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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县令投诚

    何其不公!

    扶苏何尝不想改变,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弯腰亲手扶起张呈守。

    “大人之志,亦是扶苏之志。”

    “只是扶苏如今举步维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下官明白,赋税之事,乃陛下钦定,即便是公子,现下也无力改变。”

    “但只要心存此志,大秦百姓终有安居乐业那一天。”

    这张呈守倒是个难得的至性之人,扶苏欣赏。

    但还是开口提醒道:

    “大人这话,在我面前说倒也罢了。”

    “以后哪怕是下属,也万万不可再提。”

    张呈守应下。

    两人都明白,此乃始皇逆鳞。

    而今朝中本就为钱粮之事烦忧。

    若再提降低赋税之事,始皇定然大发雷霆。

    所以扶苏畅想已久,却迟迟未有动作。

    不过此行能换来张呈守的投诚,也算意外之喜。

    他此行虽为筹粮和视察地方官。

    私心却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地方势力。

    李斯、赵高的爪牙遍布朝野,若手中无人可用。

    他纵然是有七窍玲珑心,亦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两人从百姓谈到朝堂。

    从咸阳说到边郡。

    无论是军士、政事、百姓,两人的方向大致一路。

    倒是颇为投机。

    看着张呈守对如今局势侃侃而谈,扶苏才惊觉他这次看走眼了。

    此前他认为张呈守无大才,可如今看来。

    此人胸有波涛,又目光如炬,直指问题根结所在。

    最难得的是一身正气,放在雍县当个小小的县令倒是屈才了。

    行至车前,扶苏扶住车沿忽而转身问道:

    “张大人可愿入朝为官?”

    他既然如此说,必然是有举荐之意。

    他本以为胸怀大志的张呈守会一口答应。

    谁知他凝着神色摇了摇头。

    继而向扶苏告罪道:

    “非是下官拂公子好意。”

    “是下官觉得,身在野比在朝更能切身地体会民生之艰。”

    “察觉地方沉疴。”

    “朝堂错综复杂,下官只怕有心无力。”

    对于自身得得优劣,张呈守看得明了。

    在地方他尚能庇佑一方百姓,护一地清明。

    可若在朝堂,大秦之宜,民生之艰,从来不是首位。

    更多的是谄媚邀宠,虚与委蛇,争权夺利。

    如今的朝堂,已是一派乌烟瘴气。

    始皇年老,又生性暴戾多疑,并不是何时都能明察秋毫。

    官员一旦把精力都放在争斗和避祸上。

    又哪里来的精力造福百姓呢。

    扶苏也只是先一试。

    此人虽向他投诚,可官场之人皆善于伪装。

    所求所思究竟何事,尚不明了。

    如今见张呈守这般,扶苏对他才算放下心来。

    他愿意在地方,扶苏也认为他在地方对自己更有助力。

    朝堂是勋贵权臣的地盘。

    如此没有根基的官员上去,要么湮灭于碌碌臣工中。

    若不然就是难得帝心,再被异己啃食得渣都不剩。

    “无妨,既然张大人不愿,雍县也算是个好地方。”

    他并未言明,待郡守之位空出。

    定然会一力举荐,扶持张呈守上去。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朝堂方寸之地。

    而是泱泱大秦万里疆土。

    即将离开陈仓时,扶苏先做了一件事。

    他让几个山盗假扮盗首,被押往别的地方。

    更放出消息:

    扶苏公子对三名盗首酷刑审讯三日。

    后不知运往何地藏了起来。

    “公子,不日这消息定然会传到咸阳。”

    “隐匿在城中的山盗也定会知晓。”

    甘缁回禀进展。

    当初三名盗首暴毙,扶苏为了后面的计划并未告知任何陈仓县官。

    为的就是借此逼得李斯出手。

    李斯纵然谨慎,李苌可不一定坐得住。

    此事他属于明面上的人,官盗勾结,在哪里都是重罪。

    饶是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甘缁仍旧有些忧心。

    此事太过犯险。

    “公子,此事一传出,丞相等人定然以为你已经审出对他不利的口供。”

    “危急之下,恐怕会不顾一切对公子发难。”

    “我们即将离开陈仓,这一路上,恐防不胜防!”

    扶苏继续翻阅着桌案的竹简,对于甘缁的忧虑眼都没头都没抬。

    那是他着人调查出的各地官员背景、经历、政绩。

    抵达当地,自然要先将大致情况摸清楚。

    是否是胡亥李斯的人无法全部知晓,其余明了也会便捷很多。

    此外,还有雅苑近况。

    云阳的扩展已经初具模型,赵简言明已派得力之人前去看管、经营。

    定然不会比咸阳差。

    粗粗看了一遍,他才丢在一旁。

    抬头道:“怕的就是他不发难。”

    “李斯谨慎至极,此事他隐匿在背后。”

    “即便翻出,也是李苌首当其冲。”

    “我还真担心他不动手。”

    甘缁提议,“那不若公子再下一剂猛药,逼得他不得不反击?”

    扶苏慰然笑道:“甘缁,你越来越懂我的行事了。”

    “是公子教导有方。”

    扶苏虽是挂着温润笑意,眼底却尽是寒光。

    “猛药若下在李斯身上,反倒过与不及,容易惹疑。”

    “就先拿李苌开刀,届时拔出萝卜带出泥,李斯也别想撇得干净。”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韩珉收拾完东西,又来装点桌上的竹简。

    “公子,都备好了,何时启程?”

    “后日。”

    韩珉手脚麻利地把竹简尽数装进布袋中。

    却还踌躇不走,欲言又止。

    扶苏睨向他。

    “有事便说。”

    韩珉面露难色,说出跟甘缁一样忧虑。

    “公子,属下还是认为,此举太过冒险。”

    “要不还是让属下代替公子......”

    “韩珉,你不必再说了。”

    “欲成大事者,若连这点风险都冒不得。”

    “我也不必再跟胡亥李斯争来夺去。”

    “可是......”韩珉还欲再劝。

    扶苏已背过身不想再听。

    他们无非是想用自己代替扶苏去坐那个位置。

    承担一路上随时会遇到的危险。

    可扶苏不愿。

    一则恐被发现,此事就功亏一篑。

    二则,他也不愿属下去替自己承担风险。

    三则,他还有更深一重打算,不会让自己涉险。

    他明了古之成大事者,脚下都是白骨累累。

    可他不愿,莫说心腹下属,就是无名小卒。

    扶苏亦难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