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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知道了真相,我依旧是我,痛苦的是你。”相国淡淡道。

“就算报不了仇,我也不能再装聋作哑,”竺花陌眼中的悲哀一闪即逝,“那种日子我过够了……”

“你默默承受那个人带给你的耻辱,为的就是保住景丹屏的命吧。你知道如果你反抗了,他为了帮你必定一死。就算你不顾自己的安危,你也不能不替他着想。”相国忽而一笑,“而现在,他已经不再受我的控制,你可以一并发泄你的新仇旧恨了。”

“是!就在今天!”竺花陌走近一步,手里的银针已然捏紧。

“花陌。”叶浅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及时阻止了她的行动。

竺花陌回头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无论结果如何,我一个人面对,不需要你插手!”

凌厉的眼眸中忽而现出一丝柔软,他平静道:“到我身边来。”

竺花陌颤抖了一下,为那样的语气和神情而迟疑,不知如何是好。

“来,”叶浅斟伸出手,“不要犹豫,这边才是你的方向。”

竺花陌望着他的眼睛,良久,终于一步步朝他走去。

漫长得如同亘古的距离,她不知是怎样走到他面前的。

“有我在,你不需要一个人面对。”叶浅斟目光落在她脸上,宛如无声的安抚。

“鸣皋终于要出鞘了么?”钧天相国眸中闪出一丝冷笑,缓缓道。

晶莹的剑身散发着清寒的光芒,鸣皋剑,正握于叶浅斟之手。

“你为什么要杀这里的人?”他问道。

“因为我将要离开这里,他们的使命到此结束。”相国漠然道。

“他们并非为你而生,你有何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鸣皋剑遇到你这样的人,绝不会无动于衷。”

“延续鸣皋剑的使命吗?如你师父清都山人十年前那样,在南郡一人一剑横扫大小魔教二十六所。”相国挑起一侧的嘴角,“你也要背起这惩恶扬善的担子,光耀师门么?”

叶浅斟默而不语。

“可惜,即便强大至此,最终他也没能剿灭那些甘木密林中的人。你以为,你可以吗?”

“甘木密林……”

南郡的神秘树林,传说中树林深处有一群以甘木这种树为食而长生不死的人,他们的聚落便叫做“不死国”。史籍上只有简单的记载——“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

师父十年前自南郡归来,身负重伤,足足修养了三个月才完全康复。然而弟子们询问他究竟怎样被伤,他却绝口不提一个字,仿佛那段记忆,奇Qīsūu.сom书已经永远被他留在了千里之遥的南郡。

“你是……”叶浅斟霍然抬眼,“不死国的人?”

钧天相国浅浅一笑,双脚忽然凭空离地,升至地面一尺处。这时,漫天洒下玫瑰色的花雨,飘荡在相府的每个角落,释放着迷人的甜香。

竺花陌伸手接住了一朵花,雪白的掌心中,紫红的花瓣静静安睡,是一朵三角梅。

叶浅斟忽而发现,地上尸体的分布正如这花瓣一样,呈三角状。

三角梅!竺花陌的心神剧烈震颤起来,瞳孔收缩。这个形状,这种花香,她怎能忘记!

花雨的掩映中,相国的身形陡然消失,顷刻间已然出现在叶浅斟身后,抬手一击。

那只手,仿佛一柄利刃,带着逼人的寒光,刺向叶浅斟背脊。

叶浅斟回身,鸣皋剑转瞬出鞘,孤清的锋芒一泻千里。

相国一击为中,袍袖一转,反手意欲再度发招,却被强大的剑气冲击着不由得向后退去。落地之时,袖口处霍然开裂。

“好一个‘恒剑回风’。”相国沉声赞道。

叶浅斟冷冷看着他,等待他的动静,然而他却在此时收回了攻势,悬浮着的身体也缓缓落地,眼中闪过一道莫测的笑意。

“妈妈!”欢快悦耳的童音打破冰冻般的空气。

那个曾经在相府拍皮球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张开双臂蹒跚地朝竺花陌拥来。

“丝竹!”竺花陌的心猛的揪了起来,目光焦急而怜爱,把孩子搂进怀里。

叶浅斟呆住了,那孩子居然叫她“妈妈”!

“很有趣是不是?”相国的声音传来,却已经不同原来,而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叶浅斟、竺花陌同时看过去,相国抬起双手,两手指尖在胸前缓缓相对,神色肃寂。眨眼间相国脸上的容貌就变了样子,竟真的是一个少年!

少年的脸色显出一丝青白,眉心有一朵玫瑰色三角梅的印记,周身散发着三角梅的幽香,透着宁谧而凛冽的邪气。

望着他,竺花陌几乎已经不能呼吸,眼里的波光凝滞,仿佛失了神。

三角梅印记的色泽忽然变得晶亮,一种不知名的灵力自眉心涌出,少年盯着竺花陌露出一抹邪笑。

就在他额上印记闪亮的同时,竺花陌怀中的小男孩气息定格,眼前寒光一闪,微曲成拳的小手陡然伸直,宛如一把匕首插入竺花陌腹部!

