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柔站在她身后,忽的就笑了,释然之中却没有掩藏住眼底的仇恨。
“丫头!”黎歌一惊,本能的低吼一声。
“我让你如愿!”冷厉的女声刺透胸背,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重重一击,一股腥甜的液体划过喉头的同时,未央的身子就被抛了出去。
黑色的人影向一旁飞纵,黎歌惊慌的伸手接住未央,眼中带了一丝绝望的猩红。
右手摸向腰际,指尖锋芒毕露,三枚闪亮的银针穿透夜空,精准的击中亦柔身上的三处要穴。
已经跃到墙上的亦柔重重摔了下去,侍卫蜂拥而上将她擒住。
“你——”亦柔额上泌出一层冷寒,咬着牙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黎歌,将要出口的后半句话却被黎歌一个暴怒的眼神扼杀。
这个向来风轻云淡的男子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疯狂的目光?他发怒的样子甚至远比末白来的可怕。
“把她压下去!”黎歌果断的抱着已经昏迷的未央起身,看都没有看亦柔一眼,冷声道,“天亮之后送去驿馆,交给末白公子处置!”
说罢,头也不回的抱着未央进了房,“让明月把诊箱拿来,准备热水!”
未央受了内伤昏迷不醒,太妃娘娘遇刺的消息传得很快。
事实上末白并没有等南野的人找上门,当天深夜就匆忙入宫请罪。
黎歌在凤鸣宫替未央诊治半宿,直至最后确定她并无生命危险,眉心的褶皱都一直没有化开。
近侍看到了他的脸色,头一次对他们这位平易近人的帝王产生了一种畏惧之情,所以末白来了半天始终没有人敢进去通传。
可是眼下事情尚未查明,怠慢异国使节的罪名也不非同等闲,一群人就火烧屁股似的在院子里转悠。
五更初刻,黎歌由凤鸣宫中走了出来,常福见了急忙迎上去,恭谨说道,“陛下,末白公子来了,在宫外求见!”
“嗯?”黎歌目光一沉,愣了片刻便又恢复如常,随口问道,“把人送去了?”
“没有!陛下吩咐过天明把人送去,现在天还没亮,人还压在地牢之中,”常福注意着黎歌的脸色,斟酌着说道,“末白公子应该是从别处得到的消息,一个时辰之前就来了!”
黎歌点了点头,举步往外走,“回寝宫更衣,传旨下去,朕身体不适,今日早朝取消,早膳后让兵部把新来的战报送过来,去把末白公子请到御书房,另外让赵毅去把地牢里的人也提出来!”
“奴才遵旨!”常福跟在身后,手忙脚乱的指挥下人去办。
黎歌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忽的止步。
常福眼尖,急忙奔过去,“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黎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凤鸣宫,眼神微微有些暗淡,沉吟片刻,道,“告诉明月小心看着这里,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是!”
作者有话要说:嗯。更新,淡定的飘走~
86杀机
黎歌见到末白,有些出乎意料的,末白并没有问及未央的伤势,
87我会成全你
黎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定然是听到了自己方才跟亦云的谈话。
“刚才吵到你了!”黎歌淡淡说道,嘴边一抹苦涩的笑纹若有若无。
想来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与人发生这么激烈的争吵,之前即便是年少轻狂之时他都是谦和有礼的。
倒不是怕了谁,也不是现在的身份使然,只是觉得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如此去争的。
二十四年,终于在这一天,他不再是他自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未央见他失神,固执的直视他的双瞳。
黎歌的双瞳幽深,目光宁静,带着如三月大海般平静的宽广,绵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
“丫头你忘了,我不做大夫已经很久了!”他看着她微微的笑,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然后起身走到窗边,“况且,就算我不救她自然也会有人会救她!”
