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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云开月明



        他向她挪近了半分,然后伸手轻轻的将她揽到怀里。她有片刻的怔忡,身子软了下去,软的化成了水,柔柔的流进他的怀里。他的手心贴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衬衫,有浅浅的温度自掌心传上来,痒痒的。她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双手搁在自己胸前,她不敢伸手去抱着他,也不敢将双手贴在他的宽厚的胸膛上,她只是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见她手肘上的擦伤,想起她衣服上的血迹,“那血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那不是我的。”反正都过去了,何必再让他受无谓的担心。不过她自己想起来到是觉得后怕,要不是宁远昇正好在,要不是父亲当年给了她一把枪,她或许已经死了。

        他见她不愿意再说,就没有再问,反正他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知道。

        因为他的头痛一直没好,所以卧室里燃着宁神的檀香。袅袅的白烟丝丝缕缕的漾开来。外面是簌簌的雨声,像风吹过竹林。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滴滴答答,直到天明。

        天边泛了鱼肚白,晨光透过藕色的垂丝窗帘照进来。微雨朦朦胧胧的,觉得周身被包裹在温暖里,不愿意醒来。陆致洵依旧保持着昨夜的姿势,将她揽在怀里。他醒了好一会了,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昨日初见时的忧虑,转而代替的是一种祥和安心。也许他真的是错过了很多的时间,可是他不想再错下去了。她真的值得他去爱,值得他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有一些叫做憧憬的东西在他心的深处蔓延开来。

        微雨醒过来,本以为自己会如从前一般看到一个冷冷的背影,却正对上陆致洵带着笑意的眼神。她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醒了?”他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飘飘渺渺,轻轻软软的,让她更加觉得不真实。可她终于知道,那不是梦。他就在她面前,而且拥着她。

        她本该是万分的开心,可鼻子却酸酸的,想要落泪,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他见她眼中泛起了盈盈的泪光,“怎么了?”,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那目光温柔的看进她的心里去。

        她摇摇头,“没事…”退出了他的怀抱,别过头去。她不能再让自己有丝毫的误会了,在景洲,她已经错过一次,那样的痛彻心扉她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

        “咚咚咚…”严正在门外试探性的敲着门,声音的轻重拿捏的恰到好处。若是里面的人睡着,那声音也吵不醒,若是醒着,则正好能听见。

        “你在房里呆一会,我去去就来。”他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出卧室。

        严正抱了一推公文放到他面前,“这些是谭琨底下各员大将的资料,还有金陵最近重大的人事调动。”

        “先放着。信送到了?”

        “送到了,只是...他说需要考虑。”

        “考虑就说明他动了心,答应不过是时间问题。还有,我让你查的事呢?

        “钟山官邸已经被大公子控制了,但夫人小姐都还安好。二少奶奶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出来的,还在火车上遇到了劫匪,若不是有人开枪救了二少奶奶…恐怕…”严正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陆致洵的脸色难看极了。

        ……

        昨日洗澡的时候,微雨将那条染血的裙子试着搓了搓,可那血迹牢牢的在上面,根本洗不掉。泡了一整晚,此时又拿来反反复复的搓,还是不行。

        陆致洵进来,见她在洗衣服,道:“都脏成那样了,不要洗了。喏~”他手里捧了一叠新的衣服。

        她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洗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火气,她一路这么危险的过来,他听了严正的话都觉得替她后怕,她一个女人怎么这么的不管不顾。他将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仍,高声道:“我说了叫你不要洗了,都脏成那样了还有什么用!”

        “可这裙子…是你送我的。”她的声音很低。

        原来因为是他送她的,她才舍不得。先放着吧,血不是那么容易洗的,我会想办法。你先从这随便挑一件换了。”

        她想到自己身上还只穿着一件他的衬衫,这里人进人出的,难道她要一直躲在卧室不成。她放下衣服,拿毛巾擦干了手出来。床上放了十几件衣服,洋装旗袍都有,她正在想要穿哪一件,听见他有些孩子气的道:“若是这次还没一件合身的,我就扒了严正的皮。”

        虽然明知道他是开玩笑,哪里会真的因为这样就扒了严正的皮。可她到觉得真的为难了严正,一个男人,又一直待在军队,哪里会买女人的衣服。这床上的衣服,各件的款式都十分精致,想是花了不少心思挑选,也亏得他了。

