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会长的命令,完毕。’
关掉桌上麦克风的开关,林水敦信继续看他刚读到一半的文库小说。
这里是阵代高中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南校舍四楼。而他林水敦信,则是掌管(就是负责灭火)这间办公室的学生会会长。
向后梳拢的一头直发,衬着一张长脸;黄铜框的眼镜下,细长的双眼散发出睿智的光芒。这般沉着而具威严的气质,让人很难想象他是个高中生。
广播结束后二分钟左右,有人轻敲房门。
“进来。”
走进办公室的不是小要,而是宗介。
“相良同学啊,怎么了?”
“报告会长阁下,千鸟一早就缺席了。”
宗介之所以对他毕恭毕敬,是因为小要曾经告诉过他“学生会长是最伟大的人哦”。
“唔,辛苦你了。你先坐下吧,我刚好也有事要找你。”
“是。”
宗介依言在林水对面坐下。
“泉川车站附近的一间游乐中心向校长提出了申诉。对方说你和千鸟同学破坏了店内的游戏机台。”
“是的。”
“校长要求你亲笔写二十页悔过书,如此则学校方面愿意代付赔偿金。你的意思呢?”
“我拒绝。”
“请你说明理由。”
“没有悔过的必要。与其使用有走火危险的枪炮,不如使用自己惯用的枪,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今后再遇到与当时相同的情况,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宗介义正词严的答道。这份认真也象征着他的病根极深。
“唔。你倒是振振有辞啊!”
林水的眼光在镜片后一闪。
办公室的一角另有几名学生会成员,他们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想宗介必将遭受到严厉的处分,都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很好!那么,这笔赔偿金将由学生会支付。”
“谢谢您。”
旁听的众人顿时“哐当!”地跌倒在地,连角钢桌也被他们弄翻了。
“呼……呼……”
“各位,怎么了吗?”
“没、没事……这么说,是指那个吗?”
担任会计的男学生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墙壁爬起来。
“不用担心,钱由‘C会计’支出。”
C会计。那是阵代高中学生会代代相传,连教职员们都不知情的秘密预算。金额原本并不高,但在林水于一年级担任会计副股长时突然膨胀了十倍之多;他究竟是怎么样操作这笔资金的,至今仍是个谜。
“不是的,像这样公私不分……”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冈田同学。”
林水以像是怜悯这位担任会计的学生的口吻说道:
“我是全体学生的利益之代表。如今校长以‘悔过书,否则就赔偿’作为要挟,我不得不对此做出回应。一旦让教职员们得逞,这就等于开了不良先例。”
“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篇悔过书。”
“不行,尤其是不能留下书面资料,那甚至可能给五十年后的学生会埋下祸根啊!”
“是……”
想起没有人辩得过这位会长的歪理,学生们都不再抗辩了。
这时,靠走廊一侧的大门被猛然打开。
“喂,相良在吗?”
边说话边走进办公室的男学生,语气粗鲁,满头满脸都穿了环,正是昨天找宗介麻烦的其中一人。
“什么事?”
宗介泰然自若的转向他。对方脸上的装饰品令他感到怪异,但他擅自做出了解释,认为那可能是宗教上的意义。
“昨天#@你是怎样?%$自以为很*是吧。所以#$☆▽告诉你,你#@死定了,我就⊙♀§好谢谢你……啊?”
对方突然变脸,恶狠狠地丢下一串道上的黑话。无法了解其意义的宗介,再度擅自做出了解释,认为对方是患了自律神经障碍症。
“这样啊,真是苦了你了。”
“嘎?”
“我也认识一个像你这样的伤兵。他是个勇敢的战士,可惜后来头部受伤,后遗症造成他颜面神经麻痹,一直没能医好。”
“……▲#扯什么东东啊你?啊?”
“哎,二位等一下。”
看不下去的林水插口说道:
“相良同学,他似乎对你怀有敌意。他说,昨天你对他做了某些事,令他怀恨在心,现在他想要报复。”
“原来如此。那么请您替我转达‘我的装备与技能都是压倒性地胜过你们,向我报复是没有意义的’。”
林水点点头,转告给那个满脸穿环的男学生。
“同学,相良同学是这么说的,‘逊脚,你想找我干架?再等二百万年吧,妈的’。”
毫无抑扬顿挫,平静而流利的使用着流氓用语的林水,令宗介深深地感到佩服。
“会长阁下,您的语文能力实在高明。”
“没什么,只是在书上约略看过一点罢了。这是西部方言的分支,我还担心不知是否通用……”
“……搞屁啊#⊙▽∮?妈的!”
