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丁翊的手,两人故意绕过两人一大圈子,进了定好宴席的餐厅。
童瑶问他:“看她这么高兴,你到底给了多少?”
丁翊笑了笑,说:“整好比你多一位数。”
童瑶觉得自己突然噎了一下。
“你诚心气我呀!”她瞪着双眼冲着他大吼。
“……抱歉,是我太大意了。”丁翊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轻声笑道:“我来之前应该和你交换红包的。”
“啊?”
他眨了眨眼睛,打趣道:“亲女儿总该比干儿子更孝顺才好,也好讨继母欢心。”
“你得了吧,给我一刀还来得快些。”童瑶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说:“要我讨她欢心?我真愿意去死掉算了……再说我也不是他亲女儿啊!”
丁翊笑着,不再搭话,拉着童瑶进去了。
·
不知是否是参加了被老天爷诅咒的婚礼,刚才举行到一半,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二人没什么激情地听完主持人在台上装模作样表演完大段煽情的演说,勉强捱到中午,食之无味地吃了午饭,便起身告辞了。
继母还想亲自送到门口,童瑶早就视而不见地转身径自往外走去,丁翊则文质彬彬地推脱了两句,总算勉强撑着使双方情绪不至于太过尴尬。
哄走了继母,他这才转身追了出来。
“其实,我可以理解小天的心情。”丁翊追上童瑶,叹了口气:“一场婚宴下来,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坐如针毡,又更何况他?”他看了一眼童瑶,补充道:“这种场合,越是亲近的人越会感觉到难堪吧?你作为义女已经这般不堪忍受了,又何况作为亲身儿子的他?”
童瑶停下脚步,侧过脸挑衅地注视着他。
“有些矛盾,需要时间,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丁翊无视她的眼神,继续说道:“小孩子往往比大人更加敏锐而孤僻,常言道:‘己不欲,勿施于人’,你始终不该强迫他的。”
童瑶不语,好半晌,才默默垂下脑袋,轻声‘嗯’了一声。
“可能是我太神经质了。”她说:“总是害怕自己拼命维护的东西分崩离析,破裂殒灭得连渣滓都不剩,我,那么的害怕着,可是这一切还是出现了……无论我怎么努力,好像都无可改变似的。”
丁翊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臂膀,轻声劝道:“来日方长。”
她昂起脸庞望着他,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笑,便当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坐上车往家里驶去。
半途中因为暴雨的缘故,前面有好几辆大型车辆遇上交通事故,原本就行驶缓慢的整条街被堵车堵得水泄不通。
两人闲来无事,便坐在车里放音乐听。
时间静谧安详地流淌着。
就在童瑶差不多都快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到旁边丁翊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目光逐渐灼热起来。
她睁开眼,认真地回望他。
“可以反悔吗?”丁翊把玩着手中的CD,笑着问她。
“嗯?”童瑶愣了愣:“什么?”
“我曾经说过,希望你做我妹妹的话,”他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眼神,略微动了动嘴角,“这句话,可以反悔吗?”
“啊~反正都是你在说,随便啦。”童瑶没什么兴趣地嗤笑一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问他:“怎么突然提及这个?”
“因为……”丁翊的拇指在CD上反复地摩挲,他想了很久,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直视童瑶的双眼,漆黑的眼珠闪耀着亮晶晶的光芒,他微笑着,(wrbook)笃定地说:“我喜欢你。”
第五十七章 我不在乎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让童瑶伸懒腰的动作滞了滞,她睁大眼睛努力地侧过脸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真……真是的,突然这么说,”终于,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避开他的眼神,故作轻松地笑道:“说得好像你从前就不曾喜欢过我一样。”她想了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又彼此交情颇深,虽然分隔了八年,也不可能完全形同陌路吧?彼此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么?我也喜欢你们啊,干爹、干妈,爷爷,奶奶,我都喜欢啊。”
丁翊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是那种喜欢。”
“……”童瑶突然觉得局促不安起来,她脸色绯红,心脏‘怦怦’地跳着,用力绞着双手,指节隐隐泛白,察觉到自己的仓惶,她急忙低垂下脑袋,勉强敷衍道:“你这么说,会让人误会的。”
丁翊笑了笑,侧过身子,伸出双手温和地扳过她的肩头,说:“你心里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他凑近她的面庞,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她耳畔呢喃般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以前,从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从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神一黯,陡然来了一个百八十度大转弯,叹息口气,说:“可惜,已经太晚了。”
“什么?”童瑶愕然。
听见他说,喜欢自己,她心里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她一直期盼着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可是,‘已经太晚了’是什么意思?
