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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哪里不对



        那滋味,说是欢喜,又好似不是,心尖上好似被什么轻轻扫过,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慢慢便有似欢喜似叹息的心情慢慢地浮上来。

        受宠若惊。

        ……方茗盯着走前头那丫鬟的背影想了一会儿,默默扭头了。

        只是忽然想起二哥那句“我家阿茗,是不是喜欢上谁啦?”了,又顺带想起,那日随手瞄到话本上的几行,写的是“这日有雨,李小姐依旧歇在凉亭内,见亭外雨落如帘,想那林公子今日不会来了,心中略觉失落。忽见一柄纸伞,抬眼望去,那人一袭白衣,语笑盎然,一路分花拂柳而来,姿态自是不凡。小姐见了那林公子,一颗心早是落在他身上,只看着他,便觉心中涌出无限的欢喜。”

        也不知为何,方茗那匆匆的几眼却记得尤为清晰,即使此时回忆,还能将那场景,那几行在书页上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可是……——

        欢喜。

        跟……喜欢?

        她何曾欢喜过谁了,有吗?嗯?是了,她何曾欢喜过谁。

        方茗默然,低了头,不敢再想。

        都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徐怀安如今的身家地位也不是她这样的小人物能奢望得起的——她也没有要奢望的打算,即使曾经有过,将会有,也要在第一时间将它无声无息地掐灭在萌芽期。

        彼时的娃娃亲,不过是家长之间的玩笑,空口无凭。徐老夫人,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待到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之后,她便不会纠结此事了。

        方茗只是一个小人物,除了二哥,对谁而言,她都不过只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小人物,即使师兄师父,也不会将她看得太重。

        她必须得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方小姐,到了。”

        “一路上辛苦了,多谢。”方茗礼貌地跟领路的丫鬟道了谢,看她点亮了屋里的蜡烛,提着灯笼不快不慢原路返回,这才关了门。

        房内的摆设跟她走之前一样,似乎没人来过。今天出的事太多,方茗有点困,一屁股坐在床上,张了嘴想让丫鬟端水过来洗漱,身后猛然伸出来一只手吧唧一下捂到她嘴巴上,也捂住了她将出口的喊叫。

        方茗扎扎实实被惊悚到了,下意识张嘴就咬,咬完了转身反手拐着肘子把那人一下就压制在床上。

        被子里传出一声闷哼,方茗又加了点手劲,凛声问道:“是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被子卷成一团是她的习惯,竟没发现这样也可以藏下一个人!方茗禁不住有些后怕。

        那人并没答她,捂了一会都没动静,随她怎么折腾都不动。他不动方茗就有些惊疑了,这人衣服穿得华贵,头发梳得好好的亮亮的,一点都不像她听人说的那些刺客杀手什么的,如果不是……难道是采花大盗?

        好奇心强大憋不住,方茗忍不住泄了点手劲,钳着那人的手腕,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喂,你……没死吧?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谁派来的,快说!”

        “哼,”半响,那人才在被筒里面闷闷地笑了一声,没等方茗反应过来,也不知他怎么就得了空子一下从她手中挣出,紧接着一个鱼跃跳起来竟抢在她之前夺过她的手腕反剪着摁倒在床上,笑嘻嘻地问,“这会,还敢问我死没有吗?”

        一眨眼便发生这样的大变故,形势完全逆转,方茗心口堵着一口气实在难受,不管不顾张嘴就想呛回去,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

        因为是背对所以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可是手腕处被他握了一圈,触感温热真实,如果真的是……方茗脑袋轰隆一下大了,憋了一会都不见他再出声,方茗捏细了嗓音,弱弱地唤他:“师父……徒儿,知错了……”

        她真没想到师父居然会睡在……自己床上嗷嗷!!!谁知道他今天会来,而且他又不说自己是谁,之前徐怀安才跟她说方家的事,她当然会忍不住联想起来的,她不是有意的……于是师父请不要不要再压着她了嗷嗷……

        “嗯,知错?你哪里错了,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师父,徒儿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压住您老人家,徒儿不该鲁莽不该大意,徒儿下次再也不会再也不敢了……”这句话有歧义嗷,方茗内心默默地挠墙郁卒了。

        “哈,如果问清楚了,如果不是师父我,就能这么压,能这么……被压吗?嗯?”不要嗯不要嗯了……师父请不要再挑字眼了她知错能改亡羊补牢她不是故意的嗷嗷……

        方茗扁着嘴欲哭无泪,下巴挤着被子说话好累,这是虐待是虐待啦嗷嗷!可是她还是只能抖抖索索地继续回答师父的问题,她打不过师父。“没有,徒儿……”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热源,在靠近……师父……压下来了。

        压下来了。

        压下来了。

        压下来了……

        嗷……

        耳边有人呼吸时吐纳的热气,时轻时重的搔痒好似能进到心里去,方茗甚至可以想像出嘴唇与耳廓之间渺小的距离。背上不远不近地贴着谁的胸膛,平日里从未如此接近,竟不知它触上来的感觉比烙饼还要热,那人压低了声音,低沉暗哑,柔着声音,很迷人,“如果真的是我,你又预备如何呢,嗯?”

