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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七章



        庐陵十三会,静伫在江边,傍着水路,势力极盛。君浅言从未来过这个地方,这一次的前往自然是为了水玥芯之事。

        龙爵门和魔教联手必定声势浩大,她只能想尽办法联络一切有帮助的势力。有时候她会想,整个江湖的兴衰沦亡与她是没有关系的,与水玥芯为敌也并非她想做的事,为何她要不辞辛劳的东奔西跑?她不恨水玥芯,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动手夺走她双亲生命的本就不是水玥芯。她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去阻止?

        她偶尔又会想,魔教若是失败了的话,水玥芯会怎么样?或许会被武林正道诛杀,而这正是她不愿见到的事。她知道水玥芯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并非她真正愿意做的事。她想在水玥芯陷入泥沼前将她拉出来。只是她却迷惑了,不知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她深深叹息了。

        公孙少轩看了一眼身边独自苦恼的女子,并没有多言,只是握起她的手牵着她走进了十三会的总坛。

        这是两人第一次仔细的打量殷天禄这个人。年轻,眉眼中带着桀骜不驯之气——这是他带给人的第一印象。两人不知道的是,跟数月以前的殷天禄比起来,眼前这个殷天禄阴沉了许多。

        “会长,我们来此是想请你为摧毁龙爵门出力。”君浅言轻轻说道,语中的婉转伤感不经意的流露。

        殷天禄抚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转头看了一眼他的军师司无题:“我义不容辞。”

        “小女子在此替天下苍生感谢阁下了。”君浅言说着,暗暗松了一口气。

        “君姑娘,我有一事向请教一下。”殷天禄想了想,开口说道。

        “请说。”君浅言有些惊讶,但那惊讶只有一瞬。

        “我那兄弟…咳,赫连徵和水玥芯水姑娘当真与龙爵门联手了?”殷天禄问道,眉毛拧在了一块儿。这是在为那两人担忧。看到殷天禄眼中的担忧,君浅言心中感动。

        “不瞒你说,确实如此。”君浅言点点头,苦笑了,“阁下和他们二位是好友?”

        “是埃”殷天禄点点头,想到往日和两人的情缘忍不住笑了,“赫连大哥是我的好兄弟,他们两教会我很多东西。我还想和他大喝一场呢。”说到这里殷天禄忍不住露出了惋惜之情。

        “等此事结束,你们二人一定能好好畅饮一番。”君浅言说着,会心微笑。

        “唱饮?是啊,又要唱歌又要喝酒。”殷天禄说着,呵呵笑了。司无题忍不住摇了摇头——因为殷天禄的粗俗之言。

        君浅言忍不住朗声大笑,她觉得这个殷天禄很有意思,她许久都没有如此轻松的感觉了。见到君浅言大笑出声,公孙少轩感觉宽慰。再看殷天禄时,却忍不住皱起了眉。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正看着自己的妻子怔怔出神。

        “两位若是没有急事,不妨在十三会稍作停留,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久未开口的司无题开口说道,冲两人微微一笑。这个一身雪白的俊美男子,笑起来竟十分沧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君浅言望了一眼公孙少轩,好似在恳求。

        公孙少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见两人愿意留下,殷天禄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当下就命人设宴款待二人。

        君浅言在公孙少轩的宠溺下顿顿都山珍海味,可之前心中记挂着水玥芯一直不能释怀,自然也就食不知味了。这一次碰上和她一样珍惜水玥芯这个好友的人,她舒坦了不少。吃得也比平日尽兴了许多。美酒更是一杯杯下肚,喝得异常尽兴。

        见君浅言难得的开怀畅饮,公孙少轩自然不愿意阻止,让她喝酒吃菜,玩得高兴。而司无题坐在旁边,慢慢吃菜,滴酒不沾。他那双氤氲的眸子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心事,如此悲愁,如此难以接近。原本对他大感兴趣的二人此刻却忍不住同情起他来,更是不忍心窥探他心中之事。

        酒喝得多了,自然会醉。三壶酒下肚,君浅言的意识渐渐模糊。人在酒醉之后会不由自主的表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君浅言亦然。醉得厉害了,哭得也厉害。

