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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楚王,什么叫‘耽搁出人命来’?”她僵立在原地,问。

宁皓冷漠地看她一眼,翻身上马,说:“韩王妃不知道?三年前韩王被顾怀琛的明玉神功伤了心脉,即使治好了之后,也不可伤心、动怒、运用内力。如今倒好,王妃一次过让他把所有禁忌都犯了,他的内伤,焉有不发作之理?”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话语有如梦呓,抑制不住的心痛,然后是深深的自责。

“男人对女人要是什么都说出口,那还像是男人吗?”宁皓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策马离开。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转逆  4

皇帝御书房外,几名大臣一脸惶恐地跪着,不时听到书房内皇帝夹杂着怒气的重重的脚步声,落在他们身前的是被撕得破烂的玉牒文书。

那封被揉成一团的信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从角落里捡回来。

“因为爱你,所以我走了。妃子给你挑好了,都是温婉有度的美丽女子,应该不会让你寂寞;如若寂寞了,看一看天空,我和你虽然不再想见,可还是生活在同一方天空下的,我会活得很好,只是偶尔会寂寞一点。不用担心我会没钱花,也不用担心我会找另一个人嫁了折了你的面子,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比得上你对我好呢?阿霜,让我在外面自由地呼吸吧,这里的生活不适合我,我总担心不知何时会变成妒妇,会与你相看两生厌……”

该死的,对你好的话你为什么还要离开?!皇甫重霜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笔山都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块。

宁皓把流芳带到御书房见皇甫重霜,一脸冰霜之色的皇帝还没开口,她便自动自觉地跪下,平静地坦白说道:

“我不知道她的下落,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说。”

“你可真是聪明啊!”皇甫重霜愤恨不已,一手捏起她的下巴,森冷地说道:“让莫非如把一个不相关的女子送往陵州,让朕以为那就是懿君,等到追到了发现真相时,懿君已经不知所踪了。顾六,你知道的,心爱的人离开自己是什么滋味,你不把朕的皇后找回来,不管是顾府还是韩王府,都不会好过!”

“皇上这是要挟民妇吗?皇上为什么不想想皇后为什么要离宫?那样单纯的一个女子,喜怒形于色,品性善良,从不对人玩弄心机,为什么要把她放到一堆女人中间尔虞我诈,只为了争抢本就应全属于自己的丈夫的一夕宠爱?她生存不下去的,皇上,连顾六都知道这一点,难道皇上不知道?如果皇上明知道而不去好好对待她保护她,那皇上为什么不成全了她放了她?能胜任皇后这个位置的人不多,可胜过她的人还是有的,且不知皇上想要寻回的是西乾的皇后还是自己的妻子?”

皇甫重霜放开她,背对她负手而立,良久,然后才说:

“你以为,朕会把她放到一堆女人当中让她伤心难过吗?我从未说过要纳妃,只是她不信我,不信我……”低沉的声音隐忍着无奈和痛楚,他仰起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相信皇上,而是知道,扩充后宫,是帝王的需要。”流芳说:“皇上与懿君多年情分,虽有一时切肤之痛,可是伤口总有复原的一日。民妇言尽于此,皇上无论如何惩罚民妇,民妇没有怨言。”

皇甫重霜冷笑,盯着流芳说:

“好一个没有怨言!听起来倒好像是你挺身而出仗义救人了?你是懿君的朋友,算来也是朕的堂妹,更是阿煜的妻子,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不是你推波助澜,懿君想离开也不过是有心无力的事。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真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不说,朕难道就找不到她了?你要替她守口如瓶尽一个朋友的本分而丢弃身为臣子的本分我便成全你……”

也许她是个很称职的闺中密友。

但她真不是个好女人。

西浦大狱的牢房里,坐在干草上的流芳抱着膝盖无意识地把头埋在双臂中。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下了这样的结论:她不是个好女人。

当初,如果不是那么决绝地斩断了对顾怀琛的情,多走几步,或是在原地等他,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那许多的恩怨纠缠;

后来,如果不是爱上了容遇,老韩王不会因她而死,容遇也不会为她历尽磨难。

闭上眼,便似乎浮现出顾怀琛那已经失去了呼吸和温度的脸,然后是容遇口吐鲜血苍白如纸的模样……她的心骤然地痛了起来,像被锋利的刀刃绞过一般。

对他说了那样狠的话,明知道那是他的死穴却偏要刺上一剑。他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面前的饭菜已经冰冷,被关进来大概有五六天了,可是没有人来看过她,女牢头每天只是放下饭就走,任凭她自己自生自灭。她不知道容遇究竟怎么样了,她的心总是悬着,空洞得有些可怕,有时会胡思乱想到他到底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而皇甫重霜根本不打算让她知道,更不可能让她见他一面。