        她挑了一件鹅黄的纱裙换上,大小正好,清清凉凉的,飘逸若仙。

        “我们去走走吧。”他牵了她的手向外走。

        她的手僵在那,除了成婚那天,这还是他第二次牵她的手,而且不再是从前那般冰冷。

        “你不是不能出去么…”

        “只是道后院的园子走走……”

        “想不到专使公馆的后院还有个这样美的一个园子。”她不由的惊叹。这里的花虽然比不上钟山官邸的,却也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园子的南边有一座红柱青瓦的小亭,四方尖顶,连着一段曲廊。那曲廊的两边个种着几株紫藤。繁花串串,从廊沿上缀下来,在青青的叶间,如紫霞弥漫绿野。

        “微雨。”他突然叫她。

        “嗯?”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只是简单的一个名字,被他叫的缱绻缠绵,好像透着无限的情愫。她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难道她忘了从前的事情么。她不能,不能再错了。“怎么了?”她的语气是极力克制的平静,故意的带着一丝清冷。


        那清冷极细微,可他却感觉到了,原来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对对方的感知就会那样的细微。连语气里一点小小的波动都能感觉的道。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此时却说不出口了。

        紫藤花串在风里来回的轻摇,有几瓣碎花瓣随风而起,一瓣紫色的花瓣落在微雨的发丝间。他伸手替她轻轻拂去。

        他手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她本来是极讨厌烟味的,可他身上的烟味却很好闻,闻着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她甚至有点贪恋这种味道,希望他的手在自己的发间多停留一会。当他的手离开她的发间,那烟草的味道也渐渐远离,一丝失落一闪而过。

        有侍从来报:“有人找二少奶奶。”

        “谁啊?”微雨觉得奇怪,她在金陵又不认识谁,怎么会有人找?

        陆致洵却想起了一个人——宁远昇。他知道是宁远昇在火车上救了她一命,并且他刚刚得到消息,宁远昇新任了金陵政府的外交次长。

        她刚走出几步,停下来回头看他,这里是专使公关,她似乎不方便待客?

        他好像什么都能看穿,笑道:“去吧,到外面坐坐,他们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她留给他一个灿然的笑容,然后离去。那刹那,他似乎有一种错觉,好像她有一天会离他而去似的。他自嘲的笑了笑,他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爱情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他才心动,已经失去理智。或者,他其实已经心动了很久,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

        微雨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宁远昇站远远的站在那。是了,在金陵她也就认识他了。可是接着从宁远昇跳出来的那个人,却是将她吓了一跳。

        “顾晴!你怎么会在这?”她惊讶的一塌糊涂。

        “你还说呢,我担心你啊。而且…”她转头看了宁远昇一眼,那脸上有浓浓的甜蜜。

        ……

        仨人到了一家咖啡厅,顾晴坐在宁远昇身边,微雨坐在她们对面。

        “那天把我吓个半死,见你迟迟不联系我,我只好去你家找你,可却说你不在…我担心的要死,只好打电话叫他想办法。”她说到“他”字的时候,故意用手肘撞了一下宁远昇,那动作说不出的亲密,“结果,他居然告诉我,正好在火车上遇到你了,还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你差点死了……”

        微雨略带娇嗔的道:“好了好了,你看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还死啊死的,也不知道避讳……还有,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其实也不是啦…”顾晴有些脸红的低下头。

        微雨联想到刚才她用手肘碰宁远昇的动作,又见这丫头居然会脸红,心里已经猜了七八分,“你们这是…?”

        顾晴“嘿嘿”一笑,同时与宁远昇相视而笑。

        微雨知道答案已经不用问了,可她还是觉得奇怪:“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认识。”

        顾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啊,你离开学校不久我们就认识了。”

        微雨想起顾晴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提起一个学长,神情里总是带着崇拜。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宁远昇,世界真小。她心里替顾晴高兴,顾晴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顾晴也能幸福,那她就真的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她想到自己在心里用了个“也”字,那就是说她已经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了?竟有些微微的出神。一会才转而道:“那你怎么才告诉我?”

        “其实我们也是刚在一起不久。”微雨后来才知道是顾晴倒追的宁远昇,她们的确是在一起不久,所以顾晴也一直没有跟她说。“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确定你平安。另外是他来了金陵,我也索性跟过来了。”

        微雨打趣道:“你到真是夫唱妇随啊。”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微雨虽然是为了送密信而来,可她心里何尝不想夫唱妇随。

        三个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