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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这一句问话,实在令我惊讶莫名;尚幸天色已渐黑,那两人和我有七八步距离,看不到我惊讶的神情,不然,不必我出声承认,也等于认了。

我心念电转,第一想到的是,那一定是“首长”他们的布局

他们料到我会来,但是又不知我以何种形式来,所以便传达了一见到陌生人,便问“是不是卫斯理”,只要我一不小心,行这就立时毕露了!

我下了马,走向前去,便装听不懂:“老乡说什么?”

那人把问题又问了一遍,我摇头:“不,我不是你等人的人

天黑了,村子上可有借宿之处?”

那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我,我装出一副急于投宿的样子。一直未曾出声的那个忽然遭:“奇怪,他说了这上下,除了卫斯理一个人之外,再也不会有陌生人来,他却又说不是。”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几乎就想承认自己是谁了。但一转念间,又觉得小心为上,就笑著道:“大道坦然,天下人人可行,又怎么会只有一个人经过?”

那年长的不再说什么,只是向前一指,夜色渐浓,可以看到他伸手所指处,是一片白杨林子,尖削的树梢,在幕色之中,随风摆动,看来甚是苍茫。

他道:“看到那片林子没有?林子有一间空屋,可以栖身

小心顶住了门,晚上有狼群出没。”

我道了谢,也不多说什么,再上马,就向那片林子驰去。林中果然有一间木头搭成的小屋,解了马,让马儿自去找饮食,我提著自己的饮食包,进了小屋,一阵木臭横鼻,屋中陈设简单,看来不像是住家,倒像是专门在这里等我来一样。

我仔细玩味刚才那两人的说话,看情形,他们像是受了什么人的嘱咐,专门在这里等卫斯理的

这一点可以肯定。

问题是他们受了什么人的嘱咐?是我估计中正身处困境的神秘高人,还是等我入瓮的“首长”?

我决定静以观察,反正不论是否,总也一定在怀疑称的真正身份,到时,他自然会现身求证。

我取出一瓶酒来,看看份量不多,就乾脆一下子把酒喝光,顺手把酒瓶放在桌上,半躺著思索。忽然之间,我听得有水细流之声,同时,鼻端另有一股扑鼻的酒香。循声看去,看到的景像,真如身在梦幻之中。

我进屋之后,就找到了一个松枝把,为怕烟太多熏人,所以我把松把拆细,火苗不大,这也就更增加了黑暗朦胧的气氛。

就在这种半明不暗的情形之下,我看到有一股细泉,自左首的墙上,射了出来呈抛物线,越过大约两公尺的空间,不偏不倚,一直射进那空酒瓶之中,发出了淙淙的流水之声。

而那阵酒香,也显然是那股细泉所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有一股上好的美酒,正自墙后射出而射进瓶中

酒瓶的瓶口,直径不会超过两公分,我只是顺手放在那个位置,这要经过什么样的精密计算,才能做到这一点,怎不令我如同身在梦幻!

我定定地注视著奇幻的景像,我一生之中的奇事极多,大到和天外来客一起远赴“他乡”(异星),可是像这时的奇彩,仍然叫我目瞪口呆。

眼前的景像,绝对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可是奇得无以复加,诡异得使我想起出色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的那则《美人首》

说忽然从墙中探出一个美人的头来,巧笑情兮,被看到的人一刀把头砍了下来,墙外却又不见有任何尸体!

我定定地看了足有一分钟之久,眼看一只空酒瓶已快注满了酒,我才定过神来,沉声道。“多谢赐酒。”

一出声,那股酒泉,便嘎然而止,恰好齐瓶口,是满满地一瓶酒,但是却没有人回应我。

这时,我不免有点后悔,我以为一出声,总会有人回应

那酒不会自己射出来,一定是有人在操纵,我已注意到,木板壁上,有一个小孔,酒就是从那个小孔之中射出来的。

我在等那人出声回应,可是两三分钟过去,四周静得出奇,除了松把上劈劈拍拍的爆裂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知道自己“多谢赐酒”四个字说完了。既然谢了酒,难道放著酒不喝吗?

那事情再也明显不过,对方是在掂我的斤两,考验我的勇气,看我是不是敢喝这来历如此怪异的酒了。

我哈哈一笑,伸手抓起瓶子来,对准了瓶口,就一口气咕噜噜喝下了小半瓶。

我敢喝这怪酒的原因再简单不过,躲在墙后放酒箭的人。如果他一出手,不是射酒出来,而是射致命的暗器,我在毫不提防的情形之下,决计躲不过去!他要害我,何必在酒中做手脚。

而那酒入口香醇无比,确是好酒。我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好酒!”