这样的想象和认知让她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然而她又很坚定,她不愿意告诉皇甫重霜更多的关于懿君的消息,后宫不一定会毁了她,可是她会赔上一生的自由与快乐的。

她不忍心。

懿君是朋友。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同性中也只有杨懿君对她,是由始至终地真心相待。

她只能冒险一赌,赌皇甫重霜对懿君的情意,赌他会为了她悬空后位,不敢堂而皇之地处置自己;

她同样也在赌容遇对她的宠爱,不会让皇甫重霜真的杀了自己。

“有人来看你!”女牢头丢下一句话便避开了,流芳迷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看云白嫩的手紧紧地抓住牢房的柱子,眼睛通红地看着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了她一声:

“妈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流芳心里一酸,眼泪差些就要掉下来了,对看云身边的楚静风大声说道:

“阿风,谁让你带他来的?!快把他带回去!”

楚静风看着流芳,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说:

“流芳,你也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很见不得人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事情?有这样帮人的吗,连自己的丈夫儿子都不要了!难怪阿遇生气,这一回,的确是你错了!”

伸出手去摸了摸看云的头,她低声问:“阿遇,他还好吗?”

楚静风淡淡然地说:“还死不了。不过,要是你还是那么任性倔强,我相信他即使还不用到地府去报到也会短寿几年。”

楚静风从来没用过这样冷嘲热讽的语气对流芳说话,看来这次实在是生气了。流芳又是一阵委屈难过,讷讷地说:

“那些话,是气话。我不是故意害他伤心的,谁叫他……”谁叫他那么腹黑,明明对她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却故意装作不知,不闻不问,顺水推船,借自己的手杀了顾怀琛?

再是无男女之情,顾怀琛也是顾府唯一的儿子,也是她顾流芳的哥哥。

她怎么可能当作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几天繁都发生的事情,我想我该告诉你一声:就在你被关进这里的头一天晚上,学士府传来讣告,顾学士得知顾怀琛死讯,受不住打击而倒地猝死,两日前已经下葬。皇上乃念顾学士一生为西乾贡献良多,赦免了顾府上下一干人等……”

流芳的脸倏地变得惨白,呆呆地跪下,大脑中一片空白。爹爹去了么?那个总是慈爱地看着自己叫着“六儿”的人已经不在了?

“妈妈——”看云伸手进来拉扯着流芳的衣袖,她回过神来时眼角已经冰凉一片。看云的小手指一下一下地抹去她的泪水,一边担心地说:

“你为什么哭了?哪里痛了?”

流芳握住他的手,垂下眼帘,却不期然看见他白皙的手腕上绕着两圈熟悉的物事,竟是血菩提!她急急地问看云:

“看云,这是谁给你的?”

“是爹爹,哦不,是舅舅。”看云挠挠头说:“妈妈,爹爹不许我再叫他爹爹了,他说他是我舅舅,是真的吗?”

流芳惊讶地望望楚静风,楚静风脸色平静,她对看云点点头,说:

“是真的。看云,舅舅是什么时候对你说这话的?”

“你不见了的前一天晚上。我见到爸爸去了东苑,我悄悄地跟着,后来被爸爸发现了,他差些就要打我屁股,幸好舅舅求情才免了皮肉之苦。舅舅还说,他不是我爹爹,你和爸爸才是我的亲生父母。舅舅还说,要我替他多疼爱你一点,要听你的话,他以后才会回来看我。这珠子,就是在那时候给我的。”

这样的逆转让她忽然有些承受不住,心中的悲喜大起大落。容遇去找顾怀琛?他跟顾怀琛说了什么?她猜不到,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容遇并没有如自己想象那般借由自己的手杀了顾怀琛。

楚静风见到流芳似有所悟的神色,不禁轻叹一声,说:

“这西浦大狱虽然不是天牢,可是也是有名的易进难出。阿遇已经派人去截住莫非如暗地里送去陵州的马车,可是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流芳,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笨?又或者说,阿遇把你宠得越来越没心没肺?”

流芳苦笑,愧疚之余心中却泛起一丝甜意。“他,很生我气吧?”

“想知道?那就自己想办法出了这大狱自己去问他。看云,我们走吧,你妈妈还是喜欢呆在这里,我们随着她好了。”说着便要带看云离开。

“阿风——”流芳委屈地说,“连你都这样对我……”

楚静风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流芳,说:“你们几个人不知道,其实最为难的人是我,不是阿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