她看见他惨淡地笑着,轻轻地放开她,端坐回原位,烦躁地点燃一根香烟,敞开车窗,自甘堕落一般抽了起来。
童瑶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他以前总是会避免在她面前抽烟,也总是会对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无论学习还是乐团还是工作,十分地认真,绝不肯在人前露出颓败堕落的样子。
她以为他是从不言弃的,她以为他是无往不利的。
可是今天,她看见他阴霾悲惨的、隐藏在面具下的另一面……荣耀背后,似乎早已经伤痕累累。
丁翊闭上双眼,好像非常疲惫一样,抬起左手手背挡在眼前,轻声念道:“‘我的刑罚太重,远过于我所能承担的。您如今赶逐我离开这片土地,以致于不能再见到您的面。我必流离漂荡无所归属,凡遇见我的,必杀我。’”
“啊。”
童瑶的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似的,溢出鲜血。
他那段话,不正是《圣经》中,该隐杀害了弟弟亚伯之后,犯下滔天大罪,不可以被上帝原宥,在所受到惩罚的时候说出来的吗?
童瑶记得,在这句话之后,《圣经》上记叙道:‘耶和华对他说:“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于是就给该隐额前立了一个记号,免得别人遇见他就杀了他。’
“可是,我没有。”丁翊放下左臂,用夹着烟蒂的右手撩开额前的头发,侧过脸望着她,笑着说:“我终究不是该隐,得不到上帝的庇护,是一无所有的。我必须偿还我所犯下的罪,以至于不能随心所欲。”他的笑容淡淡地从眼角眉梢溢出来,带着无限凄楚哀绝的意味,好像非常后悔,却又不得不承担某种结局似的。
听他这么说,童瑶隐隐感觉到自己离开这八年间,他似乎发生过什么事情。虽然猜到个大概,却仍然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可是,他那副凄惨自责的模样,让人看见了之后,实在太过揪心了,逼得她几乎不敢正视。
有什么错是不可被原谅的呢?他总不至于杀人放火吧?
真的不能原谅吗……?
一定是可以的吧!
“我不在乎。”童瑶伸手按住他的手臂,笃定地说:“我不在乎,真的。”
丁翊没动。
良久,他深深地望着她,幽静漆黑的眼底渐渐衍生出某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正在这时,闭塞的车龙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起来,后面的车辆催促地大声鸣笛。
丁翊重新发动车子,缓缓往前驶去。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成为幻觉一般,就好像他又重新恢复到以往的那个丁翊,坚毅、冷静、毫无畏惧,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如果不是方才那种心悸的感觉太过深刻,童瑶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做白日梦。
轻快悠扬的歌手在耳畔涤荡,这时的童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轻松下来,她慵懒地倚靠在座位靠背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窗外的雨丝冰凉地落下来,由暴戾乖张而变得延绵不绝,被风一吹,散落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景致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童瑶隐隐感觉到,轿车已经从堵塞中摆脱出来,往偏僻未知的小道中驶去。
她并不是很记路的人,加上对周围环境的生疏,又遇上烟雨朦胧,几乎无法分辨东西南北。
不过没关系,她相信他。
因为心中的笃定,所以她什么都没问。
直到车子在一座废弃的工厂旁边停下来,童瑶才如梦初醒般坐了起来,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可惜对他来说,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丁翊熄了火,关好车窗,取出钥匙,这才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反问她:“你真的不在乎?说话算话么?”
莫名心悸的预感突然闯入脑海。
童瑶心里‘咚咚咚’剧烈地跳了起来。
他等了片刻,见她没说话,便也不再追问,而用实际行动求证事实。
他俯身过来,环住她的腰,侧过脸,温柔地亲吻她的唇瓣。
童瑶觉得浑身上下好像僵直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弹,脑袋中一片空白,任凭他对她予取予求。
等到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移了过来,抱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身子,以舌尖挑逗着她娇嫩柔软的唇瓣,趁它们微微开合之际,探入她的口中,挑衅着她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