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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妹妹,事不迟疑,跟我走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高夫人催促道。

“可是,天龙他……”我越发担心童天龙的安危,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留得这青山有何用?

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天响的呐喊声,空中呼啸着飞箭的鸣响。

“走!”高夫人一把拉起我,往外走,“我不能让你被敌兵掳了去,就算死在路上也不能让那些乱臣贼子辱没了清白!”

院内所有家丁仆役皆手执兵器等候突围。一行约三十人骑上马,护住夫人的马车向喊杀声最小的东门奔去。

敌兵攻入城池后四下里烧杀掳虐,不消片刻,尸陈遍地。高夫人让我跟她的两个幼儿留在马车上,她则提着剑跟家丁一道奋勇杀敌。一路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来。待冲到东门城墙下,一行人只剩了不足十个。高夫人也负了伤,还支撑着亲自驾马车冲出城门。

冲出城门三里外便是主战场,茫茫一片,笼罩在一片浓雾中,更寂静得如同一座露天坟场。除了浓雾还是浓雾,几乎看不到天空,百丈之内就像一个混沌的大笼子令人窒息。

不久,高夫人找到了高将军——已然死去多时。高夫人默默伫立在高将军尸体旁,纵然咬破了唇,却一滴泪也没流。两个幼儿早已泣不成声,“爹爹!”“爹爹!”叫得人心都碎了。

高夫人不愧为巾帼女豪,忍痛命人将高将军的尸骸搬上马车,继而告诉我敌兵屠城之后还会派人回来清理战场,如若发现女眷势必兽性大发,必须尽快远离这里。从刚才一路之上看到的女尸衣着状况看高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看着惨死的高将军,我的心一阵绝望,如此一场恶仗下,童天龙能否独善其身?

我拒绝跟她一道离开。我本是一孤女,三岁时父母双亡,差点饿死街头,幸得童府收养,养我一十贰载。童家二老于我有恩,更不嫌弃我身份卑微,问我是否愿意嫁给童家长子童天龙为妻。从不敢奢望攀龙附凤的我对童天龙早已暗生情愫,听闻二老说童天龙本人也有意于我时,一颗心顿时心花怒放,当即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惜未及过门,恰逢朝廷发榜征广征将才保卫疆土。童家世代忠良,童天龙的姐夫又是朝廷一员武将,力荐他为朝廷效力,年方十八岁的童天龙遂应召入伍。征战两年,他立下赫赫战功,很快被提拔、升任为将军。无奈狼烟四起,战事越演越烈,我与他的亲事一拖再拖。我思念童天龙成疾,二老斟酌一番决意让我女扮男装随朝廷增援大军一道前往童天龙卫戍之地与他完婚。一路风餐露宿,疲于劳顿,我不慎染上寒症,幸有高将军及夫人悉心照料,才得以康复。再次见到童天龙时,他已完全脱去稚气,长成一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了。本以为我和他终于可以并接连理,谁曾想新婚之夜,便遇敌突袭,童天龙匆匆奔赴战场而去。

如今,他生死未卜,我如何能自顾自逃命去?

高夫人见我如此坚定,哀叹一声不再相劝,挥泪离去。

我焦急地在一堆堆尸骸中寻找着,希望长眠在这里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他。我战抖着寻找,目光游离在一张张僵硬的面孔中,尽管怕得要命,但我停不下来。

踏着无数僵硬的尸体,我一路颤栗着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浓重的雾霭变了颜色,那是血的颜色,天地间皆湿漉漉的,开始下起了雨,是血雨!很快,我浑身皆被血雨染透……

我变得疯狂,疯狂地寻找着童天龙。不知过了多久,在阵地的最前沿,我看到了他,他仍然站着,一动不动。

我终于找到了他。

可是,他死了——在已是一片死寂的战场上。

他是站着死的,手中紧握着一枚玉坠,那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他一直随身携带,如今也被血染红。

他那年轻而英俊的脸被血污染花,身上也被红色覆盖。分不清是血染红了袍,还是他原本就穿了大红喜服的缘故。

尽管在梦中,我真真切切地感受了桃儿的悲恸与绝望。

我使劲挣扎着。醒来吧,这个梦太过分了!我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太血腥!太残忍!太荒谬!

噩梦,在继续,魇住了我,不让我醒来……

她/我使劲拔出童天龙插入敌人胸膛的那把长剑。“天龙,等我。”桃儿调转了剑身。

噩梦,无视我的反抗,往下延伸……

桃儿要干什么?傻不傻啊?我知道下一步那把剑会如何运动起来,不要自杀啊!

