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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箱子与箱子的缝隙,露出那颗失落的手雷,金闪闪发亮。顾不得许多,他奋力扑救,这头“吉祥小鹿”咬牙猛扑上去,他那舍生忘死的劲头儿,活像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的英勇猎手,他将手雷一把抓到手中。

金灿灿的手雷,平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它在月华中光华闪烁,在他看来简直光彩照人。他睁大眼睛惊喜地望着它,这颗手雷宝贵得如同一颗倾城倾国的珍珠。他一把紧紧握住它,小心爱护,活像擒住一只随时会展翅高飞的金色海鸥。他长舒一口气,他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得仿佛小鹿飞奔一般“嘭嘭嘭”地响,突然又响起“啪啪啪”的敲门声。

真烦人。横眉冷对,咬牙切齿,他是敢怒不敢言,那就忍着呗。

敲门声,虽是无人应答,却是敲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起劲。如此这般疯狂的架势,仿佛非要让人开门不可啦。这一声紧接一声的敲门声,神秘而又嚣张,显然惊扰了异兽大天使,同时也激起它浓厚的兴趣。它发出低沉的含糊不清的嘟哝,像是在小声嘀咕,“是谁哇?是谁啊?让我猜猜你是谁!”

听着这些一声高过一声的恼人的敲门声,吉祥也在猜测:是谁?他真恨不能扑上去打开门呢。好歹,有难同当嘛。

求之不得,总归辗转反侧。狂燥不安的长舌,胡乱地来回搅动,它如同海浪此起彼伏,蛟龙闹海一般上下翻腾,它在黑暗阴影中神出鬼没,意外发现了少年乐手哥哥的遗体,惊喜若狂,它迅速把他卷起来紧紧缠绕。血淋淋的家伙洋洋得意,在黑洞洞的巨大“黑门”前轻盈闪身,消失不见了。

敲门声,不曾停止,反而变本加厉。一声声“啪啪啪”的击响,笃悠悠回荡在天花板下,刚巧形成某种节奏,单调而且刻板,情同催命。让人恼火,这敲门声险些要人命。吉祥冲着那扇黑漆漆的门,恶狠狠紧盯一眼,他暗自思量:到底是谁,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这样惦记自己。难道是林文湛先生?难道是“美国佬”彼得?要不,就是疯疯癫癫的人妖先生,他又回来啦?再或者,是我那亲爱的表弟小福儿?!

每当想起“小福儿”这个坏东西,他不禁热泪盈眶,冷汗淋漓,瑟瑟战栗。他把牙齿咬得“咯嗒嗒”响,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那颗拼死夺回的手雷,缓缓把它举到胸前,他把它紧贴在心口上。此时此地,他是以它为信仰,随时准备展开英勇反击。

蜃城历险,到底缘起小福儿。这位智小谋大的冯福先生,真是好大的一盆子祸水,照准了劈头盖脸让人根本措手不及,霎时狼狈不堪犹如狗血淋头。处心积虑,花样翻新,他不择手段哄骗他的至爱亲朋,这其中居然还包括他的父亲,大家伙儿满怀永生梦想,扶老携幼搭乘船只出海寻梦,共同奔赴月光下的死亡约会,多么恐怖的阴谋?

从“渔家娃娃小福儿”开始,逐渐发展成为“蜃城使者小福儿”,“蜃城护法小福儿”,最终蜕变成了所谓的“蜃城福教皇”,细究他的人生轨迹,如同阅读昆虫变态史。可怕的邪恶信仰,终究把一个人的灵魂彻底浸染,扭曲,蚕食,直至吞噬。人的灵魂,化作赤裸裸禽兽般的原始欲念,苦苦追逐利益泡影,他活脱一条嗜血的毒蛇。

自古从来,邪教犯罪算不上什么新鲜玩意,无非是一次次的改头换面,巧妙变更名称,花样儿也就随之百出。它那番煞费苦心的精心装扮,好似一具千年腐烂的尸骨,涂脂抹粉,披金戴玉,登堂入室充当新嫁娘。然而,再厚重的脂粉也盖不住骷髅的白骨,多么珍贵的香料也压不住刺鼻的恶臭,吃人的魔鬼嘴脸,终究要被活生生剥下画皮暴露无遗,丑恶的原形毕露无以遁迹。

贪婪极欲,疯狂掠夺,苦苦追逐利益不回头,穷凶极恶地谋取强权,毫不怜惜地杀生害命,这些人性深处最丑恶的本质,借助邪教这具腐朽的躯壳骨架,还魂得淋漓尽致,某种堪称完美的犯罪模式。待到沐浴高尚的人类精神的光辉,这具肮脏腐败、臭气熏天的残骸,必将轰然崩溃于顷刻间。

邪教,追根溯源,彻头彻尾露出封建皇权的破碎梦魇,骨子里深藏的,依旧是那唯我独尊、你死我活的人性弱点。弱肉强食,霸权至上,唯利是图是许多人的本性。邪教教皇的人道秘幕,倘若在世人面前揭露,无非是一人至高无上,获得永恒财富与权力,万万人崇敬跪拜并且奉献身家性命,直至粉身碎骨。蜃城原形一旦毕现,看分明,想清楚,这个所谓的“宝珠大法”丝毫也不稀奇。邪教吃人,它不是宗教,吃人的谜团终将在阳光下化作灰烬,荡然无存。

如此想来,好一位尊贵福气的“福教皇”哟?仔细琢磨,“小福儿”这只哺乳动物,他所苦苦追逐的“金鹿”,吉祥就禁不住深深叹息。这里欠下的每一条人命,终究是要他以生命为代价,一一偿还的。

“啪啪啪”的敲门声愈演愈烈,死亡阴影步步逼近,黑漆漆的门随之微微颤动,他的心也在颤抖。听啊,这些异样的敲门声,断断续续,神秘莫测,鬼鬼祟祟,此起彼落,多么不同寻常。门外,定然不能是好人。他大声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提高警惕。当机立断,乘着异兽大天使不在,赶紧离开这里。开门吧,吉祥!

