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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身世



        第二日,我没能去阮雨家中提亲。天蒙蒙亮的时候,木言师傅一人一马,一身风尘,到了我家。她满眼血丝,神色疲惫,看得出,是日夜兼程,赶了很久的路。她不似以往的潇洒言笑,进门就直赴了我娘休憩的院子。而后久久未出。

        我因了昨夜的梦,难以入眠,一直和阮雨躺着说话。听得动静,与他一同去察看。木言师傅瞥见我们,只点头示意,没有交谈。我和阮雨面面相觑,觉得奇怪。立在一旁等了一会,不见动静,遂一同洗洗,用了早膳。

        膳食刚毕,福婶一脸严肃的进来,称我娘有事与我商量。我让福音陪着阮雨,进了我娘的屋子。我娘双眼红肿,神色哀戚。一旁的木言师傅,也同样悲伤毕露。我心中一紧,低低唤道,“师傅,娘。”

        我娘哽咽的应了一声,递给我两个半枚纯白的羊脂玉炔。我一看,手不由发抖。我娘有半枚玉炔,我知道,那是她和我爹的绝情信物。说是绝情,当年原是我娘送给我爹的定情之物。我爹离开我娘的时候,将那极品的羊脂玉炔,一拍两散,一人一半,姻缘不再。

        如今这玉炔竟聚首了,我悲从中来。木言师傅轻道,“能儿,你爹病重了。”

        我抬头狠狠的看向她,冷道,“师傅,时机到了,是吗?他不是早就不要我们,要死就死,何必告诉我们。”

        我娘止住我,“能儿,休得胡言。”

        我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定定的看着木言师傅。木言师傅看着我,满眼悲凉,她闭了闭眼,像是压下泪水,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能儿,你爹,其实很苦。他是这世间我见过的,最有见识最有毅力最隐忍的奇男子。我今日来,不是他的意思。我不想让他到死,还留有遗憾。他值得一切,他已牺牲太多。”

        我胸有恶气,叱道,“那是他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木言师傅摇了摇头,“能儿,你太武断,太狭隘。为师传你多年教诲,不希望你是现在这种偏执的样子。”

        我冷笑道,“师傅,能儿的确偏执。幼年家境破落,眼看着亲生父亲亲手导致了一切,又抛弃我和我娘。能儿没有好品性,能儿对父亲,只有恨。”

        我娘道,“能儿,你爹是有苦衷的。”

        我瞪着我娘,吼道,“娘,你到现在还放不下他。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还要帮他说话。”

        我娘轻叹,“是啊,我这一生,从未放下过你爹。虽然他走的时候那样绝情,可我总觉得,他是有苦衷的。能儿,信任一个人,就是无论事情的表象有多残酷,你仍然相信,真相只有一种,他是为了你好。”

        我气道,“娘,你糊涂了。”

        我娘温和的看着我,“能儿,娘没有糊涂。若你全心和一个人相濡以沫共处过,你当能体会。”

        我扪心自问,若阮雨这样待我,只怕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我摇了摇头,止住了眼泪,心却痛得难耐。

        木言师傅缓缓启口,“能儿,你爹不叫益风,他真名丰益。他是大丰朝靖亲王唯一的嫡子,也是遗腹子。这么多年,对外一直男扮女装,也是靖亲王君的意思。能儿,你已出仕,当了解大丰朝近十五年方才渐渐安定。”

        大丰朝内乱多年,的确是从十五年前丰坤帝即位才逐渐安定。我点了点头,木言师傅续道,“能儿,你爹就是丰坤帝。”

        我无比诧异,我爹是个男人,虽说男扮女装,可丰坤帝是有皇夫,贵君,有子嗣的。这简直荒谬至极。木言师傅看出我的疑惑,她叹了口气,“你爹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孩子。其余的,都是掩人耳目。并非一无破绽,只是知晓些□□的,要么已被拉拢,要么不在人世。”

        我皱了皱眉,皇家事残酷无情,也无可奈何。只是何苦要害箫家,何苦要害至爱之人。木言师傅的话解答了我的困扰,“一统大丰是靖亲王的心愿,也是众多大丰皇嗣的志愿。当年靖亲王争斗而亡,临死前告诉王君一个惊天的秘密。江南箫家,据说三百年前是大丰的贵族。为了一个大逆的男子,偷运了大笔大丰的财富,隐居江南。这只是个传说,且几无人知道这事真相。靖亲王君势弱力薄,自然对这事十分上心。他遣人查了很多次,无功而返。你爹渐渐长大,他容颜俊美,却始终掩盖在一张面具之下,扮作女儿家。以身色/诱你娘,是你爹的计策。不想他对你娘后来有了真感情,所以才会有你的出生。你爹和你娘相处三年,终于发现有些财富你娘也是不知情的,埋在你们箫家的祖宅之下。当时大丰内乱十分厉害,你爹心急,遂决定用这些财富招兵买马,完成靖亲王的遗愿。战争向来残酷,争帝更是风险多多,你爹不知能否成功,所以索性断了你娘的念头,狠心离开你们。其实也是怕你们被卷入风险。”

        我闻言心中苦涩一片,自不用问我爹登基后,为何没来找我们。他本就是扮作女人,要我娘如何自处。

        “能儿,你爹离开你们,他心中很苦。他对你们,念念不忘。福婶就是他安排在大逆照顾你们的。他不与你娘联系,也是希望你娘能有个新的开始。他此生不得已,情孝难两全。选了大义,牺牲了他自己,牺牲了你和你娘,你能理解吗?”木言师傅语重心长的问道。

        我不开口,低着头。我知道我能理解,这么多年的纠结,几句话我的确就能理解。我心中怅然,看着我娘,她端坐一旁,她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我爹的消息。年华已逝,情缘难续,她还是那样殷殷的期待着,犹如枯木逢春。我真的很想哭,我替他们悲哀,替他们惋惜……终究我还是没有再流泪,我抬起头,看着木言师傅,“师傅,我爹得了什么病?”

        木言师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能儿,你爹得了痨病。这么多年积劳成疾,如今怕是不治。他知道你向往平静,安于平淡,所以也不想迫你做什么。原本,他希望你能和庆之在一起。庆之,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十七年前,兵荒马乱,你爹离开你们不久,沿途救下遭遇悍匪重伤的庆之母父和刚满两岁的他。庆之母父伤重而亡,你爹收养了庆之。你爹知此生孤寂,将庆之扮作女孩,赴了他当年的后尘。如今,庆之是大丰的太女。你爹的心愿,是希望你和庆之成亲,有个名正言顺的子嗣,继承大丰的江山。”

        我没有想到,我爹刚刚中年,便得了不治之症。我想象不出,一个男人扮作女人,打下江山,治理江山,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我心中抽痛,也突然明白了庆之的从容大度是何原因。他是太女,从来就没有软弱闪避的可能。那我爹呢,他只怕一句苦,都无人可诉。我不会娶庆之,这点怕是会让我爹失望。可是,我的确该去看看他。我想告诉他,我和我娘都很好,他不必愧疚。而且,我和我娘不怪他。我娘心中,永远只有他一个。那样,也许他会好起来。我想到这,看着我娘,“娘,您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