被当成未开化的原住民,穿环的男学生气得往办公桌上大力一槌。不过还没眨眼,宗介已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别在这里作乱。”
男学生的动作当场冻结。
“……等…等等啦,你今天这样不行啦!你先听这个。”
只见他勉强地镇静下来,缩头缩脑的取出一台手机,不只播了什么号码出去,跟对方讲了几句话后才交到宗介手上。
“喂?”
‘你就是那个叫相良的吗?’
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没错。你是?”
‘之后再告诉你。我有事找你,放学后借一步说话。’
“我拒绝。”
宗介干脆地答道。
‘哼,你怕了吗?’
“不。是因为我必须留在学校把美术课的雕刻作业做完。”
‘哦,这样啊……不过,听了这个之后你还是不来吗?’
隔了几秒钟,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宗介耳里。
‘宗介……是我。’
“千鸟?你怎么会在那?”
‘早上在车站被这些人抓来的啊!今天体育课要打垒球,我很期待的耶……’
“你有没有受伤?人在哪里?”
‘受伤是没有,不过……啊…’
又换回了先前的那个声音。
‘这样该懂了吧?要是你不来,这位漂亮的小姐会怎样我可不敢保证唷!’
“什么?”
‘你对女人没兴趣,不过这里可有一票人,对女人充满各种兴趣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哄笑。
‘下午五点一个人来泉川町的<大川精机>,那是在圣城路上的一间废工厂。’
电话挂断了。
“怎样,知道了吧,嘎?”
来传话的男学生以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
“……人质是吗?”
“就是这样。管你抄多少家伙,看你这下——”
无视于洋洋得意的男学生,宗介径自转向林水。
“会长阁下?”
“唔。”
林水会了意,向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道:
“各位,能不能请你们离席?我们三人有事要谈。”
学生们不安的互看一眼,最后还是依言走出了办公室。在最后一人离开后,宗介背着手关上了房门,“喀”一声地按下了门上的喇叭锁。
“……干什么?妈的。”
混混学生一脸狐疑,却见林水神色沉痛的说:
“太遗憾了。你们挟持本校副会长为人质,是一件愚蠢之举。”
“妈的,你说什么东东?呃、喂……”
宗介向男学生跨出一步、又一步。眼见他从衣袋里取出了钢琴弦和手铐。混混学生面露惊恐之色,开始退缩。
“你…你想干嘛?妈的。你…等等……喂!”
“那么,就请你老实招出你们的阴谋吧!”
宗介拔出了蓝波刀。
傍晚。空气中飘着灰尘的废工厂。
“怎么了,担心吗?”
阿久津万里转头看向小要问道。
小要被尼龙绳牢牢绑着,坐在一个大木箱上。
“不,倒不是这件事……”
她的额头上有一张“人质·严禁动手”的纸条,贴的像是僵尸头上的符纸一样。
“一定要贴这个吗?”
“不贴的话,倒霉的可是你唷。”
万里说着,朝小要口袋里多到满出来的小纸条努了努嘴。那些都是在场的小混混们写了电话号码后硬塞在他衣袋里的。
“嗯……的确很恐怖。就算跟他们一起去拍大头贴,我也不敢拿出来给人家看。不过,哎……”
环顾偌大的废工厂里群聚着吵闹的年轻人们,小要不禁喃喃自语。
“大家也真闲哦!”
聚集在此的人约有五十多个。有人骑着小绵羊或改装机车,也有人手里拿着铁管或铁钉棒,甚至有人抓着日本刀。
“这些人都听你的?”
“算是。”
万里冷冷答道。
“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相良不来,我真的会随这些家伙处置你哦!特地把他们叫出来,不给他们一点乐子可不行。”
“呃,我不要啦……”
二十分钟后。刚过下午五点整,屋外有一人叫道:
“阿久津姐,人来了。”
“哦!”
背着夕阳射来的光,穿过高约三公尺的工厂大门,相良宗介走了进来。
“唷……长的不错嘛!”
万里吹了一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