心中有数,心急却不慌忙,他向那扇黑色的舱门爬过去,他想要看看,这扇门的外头究竟是谁?“小福儿,”吉祥喊道:“是你吗?我亲爱的表弟。”没有人回答。一瞬间,货舱那扇黑漆漆的门,在他心中仿佛海浪一般狂暴地咆哮:小福儿,你就等着吧。

原本被水手用来封死舱门的那些货箱子,已经被搅闹的长舌清扫干净。毫不迟疑,他飞身扑上去,一把拉开门上铁质的门闩,“啪嗒”一声微弱的击响。敲门声,奇怪地停下来。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把耳朵贴近舱门仔细听了听。

门后,静悄悄的。门里面,暂时还是安全的。门外面,天知道会怎样?这一点他想清楚了,只是按捺不住。憋闷在阴冷压抑的空间仿佛很久、很久,他很想打开门出去走走,他想透口气。

干脆吧,吉祥?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声下达行动指令,他索性打开了舱门。因为“黄金”号已经倾斜,所以他这开门的举动,多少有些像是在揭开一只盖子。吉祥动手揭开的这只漆黑的“盖子”,却是不吉祥的。

哎呀,不得了。借助应急灯微弱的白色光亮,他看见门外的通道,聚集了一群异兽小天使。到底有几只?它们太多了,他一时还真数不过来呢。它们有的倒挂在舷梯下面,有的趴在踏步上面,还有的干脆吸附在天花板上,更多的则是在雪白的骷髅骨架上挤成一团,它们仍然垂涎欲滴。异兽小宝宝彼此叠加,抱团取暖,兄弟姐妹之间嬉戏玩耍,它们好不亲热。他打开门呀,刚好同一只异兽小天使照面,他和它,脸对脸。

人与兽目光交汇,大眼睛瞪着小眼睛,默默端详。双方彼此都吓一跳,呆呆地不敢轻举妄动。

眨巴眼睛,他拼命琢磨:眼下,究竟该拿它怎么办?宁愿吃了它,也不能让它给吃了呀。也就是在他发愣的功夫,这只异兽小天使忽然原地高高跃起,“嗖”一声窜进舱门。慌得他紧紧尾随它的身影,赶紧回头。只见它,三下两下蹦上货箱子的顶峰,它用灵活的长尾巴,把自己高高悬挂在一根黑色的铁链子上。蜃城的小天使身手不凡,洋洋得意地左右晃荡,它活像是在荡秋千呢。

好家伙!吉祥赶紧关门。进来一只就够呛。只听见“噗哧”一声响,又怎么啦?他慌忙低头一瞧。原来是他这样拼命地大力关门,刚好把另一只想要挤进来的小天使牢牢夹住。它呀,一半身子在门里面,一半身子在门外面,腹背悬空夹在门当中,进退两难。两只小爪子拼命挣扎、抓挠,发出“吱吱吱”的刺耳异响,舱门漆黑的油漆表面被它那锐利的指甲,划出一道道银亮的痕迹。

这真是一桩要命的事情。吉祥同它一样进退两难。再打开门吧?它一准儿乘机溜进来,那怎么行!关上门吧?这不关不上吗?!他暗自叫苦不迭,悔不该盲目开门。原来,门外根本没有退路。嗯,先摆平眼前的麻烦,再想办法逃生。

于是他就此豁出去,轻手轻脚挪动,他用肩膀死命儿顶住舱门,一点点地,他努力把门缝重新合上。自始至终,他紧盯它那条细长的舌头,在他眼前挣扎扭动,它疯狂地起伏鞭打。他咬牙倾听,小畜生的骨骼躯壳被压断挤破时候,发出的声声脆响,直至将钢铁的大门关紧为止。吉祥够狠的。

终于关上门。或者说是,为这个存在于人世间的吃人地狱,盖上盖子。他深吸一口气,庆幸自己又一次把死神关在门外面。舱门上的铜锁是坏的,关键时候,它根本派不上用场。“野蛮人啊,这是谁砸坏的?”他小声嘀咕,徒劳地摆弄铜锁,眼巴巴看着它压根儿就不中用,他也只得作罢。浑身哆嗦,双手仿佛不听使唤,他好歹重新安上了门闩。

上帝保佑。如果,上帝真的与我同在,就请他老人家,千万要保佑这只破铜烂铁的门闩啊。吉祥心想。他抬手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珠子,又低头看一眼,舱门下湿漉漉的异兽血液。唉,真是恶心。

无路可逃,敲门声再度响起,“啪啪啪”动人心魄,它们分明就是欺负人。这一回,吉祥死活也不肯开门。

门外,异兽小天使万分失望,无奈地重新趴在地面上。它们纷纷挥舞细长的尾巴,一下紧接着一下重重拍打那扇黑漆漆的门,时断时续“啪嗒啪嗒”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