        ……被调戏了。

        ……师父是这世界上最最恶劣最最不靠谱最最不能相信不能当真的人,不能被压倒,怎么也不能被他压倒。

        方茗默默地积蓄力量,预备猛然发力一飞冲天,谁知没等她先出手,云展好似算准了一样,先松了手,笑嘻嘻地坐起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倒把方茗弄了个糊涂,“师父,您这是……”

        “乖,”云展若无其事笑得灿烂,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了句乖,在方茗皱眉头之前又收起笑容,正色解释道,“我这次来是帮你师兄送一封信的,你不听他的话要留在这里,他便要我带这封信给你。我白天有事,晚上到了你又不在,躲被子里等的是胡,也不知道怎么,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后来怕你惊动了别人,就索性捂住了你的嘴,谁知道……”

        师父的表情很诚恳,是她让师父等了那么久,方茗有些脸红,忽然想起来,又问:“那我把师父压住的时候师父为什么不说自己是谁?如果说了……”她也不会被师父……哼哼了……

        一问这个,云展就颇为无辜地摸摸鼻子,撇嘴道:“不小心睡着了……你师兄的信还要不要啊?连累我跑这么远这么累,还要被你冤枉,我可真是吃力不讨好了。”

        ……师父,徒儿知错了。师父称呼师兄的时候总是不叫名字。

        “……要,辛苦师父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哪里敢辛苦呢,你说是吧,乖徒?”师父师父莫那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她知道错了她再也不敢了嗷嗷……

        “师父……”嗓子吊啊绕啊吊,难得撒次娇,莫说云展那副被雷劈到的表情,方茗自己都禁不住虎躯一震,默默低头了。

        “……徒儿啊,有些事情,是需要天赋的……你能学武,不代表……”怒目,揭人疮疤要往死里瞪!!!“好了师父不说这个了你别恼啊,呐,这是你师兄的信,收好了好好看着。虽然我跟你师兄都知道你的决定别人都左右不了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别出什么事……”

        云展的神情很正经,他那么直接地看过来,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关心关怀,难得地坦荡让方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捏着手上的信纸,看着他,笑:“师父,太认真可不像你。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没关系,只要查完方家的事我就离开京城,以后再也不来了,真的。”

        “嗯,乖徒。”又来摸脑袋,方茗郁卒地低头。

        嗯,不小心躲开了?

        师父皱眉头,又伸手……怎么可能躲得开呢,方茗乖乖地被摸脑袋,想着明天还是把刘海整整,上面插十个八个簪子,免得……“方小姐,你睡了吗?我是徐怀安,我有些事忘记跟你说了,你在吗?方小姐!”

        噗噗!什么状况?!

        方茗手忙脚乱抓了云展就往被窝里塞,边塞还边喊:“徐大人请稍等,方茗现在有些不方便,请容方茗整理一下……(嗷……)”嗷嗷的师父为毛掐她为毛掐她啊!!!

        方茗捂着腰上那一处嫩肉,委委屈屈地把一脸暗青的师父塞进被窝藏好了,被他瞪了几眼,才憋着嘴爬下去开门。

        门一开,徐怀安脸色也有点沉,一见她出来就道歉说:“怀安并非有意打扰,能否进房慢细说?”

        “哦,好,请进。”这不是他自家屋子吗。

        徐怀安进了房门,没说别的,默默地先抬眼把厢房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遭,方茗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师父在这里才来的,连忙请他坐下,倒了茶,端起来抿了一口,才镇定自若地说:“时间不早了,徐大人有事还请直言,早些说完也好歇息。”

        他仿佛噎了一下,脸稍稍红了一点,烛光不太亮方茗也看不真切,一眨眼他便好似收了窘态,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怀安只是希望方姑娘能小心自己的安全,为了安全起见,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定要告知怀安,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专挑在这时候说,绝对有、深、意。

        方茗压着有点激动的小心跳笑着应下,说自己一定小心一定小心让徐怀安别在意,还故意顺手收拾一下房间里头容易藏人的地方让徐怀安相信他只是误会了,好歹蒙混过去听见他说告辞了,方茗心里灿灿烂烂笑得嘴都合不上,站门口兴高采烈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他这时候来也是为她好吗,笑眯眯地等他拱手行了礼刚要关门,身后某处一句蚀、骨、销、魂,如梦初醒,引得人遐思无限的“嗯~~~?”,成功定住了徐怀安转身的动作。

        不等方茗说些什么来应付过他惊疑的目光,那人好似轻笑了一声,声音暧昧婉转,又一句听得人热血沸腾的“嗯,阿茗,还不上来睡吗?”,成功将方茗张口欲言的动作,也生生地,定、住、了!

        今天这事,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