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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四章



        扬州君府的婚事办得铺张盛大,毕竟君府上要嫁出去的是两个女儿。

        虽然对公孙少轩说不上有多少爱意,但是君浅言还是很乐意嫁他。而水玥芯却是明明对赫连徵心存爱意,却又死鸭子嘴硬十分不乐意嫁。

        这两桩婚事原本是不打算请多少人的,但是两人没有想到前来庆贺的人却大大超出了两人的意料。此刻坐在眼前的两位女子,就让君、水二人大感无奈。

        “啧啧啧,这嫁衣做得真漂亮。”文素燃拿起君浅言嫁衣的衣袖,说道,“这绣工真是好,我出嫁的时候也要穿这样的嫁衣。”

        “君姑娘,这可是你自己绣的?”海萌也忍不住插话道。

        君浅言微笑着点点头,用梳子一遍一遍理顺自己的头发。

        “君浅言!我告诉你,我不嫁1身在内屋的水玥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叫骂。

        “水姑娘是怎么了?”文素燃十分好奇的伸着脑袋向屋内望去。

        “害羞的。”君浅言答道,心知水玥芯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更加有恃无恐。

        “都要嫁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有什么好羞的。”文素燃说着,忍不住笑了。

        “那你呢?什么时候办喜事?”海萌笑道。

        “我?我办什么喜事?”文素燃睁大眼,一脸事不关己。

        “燕庄主。”君浅言和海萌齐齐说道。

        “真不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文素燃满脸通红,低下头喝水。

        “二位姑娘,吉时快到了,君小姐也该更衣了。”喜娘一脸不悦的瞅着两人,作势赶人。

        “十分抱歉,耽误了君姑娘的时间。”海萌颔首说道,十分好修养。文素燃冲着喜娘吐了吐舌头,推着海萌离了房。

        目送两人离去后,君浅言回身看住喜娘,笑意始终未减。

        阳光明媚,时光流逝在这样喜庆的日子,事情没有发生前谁有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一拜天地。”喜娘一声高呼,两对新人向着青天深深一礼。

        赫连徵满脸笑意,这是他活到现在为止最开心最得意的日子。他是个孤儿,什么样的苦都受过,现在终于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子身上找到了安定。

        水玥芯,心中惦记着未报的家仇,可是却又不愿放弃爱一个人的权力。嫁吧,毕竟在这个男子身上找到了温暖。

        公孙少轩等这个女子等了八年,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将对青岩雪的爱意转嫁到了君浅言身上,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确实是爱她的。

        君浅言,渴望着爱上这个值得自己去爱的男子,嫁给他交出自己的心,这只是第一步。她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心,天知道她是多么想找到自己的心。

        “二拜高堂。”二声落。高堂也露出了欣然的笑意。她们都出嫁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从这一刻起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夫妻…”

        只要这第三声落下,只要两对新人施完这一礼,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慢着1一个高扬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笑意也好,欣喜也好,释然也好,都随着这个声音重重落下,砰然碎掉。

        三个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妇人冷冷的看着高堂上的君无衡。

        “君无衡,我们来报仇来了。”中年妇人朗声道。

        听到来人大叫自己父亲的名字,君浅言掀开了红盖头,直视来人。

        “你…你是…”君无衡大骇,浑身颤抖着看着那妇人。

        “君无衡,忘了我们三个了吗?”女子冷笑。

        “爹爹,他们是谁?”君浅言心下一寒,不安将她紧紧包围。第一次在君浅言脸上看到惊骇,公孙少轩握紧了君浅言的手。

        妇人冷哼一声,开了口:“君小姐,让我来告诉你吧。我们三个是魔教天地玄三大长老。”

        听到这里,在座的人都是一惊,燕无痕甚至拔出了剑。

        “魔教?今天是我燕无痕好朋友娶妻的日子,我决不容许你们在这胡闹。”燕无痕大喝道。公孙少轩冲他投去了感激的眼光。

        “我们没有要破坏婚事的意思。”妇人左侧的老者沉声道,“我们只是来说个故事的。”

        不待有人接话,老者继续说了下去:“水姑娘,你可记得老夫?”

        盖头下的水玥芯身子一震,立马掀开了自己的盖头。她凝神望着老者,思绪千回百转:“敖伯伯?”

        “原来少主还记得老夫。”老者说着,流着泪笑了。

        君无衡更为惊讶,盯着水玥芯,颤抖不已。

        “敖伯伯…你可是来观礼的?”水玥芯问道,亦是不安至极。

        “老夫是来送礼的。”老者说道,泛起了一丝冷然的笑容,“今日老夫就告诉少主,少主的灭门仇家是何人。”

        水玥芯心中激荡,脱口问出:“是谁?”