        “抱歉,内子不甚酒力,我带她下去休息了。”公孙少轩起身说道,走到君浅言身边抱起了她。

        一股暖意自鼻尖传来,君浅言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公孙少轩的衣襟。

        “嗯。”殷天禄叹息着点了点头,对一旁的下属下令道,“带两位客人下去休息。”

        下属得令,看了一眼公孙少轩,领着两人往内堂走去。

        公孙少轩抱紧怀中的女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女子身上总带着一股清淡的药味,药味中有藏着丁点属于女子的胭脂味。这女子加上这味道让他愈发意乱情迷。

        “少轩…爹娘不要我了,玥芯不要我了,你不要不要我埃”君浅言伏在公孙少轩怀中喃喃低语。带着哀愁和凄凉的语调飘入公孙少轩的耳中,拽疼了他的心。

        “我不会不要你。”公孙少轩痛惜的说道,“我只希望你不会不要我。”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悲人?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君浅言低吟着,语调成泣,“浮华如梦,无归期…”

        她其实并没有醉啊,她只是累了。累得宁愿自己醉了。这一刻她贪恋这个怀抱,恨不得永远缩在这个男子的怀中。这个怀抱可以给她安定和温暖,她也许可以永远呆在这里不需要再去面对这个苍凉的世界。

        “少轩…”凉意浓浓的风吹得本就只是微醺的君浅言愈发清醒了,“我可不可以永远呆在你身边…”

        这句话他等了很久很久,从一出生便在等,从遇见第一个倾心的女子时便在等,等得久到他都忘记了自己在等这句话。在时过境迁许久许久后,意外的听到这样一句话,他无疑是被震慑住了。他垂下头,在这个对他说出这句话的女子耳边,低声承诺:“待在这里吧,哪儿都不要去。”

        君浅言悠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地方是让她安心的。她极少示弱,极少撒娇,刚刚那样娇弱的耳语她从未说过。她从不隐藏自己的真心,这一次也是如此。既然贪恋这个怀抱,她便表达出来。这个男人回应了她的表达,她感到庆幸。俯首在这个怀抱中,她终于肆无忌惮的醉了。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各路英豪纷纷前往北堂世家。龙爵门的门主和魔教的少主也在受邀之列,这让江湖众杰心惊又好奇。无痕山庄、墓王山庄两大蜀中山庄以及五大门派的参与更是为武林大会增添了声势。但是这些江湖人不知道的是,庐陵十三会也将与会。他们更加不知道的是,寒王府和龙王岛也插手其中。只是这三大势力并不会光明正大的参加武林大会,他们需要做的事比参加武林大会更加重要。

        四海镖局四小姐海萌在下属海富的陪同下前往北堂世家。以往她的身边都伴着那个无法言语的清冷男子,而这一次那个男子却不在她身边。没人知道那个男子消失去了何方,她自己也不知道。

        握紧手中的短剑,海萌再度叹息。自她初入江湖到现在,她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这把剑的主人。那个离开她许久的男子。她为这个男子四处奔波,找寻司徒寒洌的踪迹。现在,事情总该有个了断了。如果他还活着,他必定会出现;如果他没有出现,他必定已经不在人间。这次是一次赌博,如果他已经不在人间,她所做的一切也将失去意义,而她也将回到初始的地方。

        “海富,还有多久才到?”海萌低声问道。

        “还有半日。”海富回答。他比他的主子大了十余岁,但他对她的崇敬与年岁无关。

        海萌点点头,不再言语。

        “小姐,前面有间茶寮,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海富问道。

        “好。”

        轻驾马车,海富将车停在茶寮旁,独自前往茶寮买茶。海萌行动不便,许多事只好由他人代劳。

        “车内可是海四小姐?”熟悉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听到这个声音海萌忍不住笑了。

        “文姐姐,不如上车来吧。”四人已经义结金兰,文素燃对海萌而言已不是外人。

        文素燃是不拘小节之人,听完海萌的话,几步上了马车。、

        马车内香炉软榻,布置得十分舒适。惹得文素燃啧啧称叹。

        “这茶舍是我开的,还不赖吧?”文素燃说道,笑容明媚。

        “嗯。”海萌点点头,浅浅微笑。“文财神”无论何时都是“文财神”,无论何时都在为银子做打算。

        “武林大会可是挣银子的好时机。”文素燃说着,撩开耳边鬓发,清丽脱俗的脸因为她灿烂的笑容熠熠发光。

        “姐姐你好有本事。”海萌赞道。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比眼前这位“文财神”更令人叹服的女子了——笑容灿烂,手段高明,却仿佛历经沧桑。

