡四的脑袋上多了个肿包,看到胡四再不敢言语,潘玉才满意的回头。

        刘枫并不知道什么是内丹,但是凭直觉,他知道那个东西对沈香很重要,他不想沈香受到任何伤害,正要说话,沈香柔软的手指轻抚着他的眉头,明澈如水的凤目满是深情。

        “呵呵,内丹啊,原来,救你,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香儿……你不要……”唇上微凉,细吻凉如花瓣,幽香扑鼻,不知不觉,紧闭的嘴巴张开,唇齿间,一条滑软的丁香小舌钻进口中,迷惘中,咕嘟,一个圆球滑入咽喉,从喉落进肚中,一路畅通无阻,惊讶间,脸上一凉,一滴泪水滚落到面上。

        “相公,忘了我吧!”声音轻软如羽,但在他的耳中,却如一柄重锺,重重敲在他的心上。

        “香儿!”

        沈香的身体渐渐透明,刘枫伸手去抓,正要说话,突然空气中香气大盛,异样的香气芬芳馥郁,腹中猛然剧痛如绞,痛得他弓下腰。

        “别了,相公!”刹,话音刚落,一道红光迸现,胡四眼前一片血红,鲜血般的颜色让她的眼睛几乎瞎掉,而扑鼻的异香更是让她几乎不能呼吸,不由自主捂住眼,过了好久,才敢慢慢睁开。

        啾啾的鸟鸣,虽轻,听在耳中有如天籁,参天的古树将森林笼罩在阴暗中,阳光从树叶中投到地上,斑驳的光影映在刘枫的脸上,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映入眼帘,动了动手脚,惊讶的发现他居然躺在地上,虽然身下是软软的厚草,但也不是他平时的作为,赶紧跳起来,突然脑袋一晕,晃了晃。

        “少爷,小心啊!”

        刘枫扭头,见是管家,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躺在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赔笑道:“少爷,你刚才走乏了,说头晕,要躺躺,老奴一直在旁侍候。”

        刘枫点点头,虽然有些疑惑,但管家看他从小长大,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从不疑有他,抚着头,有些痛,大脑有些晕,心中总觉得有些异样,正要说话,却发现右腕上有一串木质手串,深黑凝重的颜色,沉郁清扬的香气,那香气似曾相识,他凑近闻了闻,闭目,如此幽远,如此熟悉,那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儿闻过,仿佛,在他的生命中,遗失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管家,我怎么有件事记不起来,到底是何事?”

        “少爷,有些事,想不起来就算了,既然想不起来,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管家的笑容和蔼慈祥,安慰着刘枫的心,想必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神轻气爽:“管家,我们回府吧。”

        “是,少爷。”

        一行人渐行渐远,原本空无一物的树影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啪,一个人跌到地上,虽然地上有厚厚的绿草,也是跌得不轻,扭动几下,一蹦而起,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头发上粘着几片草叶,雪白的脸上满是尘土,灵动的眸子愤怒异常,指着从树后转出来的潘玉的大声斥责:“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你凭什么阻止我,你以为你们人类高高在上,就可以随意处置我们妖吗,你是什么东西!”

        一把握住击到面前的拳头,潘玉并未放手,而是加重手下的力道,骨骼声传到耳中,胡四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紧咬牙关,死也不松手,潘玉轻轻一笑,笑容如风吹落花,引人遐思,使劲一推,胡四飞跌到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潘玉摸摸下巴,轻笑一声:“怎么,不甘心?”

        胡四全身酸痛不已,她知道不能与潘玉抗衡,想起适才看到的情景,越想越难过,大眼睛眨了眨,眼前浮起一层雾气,伸袖擦了擦,谁知越擦越多,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

        正哭泣间,一条泛着清香的雪白丝帕出现在眼前,“这可不像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怎么一下子像凡间的女子,这么容易哭泣。”

        夺过丝帕,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却发现这香味很是熟悉,冷不丁瞥了下,如冰似玉的丝帕上绣着水灵灵的芙蓉:“这,这……”胡四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口,急得额头冒汗。

        “这是她给你的,留着吧。”

        眼前的木桩上面已经开始长青苔,相信再过不久,木桩就会被青苔覆盖,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棵参天古树,就让一切都随风而逝吧,虽然没有人再记得她,可是那幽雅的香气,会陪伴在他的身边,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他会不会想起她?”拉起胡四时,胡四怯怯的问潘玉,她想得到确实的回答。

        “不知道,不过,不记得,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记起一切,说不定就不会活下去,有时,失忆也会是一剂良药。”谁知道呢,也许她的内心也不再希望他记起这段回忆。

        “如果是我,就算是痛苦的回忆,也比没有回忆强。”胡四抹着眼泪,低声道。

        潘玉皱了皱眉,不再言语,扯着胡四离开了这座森林。

        一阵清风吹过,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沉香木桩的树根旁边的土中,一株小小的树苗正在努力的破土而出,在阳光下,首次舒展开柔嫩的腰身,迎接着新生的开始。

        又是一次生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