        “君无衡。”中年妇人答道。

        水玥芯浑身一震,缓缓看向坐在高堂上的君无衡。静默了片刻,水玥芯开了口:“不可能,君伯伯和君伯母…不可能。”

        “君无衡一直都是魔教中人,是我魔教安插在扬州的人。”不理水玥芯一脸不置信,妇人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但是十二年前他背叛了我魔教,将我们总部的位置告知了少林、武当、峨眉等五大门派。五大门派集结一众好手,潜入我教,一夜之间我教就被他们歼灭。我们三人在教主和教主夫人的保护下,带着少主你逃了出来。在半路遇到敌人来袭,才不得已将你藏在树洞内,结果你被寒夫人带走了。”妇人说完这话,转头看了一眼青岩雪,“寒夫人,谢谢您将我们少主抚养长大,这份大恩我们魔教永远不会忘。”

        “是吗?”青岩雪冷笑,“不会忘的话,就不要再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误了吉时可不好。”

        “哪里知道寒夫人在因缘巧合下又将君无衡这个叛徒的女儿带回了寒王府,让她和我们少主成为了姐妹。”妇人不理青岩雪,接着又说了下去,“孽缘,真是孽缘。”

        “我们找了十多年,终于在半年前得知了少主的所在。”老者说了下去,言语中满是感喟,“在这半年之内我们追寻少主的足迹东奔西跑,终于在今时今日少主停在了扬州,我们才有机会与少主说话。可惜…今日竟是少主的好日子。我们说什么都不愿意破坏少主的喜事,只是我们实在不愿意见到少主认贼作父。”老者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君浅言说道,声音细的几乎听不见。

        “我们?我们当然是报仇来了。”妇人冷笑,亮出了武器。

        “我…我决不会让你们伤我爹娘。”君浅言拦在君无衡跟前,脸色渐渐苍白。

        “哈哈哈哈….君无衡、萧水仙,你夫妇二人竟然没有告诉你女儿你是魔教中人?”妇人朗声大笑,笑得嘲讽。

        “我们本就不愿意再做魔教的人,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脱离魔教。”君夫人萧水仙也笑了,笑得有些凄凉,“魔教几时做过好事?魔教又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们只是希望言儿以后的日子可以过得平安一点、单纯一点。”听到母亲这样的话,君浅言心中感动,落下泪来。

        “哼!叛徒就是叛徒,还不纳命来1妇人话落,手中的双刀趋近,险些落到君无衡头顶。君无衡足下使力,险险躲过。

        “玥芯,你说话啊!说话!不要让他们伤我爹娘。”君浅言说道,银针出手,向着妇人射去。妇人身姿灵巧,回了个身接住了银针。

        此刻的水玥芯已经惊得无法动弹。一个是灭门仇恨,一个是知己好友,面对如此两难的情况,她如何是好。她脑中一片空白,竟是一动不动的看着。看着妇人将那银针射向君浅言。看着赫连徵纵身上前打落了银针。

        “玥芯!玥芯1君浅言奔到水玥芯身边,紧紧抓住水玥芯的衣袖,“救我爹娘。”

        水玥芯缓缓别过头,复杂的情绪在那双美丽的眸子闪烁不定。半晌后,她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如此说道:“不救,他们是我的仇人。”

        话语如此冰冷,如此彻骨,君浅言足下一软瘫坐在地。公孙少轩快步奔到君浅言身边,扶起了她。

        “水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海萌推着轮椅到了水玥芯身边,出言劝道,“他们是君姑娘的爹娘,你怎么能不管不顾?”

        水玥芯冷冷的看了海萌一眼,那眼神冷得彻骨:“在敖伯伯带着我逃出来的时候,我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是他们害死了我的爹娘,这样的仇恨…你说我放得下吗?”

        这样真实却又无奈的话语让海萌无言以对。连君浅言亦是难以开口,灭门仇恨哪里那么容易放下?

        “今日我总算知道了仇家是谁,我怎么会愿意放弃报仇的机会?你说是吗?浅言?”水玥芯说着,看向君浅言。君浅言一脸苍白,震惊又骇然的看着水玥芯。一股冰冷之感字指间传来,瞬间冷透了心。

        相伴十二年的姐妹,相守十二年的友情,在这一刻无声的破裂。

        “你是没有心的,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恨?恨也需要心的,不是吗?”水玥芯说道,长鞭出手,向着君无衡袭去。

        “不要1君浅言回顾神来,挣脱公孙少轩,向着君无衡奔去。

        这一刻,三位长老都攻了上去,寒咏出手了,赫连徵出手了,燕无痕出手了,公孙少轩也出手了。那个从未出声的长老转身迎击燕无痕。见公孙少轩和寒咏向着水玥芯攻去,那姓敖的老者刀锋一转,向着那两人而去。水玥芯长鞭带着逼人的气势向着君无衡甩去。

        赫连徵出手,轻柔的掌风推出将君浅言推倒在地,而自己则一个起落到了君无衡身前。赫连徵没有武器在手,水玥芯又收不住势,长鞭落在赫连徵身上,硬生生在赫连徵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顷刻间血肉外翻,血流不祝水玥芯骇然这才收起了鞭。