        “我呢,就不陪你上北堂府了。”文素燃拍拍海萌的脸,说道,“我要在这里等无痕。”说到燕无痕的名字时,文素燃脸上的光彩更胜了。

        “姐姐可是好事近了?”海萌问道,眼角露出了欣慰之情。

        “我答应了无痕,这件事结束后我就嫁给他。”文素燃从不是娇嗔扭捏的女子,大声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稀奇。她的坦率总让人为之折服。

        “恭喜。”海萌为她感到高兴,“成亲之时我定会带上大礼前去。”

        “我一定会设下宴席等你。”文素燃点点头,笑出了迷人的酒窝,“那我下车做生意去了。你一路小心,我们北堂府见。”

        海萌点点头,只是微笑。

        别了海萌,文素燃坐在茶寮旁,思索飘远。黄河水灾,使她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被卖去了青楼。红尘往事不堪回首,她从来都是依靠自己,为了不卖身,她用匕首将姣美的容颜划花,在青楼里为那些风尘女子洗衣。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遇上燕无痕,自己的生命将会如何。会是为那些女子洗衣洗到死,还是最终不堪如斯掐断自己的生命。她的傲气不让她这么做,她的傲气支撑着她,让她遇见了这个叫“燕无痕”的男子。

        很少有男人从不上青楼,燕无痕也是如此。但是与普通男人不一样的是,他第一次上青楼,第一次找的女子就貌不惊人的文素燃。因为这个女子是个让人惊叹的女子,明明身处风尘,明明面目丑陋,明明举止粗俗,明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可是就是让人惊叹。

        他将她买了下来,得到的却是这个女子的冷笑。

        “你是同情心泛滥,还是想要羞辱像我这样的女子?”她并没有贬低自己,她的话语中没有一丝自嘲,全部都是对他的嘲讽。

        “不,我只是欣赏你。”燕无痕没有感到厌恶,对这个女子心生怜惜。

        欣赏?文素燃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唯独没有见过燕无痕这样的傻子。可正是这样的傻子让她心动

        “你买下了我,我只能跟你走。但是我一不为奴,二不为妾,你仔细考虑考虑吧。”文素燃说着,傲气十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资本傲的。

        “好。”燕无痕笑了,深深的为这个女子折服。

        然后,文素燃跟着燕无痕去了无痕山庄。在无痕山庄,她向燕无痕证明她傲然的资本。她对数字极为敏感,算账的功夫一流。她用她那精明的头脑将无痕山庄的产业打理得十分好,甚至有所扩大。她将她挣来的一部分银子给了燕无痕,还他为她赎身的钱。那时候,燕无痕以为这个女子会离开自己,但她没有。她对他说:“这是我的家,我才不会离开。”

        就像她渴望一个家一样,他也一样渴望家人。因为双亲早逝,他们都很寂寞,都想要有个人依靠。在两人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斩不断的羁绊已经存在了。

        燕无痕从不在意她那划花的容颜,曾经的她也不在意。但是她爱上了他,这可怖的脸便让她心中卑怯。于是她想尽办法,求来神医、神药将脸医好。燕无痕,燕无痕,但他并没有燕过无痕,他留在了这个女子身边不愿意离去。无论她难看或是丑陋。

        想到这里,文素燃再度微笑。她的确历经沧桑,但是上天眷顾让她遇到了对的人。沉浸思索的文素燃突然感觉到熟悉的暖意袭来,将她包裹。

        “无痕。”文素燃唤道,笑意流露。

        “你在发什么呆?”燕无痕问道,语中全是浓情。

        “在想下次我还要挣多少银子才能将婚礼要花的银子挣回来。”文素燃说着,想到银子她同样觉得幸福。

        “在你心中银子总是比我重要。”燕无痕不平道,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永远不会。”文素燃笑道,笑容依旧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