我根本阻止不了梦中发生的一切。我/桃儿还是坚决地将长剑贯入自己的身体……

  27  略施小计

“啊!不要啊!”我惊叫起来,怎么可以为了那个混蛋自杀殉情呢?他以为他是谁啊?

“喂,醒醒!发什么疯?”有人抽打我的脸。好痛!那把锋利的剑刺入身体是什么感觉?我没感觉出来,但我想一定比掌掴疼很多倍吧。

“打死我也不会为你殉情!”我大叫着,发现尔忠国正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使劲揉揉眼睛看清楚些,尤其他的头。啊,满头短发,脑后没有那根长发辫。哦,我真的醒了——都是这个该死的梦害的!

“谢天谢地!”我舒了一口气,抹去额上的汗,庆幸自己总算摆脱了这场噩梦。

“半夜里大呼小叫的,想干什么?”他压低喉咙斥责道。

他身上披了件短衫,似乎没来得及穿整齐就冲过来叫醒我——准确地说是冲过来打醒我——我的脸现在还在火辣辣的痛着呢。

再向他身后看去,几个仆人挤在门外伸着脑袋往我这里瞧。看来惊动了不少人。

惊魂未定地的我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我梦见你死了!还梦见我也死了!我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我急急忙忙说完,生怕他再扇我两巴掌。

“我死了?  哼哼!”他嘲讽地看着我,“你巴不得我死吧?”



我惊愣住,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巴不得你死,是你自己死了,打仗时战死了!”我卖力地解释着,“我也死了!噢,不是我,是桃儿死了!”我可不想跟他沾边。

“哼!”尔忠国倏地站起来,满脸怒意更深。“徐嫂!过来看着她睡,别让她再发疯!”

中年女人从仆人堆里挤过来了,非常利索地爬上我的床。“对不起,太太,挤一挤吧。”

在尔忠国转身离开之前,仆人们立即散开消失在门外。

“徐嫂,麻烦你了。”我小声说完,向旁边让了让。虽然她是来监视我的,但此时我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

灯熄灭之后,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回想刚才做过的那个梦,虽然它仍然清晰,但感觉遥远了许多。

为何我会梦到那样的尔忠国呢?那么年轻,那么温柔,那么敦厚!与我所认识的尔忠国相差太大了。如果梦见自己跟他杀个你死我活倒很正常,可偏偏梦到跟他拜堂成亲了,还不知羞耻、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真实而性感的抚触——太可怕了。最最可怕的是梦中的我居然允许他夺去了我的处子之身。那个下着血雨的战场,满地可怖的尸骸,满脸血污的童天龙,殉情的桃儿……一切如此真实地上演。这真是一场梦吗?我感到头皮发麻。

当然是,我没疯,分得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梦境再真实也是梦境啊,不能当真的。

“太太,你从前也做过这样的噩梦吗?”身旁的徐嫂突然悄悄地问我,惊得我一颤。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迟疑地说道。听她那语气仿佛我的梦境她也清楚似的。

“被梦魇住了,自己醒不过来那样的事。太太从前是不是也遇到过?”

“没有,从来没有。”我想我们那个年代哪有机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太太,你不该把长命缕丢在一边。”她微微发出叹息。“雄黄酒也没喝!唉!”好像很替我抱憾。

我转过身对着她。“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黑暗里,她的双目发出莹莹的光,看着叫人害怕。“听老辈人说端午那天不辟邪,阳气弱的人容易惹鬼上身。太太您是不是梦到血、死人之类的事了。我在隔壁听你那动静就感觉不对劲儿。”

我急忙又摸到灯打开,紧张地看着她。

她露出神秘而恐惧的表情。“真这样的话,你就是撞邪了。你要小心,太太!”

我见她一副神叨叨的样子,更觉得害怕,不由抱紧身体。

“你没跟死人说话吧?”她问,露出焦虑的神色。

我想了想,摇摇头。

“哦,那还好,那还好。”她拍拍自己的心口,好像确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幸亏你没说话,若你跟死人说过话,那就糟了,魂很可能被勾了去。若你梦到死人跟你说话,更不得了,一般活不过三天!”她越说越神乎,手也比划起来。

“如果我梦到的人是尔忠国呢,我跟他说话也会倒霉吗?”

“哎哟,太太,怎么能咒自己的先生呢?”她脸色顿时变了。“先生他好好的,我说的是死人。”她好像后悔跟我说这些,朝门的方向瞄了一眼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没敢关灯睡,等我困了,身边的徐嫂打呼噜的声音响得吓死人,就算我再困也睡不着。

我在令人抓狂的噪音中挨到黎明,但我并不沮丧遇到这么一个看护。相反,我很高兴,因为她无形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一个很响亮的声音从我头顶传过来,我听出来那是什么声响,感觉挺难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