任务完成,小男孩瞬间弹起身,低头看着瘫倒在地的竺花陌,嘴边仿佛闪过一丝冷笑。

“丝竹……”竺花陌捂住伤处,不可思议地望着孩子。

“花陌!”叶浅斟凝眉,带着燃烧的愤怒,鸣皋雪亮的剑尖直抵孩子咽喉。

“不要!”竺花陌却大喊着拦住他,艰难地过去扯住他的衣袖,央求,“不要杀他,不要……”

叶浅斟望着她柔弱如水的眼眸,再也无法淡定,俯身将她揽在怀里。

靠在他心口,竺花陌感受着那心上的温度,波动的神智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那少年冷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面无表情,忽而转向小男孩道:“丝竹,到爸爸这来。”

“嗯!”小男孩回复笑颜,欢快地奔过去。

震惊接连而来,叶浅斟已经不敢往下想象,望着少年,悲愤交加。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难以启齿,极力要忘却的痛苦!

“如你所见,这个孩子的身份就是这样。”少年冷笑,“我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而你怀里的这个女人很对我的胃口。”

“你给我闭嘴!”叶浅斟怒斥。转而垂头看着竺花陌,迟疑着,“他……他是什么人?”

“熹哲……相国的儿子……”竺花陌艰难地喘息,脸色已然憔悴不堪。

“他不配做我父亲,我也不配做他儿子,因为,我把他杀了。”熹哲缓缓道。

“你……”叶浅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死在我手上,不要怀疑,我绝对下得去手,因为我恨他。恨,是世间最危险的感情,足以灭天绝地。”熹哲目色平静无波,“他在乎的只是他谋朝篡位的大业,从未把我当做儿子看待。他把我送去南郡学艺,让我从小在蛊虫堆里长大,看着那些恶心的虫子相互撕咬致死。他要我钻研蛊毒,长大以后帮他控制人心,结果我改良了九幽蛊,他很满意。不要以为太常渊能做出那样厉害的蛊虫,那是我的心血。一个把儿子当成杀人工具的父亲,难道不该死吗?”

“你自己难道不是这样一个父亲?”叶浅斟愤然,搀着竺花陌缓缓站了起来。

熹哲目光一颤,愣住了。

“你对丝竹做了什么……”竺花陌翕动惨白的嘴唇。

熹哲邪笑,“我用最强的蛊,赋予他最强的力量。”

竺花陌摇着头,痛苦道:“你怎么可以把他做成傀儡,他是你儿子呀!”

熹哲神色顿了一下,拉起小男孩的手,垂头道:“丝竹,这些人太啰嗦,我们离开这里。”

“好!”孩子笑脸相迎,欢喜叫道。

叶浅斟却在这时把鸣皋剑举了起来,指着熹哲,“胜负未分,就想逃了吗?”

“心情不好时,我从不与人动手,你要想杀我就到‘不死国’去,我在那里等着你。”说着,熹哲身前的三角梅花雨骤然密集了。

叶浅斟飞剑刺出,扫落了花雨的屏障,然而后面的人已经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了。

“丝竹!丝竹!”竺花陌拼尽全力朝虚空中大喊,然而没有一丝声响回应。

满天飘落的三角梅忽然定格在空中不动,片刻,同时发出细微的“噗”声,竟如水滴迸裂一般,四散在凝滞的空气中。

叶浅斟张手接住一朵绽开的花瓣,掌心鲜红的一点,竟然是血珠!

“这幻术……”他不禁动容,“他用了多少人的鲜血做代价!”

“他怎会在乎……他是……魔鬼啊……”竺花陌喃喃,终于无力地倒在他肩头,昏睡过去。

……

几天后,叶浅斟接到了来自遥国的加急文书。内容是,东海海盗劫走了“靖幻”等负责出征幻海的船只,并集结大队人马在遥国大肆劫掠,百姓苦不堪言,希望叶浅斟尽快带桴浮军返回平乱。

叶浅斟看完信函,一脸苦笑,“没了我就活不下去,这算什么一国之主?”

一旁的季寻芳却不禁为难,“遥王还不知道馆主在这边发生的事,你的身体可不宜再战斗了……”

“寻芳,”叶浅斟郑重了语气,“回去什么都不许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事。”

“馆主……”

“我跟他非亲非故,不需要每件事都向他汇报。”叶浅斟淡淡说着。

“那好吧……”季寻芳只得答应,转口,“我去下令拔营,明日一早启程。”

开门时,季寻芳发现竺花陌正站在门口,忙施了一礼,“竺姑娘请进,馆主就在里面。”

……

荒原策马,竺花陌依旧骑术不精,被叶浅斟落下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