黎歌的不承认并不代表未央的无知,只是她也很理智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事实上,断情盅这种蛊,一旦被激发便无法根治。
便是之前林云堂给亦柔的那些所谓解药,也只能暂时性的扼制毒性发作的时间而已。
如果真如亦云所言,亦柔体内的毒素已经扩散,那么就算是有黎歌跟亦尘这样的名医为她医治,以后毒发之时她也定会更加痛苦万分。
更何况柳亦尘也不是个善碴,他不是风黎歌,他不会以德报怨。
事到如今韩亦柔跟林云堂之间的秘密铁定是守不住了,曾经她对柳亦尘隐瞒了林云堂毒害他的事实,现如今就算是碍于末白的面子柳亦尘不得不给她医治只怕也不会尽心尽力。
因为理解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的那种疯狂的求生欲念,所以前一夜未央才会赶在黎歌之前对亦柔妥协。
她怕黎歌吐露真相,让亦柔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举动。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她再一次没有算准人心,再一次低估了一个女人在爱情面前惨绝人寰的用心。
“丫头!”黎歌突然开口,打破沉默,“虽然我答应过不问,可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央本来正坐在床头发愣,这会儿猛地回过神来。
抬头,正对上黎歌回望过来的目光,避无可避。
“像韩亦柔所说,是我设计,用断情盅的解药引她前来的!”未央索性咬咬牙,狠声道,“我的目的——就是杀了她!”
黎歌的目光很沉,脸上毫无笑意,就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原因呢?”
“因为有仇!”未央坦言,直言不讳。
以韩亦柔曾经对她做的种种,就算她真的杀了她也不为过吧?
可她这样做的原因,就只是因为这样吗?
“是——”过来好久,黎歌终于再一次开口,试探性的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的隐忍,“因为他?”
这一晚,黎歌已经不止一次提到“他”。
“不是,是因为别的!”未央平静的摇头,对上黎歌眼中的困惑,忽然就变得烦躁。
未央翻身下地,走到旁边,避开黎歌的视线,“黎歌,你别问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很失望是吧?”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黎歌低声呢喃,苦笑的摇了摇头。
我似乎从来就不在乎你做了什么,可是现在我却贪婪的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
我不愿意被你抛在身后,看着你一个人在那个漩涡中挣扎。
我想拉你出来,甚至于——
我也不介意替你去做。
可是,凭什么呢?
我不是夜流火也不是凌末白,我凭什么来要求你信任我?
“这就是原因!”未央闭了下眼,暗暗提了口气,自嘲似的冷笑一声,“事实上我就是韩亦柔口中的那种人,我残忍,恶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在这之前我做了什么相信南敏郡王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好人,你对我不该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未央的决绝黎歌听在耳中,眼中缓缓汇聚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对于沈家的事你还是如此介怀?”
“不是介怀,是恨!”未央纠正,神色凛然。
“你这是何苦?”黎歌苦笑,“在你看来沈家是无辜的,可从他的立场来看,你那样的一个身份,确实已经构成杀身之祸!”
他并不想为风永义辩解什么,许是世态炎凉,到了今天他对自己的这位生身父亲也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只是相对未央,他却是内心清明,他只是不想她再受这仇恨煎熬之苦。
人在高位,其实——
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而显然,旧事重提,怒火攻心的未央是领会不到他这一番开导的用心。
“你说的对!”未央猛地回头,痛苦的神色溢于言表,声音里有些歇斯底里的忿然,“可事实上该死的是沈未央一个人,沈家何辜?”
这才是她一直以来都介怀的事,这才是她午夜梦中迂回不去的梦魇。
黎歌,你一生都在治病救人,你没有欠过别人的,你不知道这亏欠的意义。
她发怒的样子像一头被困的小兽,锋利的爪牙之下却是掩藏不住的恐惧。
这个女孩子从一开始就是倔强的让人心疼的。
是的,心疼,丝丝缕缕印入骨髓般无药可治的顽疾。
“够了!”黎歌闭上眼,长长的叹息。
“够吗?”未央摇头,目光冷厉,声音坚决,“不,这还远远不够!”
她举步走到黎歌的面前,仰着头,笑着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疯狂的神采,“黎歌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我跟你不一样,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别人欠我多少我便要他十倍乃至百倍的奉还,沈家的人不会白白死去,当年若不是颜南敏横插一脚,我早就拿整个南野王朝给他们陪葬了。”
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女子,这么气势磅礴的一段话说出来,却能让听到的人深信不疑。
在她面前,在她这无坚不摧的目光面前,没有人能把这当成一个信口开河的玩笑。
“呵——”黎歌忽的长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一定要这样吗?”
“什么?”未央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黎歌由上而下俯视她的面孔,明澈的目光中带着温存的笑意。
他缓缓伸手,一点一点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直视她的目光,“如果毁了这座江山就能让你过回平静的生活,那么——我会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