这时,才听到墙板之后,有一个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既是好酒,何以停顿?”

我心中又是一怔  因为那声音和突然出现的酒泉,一样的怪异,听来忽远忽近,不男不女,没有抑扬顿挫,可是又不是机械所发,简直无以名之。

我朗声道:“终于能使阁下开口,自当尽兴!”

我说著,再拿起瓶来。向口中倒去,在香醇无比的美酒,通过咽喉,混入血液之际,我心思电转:什么人?那是什么人?

刚才那声音,并非发自神秘高人

我也相信,神秘高人若是要和我说话,绝没有改变声音之必要。我也不以为是“首长”这一方面的人,因为我不以为他们会有如此诡异浪漫的情趣,他们的行事方式,是一种赤裸裸、血淋淋的直接。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我喝到第三口的时候,就已放弃了这个问题,不再想下去。

因为普天之下,卧虎藏龙,高人无数,有的颇有名气,更多的深藏不露,哪里能够全猜得到。即如那个戴著狰狞面具的神秘高人,我和白素,搜索记忆,也猜不出他是谁,也曾准备到法国去找白老大,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但还未曾成行,又有事发生了。

这时,我只想到了两点:其一,对方以香酒招待,而且所有的方法是如此奇特,那么,可以肯定我的身份已被识穿。也就是说,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却已知我是卫斯理。

敌在暗,我在明,自然对我不利,但这个“敌”,又未必真是敌人,我不必太紧张。

其二,我相信这人必然和如今我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也就是说,这人和神秘高人必有关连,不会是节外生枝,另外再有古怪的人物冒出来。

而我既然相信那神秘高人,似乎也应该可以放心喝酒。所以,当大半瓶酒喝下去,头有点昏昏然之际,还以为那是酒力太猛,喝得太急之故,刚才曾答应了要尽兴,自无停止之理。

等到一瓶酒喝了个滴酒不剩,这才又吁了一口气:“好酒!”

那声音又飘飘忽忽传了过来:“阁下是真君子,坦荡若此,真正难得!

这时,我头昏脑胀的感觉更甚,心中陡然大惊

这酒中有问题!

我自知酒量,这一瓶酒,不到一公斤,就算是纯酒精,也醉不倒我,怎会有这种现象?

一想到酒中有问题,自然难免大惊,但是一转念间,又想到既然一早认定对方不会有恶意,那即便喝了对方的蒙汗药酒,又有何碍。对方作这奈特别的安排,只怕也有他的理由。

但当然不能糊里湖涂上了当,不然,难免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还贻为笑柄。

所以,我必须表明,我是知道酒中有古怪的!

我一声长笑:“我是舍命陪君子,阁下既然要以药酒,怎敢不领。”

那声音忽然长叹一声:“他说得不错,你真正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忽然之间,听到了这样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我不禁怔了一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第一个念头是:说这话的人,口气像是一个女性

我只能想到这里,因为接下来,只觉舒适懒怠,什么都不想,酣然入梦了。

我不说“昏了过去”,因为那失了知觉的过程,使人感到极舒畅,唯有“酣然入梦”,才是贴切的形容。

所以,我虽然是“著了道儿”,但是却有一种欣然之感

我知道在我“中计”之后,毫无头绪的事,必然会有新的时展。

我不知道自己从“入睡”到醒过来经历了多久,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口中生津,香甜余韵锋在,一点也没有酒后的不舒服,或是麻醉之后的难受(我相信令我“睡去”的,必然是酒中有药)。这更证明了对方用的方式虽然奇特,但并无恶意。

我定了定神,先睁开眼来,眼前是一片黑暗。

那是真正的黑暗,黑暗如同团体,把人嵌在其中。

我努力想看到些什么,但人的视觉系统或许可以训练到在极微弱的光源下起作用,但决不能在真正的黑暗中看到物事。

我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阿欠,这才道:“好了,我来了,阁下过客的方法真特别,我虽然奇遇甚多,但莫些为甚。”

话才出口,主有了回音,这次竟然是一个十分动听的女声:“卫先生,千万句对不起,也难以表达我心中歉意,但请相信我的苦衷。”

我假装有几分怒意:“总要给我一个相信你真有苦衷的理由。”

那女声道:“好,我和我丈夫结婚十余载,恩爱逾恒,可是从开始至今,也必然到将来,我们都是在黑暗中相处

绝对的黑暗,一如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