        那位妇人却是没有一丁点让步的意思,双刀向着君无衡攻去。君无衡武功原本就不及这位长老,见此刻情况危急,退到椅子后,拿起椅子挡了过去。

        一把木椅怎么挡得住锋利的刀,妇人右手刀劈开椅子,左手刀出,向着君无衡面门落去。君夫人萧水仙扑身上前,以血肉之躯拦在君无衡身前。刀势凌厉,硬生生将君夫人的头颅削掉。

        见夫人遇害,君无衡顾不上那么多,纵身上前。身躯迎上刀尖,带血的刀子插入了他的体内。君无衡大吼一声,双手死死抓住妇人的手,手下猛地使力,硬是将那妇人整只左手给撕了下来。

        见情势不妙,赫连徵夺过愣神的水玥芯手中的鞭,向着妇人攻去。君浅言原是被赫连徵挡着视线,此刻看到半边头颅的母亲倒在地上,而父亲一脸死灰,身上血流不止手上还死死抓着那妇人的手臂,惊得脑中一片空白,无望之感在心中翻涌不止。

        “啊1君浅言大声嘶吼,泪水奔涌而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向着父亲扑去。

        “哼1断了一只手的妇人仍是不甘心,右手刀出,势要夺下君浅言的命。

        赫连徵长鞭甩出,鞭子缠上刀身,用力一拽将妇人手中的刀甩了出去。水玥芯再也无法坐视不理,闪身上前,护在君浅言面前。君浅言则一脸惨白的抱着父亲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家,她的朋友,在这一刻统统离她而去,她害怕、惊恐、痛苦不堪。

        “够了!住手1水玥芯喝道。妇人一惊,连退了几步才站定。

        “我说住手1水玥芯又喝了一声,另外两位长老这才停了手,齐齐看向水玥芯。

        水玥芯心情极其复杂,转身走到君浅言身边,伸出手想要抚摸君浅言。这是她做过很多次的事,每当君浅言从生死间醒来时她都会向她伸出手,每一次她都会对自己微微一笑,而这一次君浅言只开口说了一个字——“滚1

        水玥芯一怔,伸出去的手愣在原地。君浅言紧紧拥着父亲的身体,泪水停止。她缓缓抬起头,晶莹的眸子闪动着泪光。

        刹那间,无数的画面在水玥芯脑中闪过——两人共同度过的十二年的光阴,没有虚假,没有做作,只有推心置腹的信任。这世上没有人比君浅言更了解自己,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伯牙子期的友情也不及两人日夜相对的十二年。仇恨?友情?青岩雪为她们二人建立起来的比血更浓的亲情?种种想法拂过心头,忽然间她有仿佛听到黄沙大漠上魔教中人痛苦的嘶嚎,父母亲悲戚的眼神,以及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无依无靠的自己。恨,终究是恨,仇,终究是仇,她的感情一直比常人浓烈,她的恨也比别人深。

        水玥芯收回手,站了起来,冷冷开口:“我大仇未报,从今日起,你我二人再也不是姐妹。”

        君浅言不语,紧紧抱着君无衡的正在冰冷的身体。水玥芯知道此刻的君浅言有多么痛苦。她不确信君浅言是否恨自己,可她希望她恨,因为只有那样君浅言才能活下去。

        “滚1君浅言低声说道,眼神渐渐冰冷。

        “好!日后你若是想找我报仇,就来找我。”水玥芯冷冷道,双目中泪光闪烁,却始终流不下来。水玥芯看向赫连徵,双眸中充满了柔情、询问、乞求等等各种复杂的感情。她的眼睛如此美丽,充满了世界上所有的情感,而这一刻那些情感在眸子中闪动。

        赫连徵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君浅言,挣扎了片刻才走到水玥芯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君浅言固然的痛苦的,可是水玥芯的痛苦他不能不顾。

        在赫连徵握住自己的那一刻,水玥芯终于落下了泪水:“三位长老,我们走。”她说着,领着三位长老向外走去。

        风吹过,吹起水玥芯大红的嫁衣,她那冰冷的脸上有着旁人不知的绝望。君浅言看着水玥芯离去,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终于昏倒了。

        青岩雪大急,奔了上来扶住浑身是血的君浅言。刚刚她和海四小姐以及文素燃一直在旁边看着,早就忍不住要出手帮忙,可是苦于三人均不能武,只能看得干着急。见君浅言家破人亡,水玥芯又离去,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又是苦恼自己没有帮得上忙,又是惋惜这一段孽缘。最为痛苦的莫过于青岩雪,若不是她两人断不会成为知己之后又成了仇人。

        乌云团团涌来,遮住了原本清澈的蓝天,顷刻间大雨滂沱。雨滴砸在地上,震撼大地,整个世界带着悲戚和伤感低鸣不止。仿佛天公都在叹息——情缘难系,知己难交。“仇恨”二字无奈又悲凉,宿命中又有多少这样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