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嫁他早点说嘛,非得到节骨眼上临阵脱逃,而且,还跟他“嘿咻”了以后才甩了他,是人吗?占人家便宜不是这么占的。如今倒好,她逃脱了,害我替她受过。我好冤哪,估计窦娥姐都没我冤。
窦娥姐至少可以六月飞雪以示清白,我拿什么证明我的清白无辜?
自哀自怜之余,大大地窝火:简直是见鬼,她凭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那么损的一个女人,她凭什么跟我有如此多的相同?
我的头又疼起来。我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想把自己拍晕过去,不必胡思乱想。
那一头的尔忠国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倒真能睡得着?
可能,缺心少肺的人都是如此吧。
他不怕我暗杀他?
我又在痴人说梦!他好像随时都会像上了发条一样蹦起来。
我还是不要自取灭亡吧。
诅咒他遭报应——每天都诅咒——最适合我这样的废物。
71 月圆之夜
我闭上眼睛开始数数,耳边却传来嘤嘤嗡嗡的声音。一只该死的蚊子钻进蚊帐里,正在找机会下嘴。
我仔细辨听那只吸血鬼嗡响的方位,举起双手猛地拍过去。
啪!准确无误,搓捻手心感觉到那个粘稠的一小点证明我没失手。
成功地灭了一个吸血鬼,我带着一点小小的满足,继续数数。
天!怎么还没数到五十,又听到耳边有蚊子的声音,这蚊帐到底还管不管用?莫非这里靠江边,蚊蝇比市区更多?
我又竖起耳朵仔细听,有只蚊子哼哼着,声音时而消失,时而出现。这只蚊子似乎更敏捷,不停地变换方位,让我无从下手。
尔忠国的腿动弹了一下,一只脚抬起,在另一条腿上挠痒。
啊,我心头一喜,他被蚊子叮着了。
活该!我心里骂道。如果能唤来上万只蚊子一起叮咬他才好,最好集中叮他的脸,把他的脸叮成一个大肿球,像猪八戒一样。这个恶魔!
念头刚起,便感觉自己未免太可怜,居然寄希望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上。就算奇迹出现,把他整成个猪头,又能怎样?我就获得自由了?我就可以高呼万岁了?
我卑微的自由啊,哪里才是出口?
正当我感慨之际,胳膊痒起来。我也被某蚊子叮了。
在蚊子眼里众生是绝对平等的,哪管你是尊是卑,是美是丑,是凶是善?照叮不误。
嘤嘤嗡嗡声越来越多,岂止三、五只蚊子?
我坐起身,借着微光,将床边的蚊帐打量一番,这才发现罪魁祸首是尔忠国这个混蛋——一只胳膊伸出床沿,蚊帐支开了一道豁口,蚊子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我很想踹他一脚,但是我不敢。谁知道他醒来之后怎么个暴怒法?
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我悄悄爬起身,钻出蚊帐,找了把蒲扇四下扇起来。
如果蚊子攻击他,算他自找的,谁让他放蚊子进去了?不是我的错。
秋蚊子很厉害,为了保证不在冬季毙命,它们会疯狂地觅食。
过了一会儿,听到蚊帐里不时传来挠痒痒的刮擦声。看来,尔忠国的血液很合蚊子们的胃口。
我在黑暗里冷冷地笑:蚊子们,勇敢地上吧,不限量供应猛男新鲜血液。
灯亮起,尔忠国蹙着眉头坐在蚊帐里开始到处找蚊子。
我悠哉地摇着芭蕉扇,冷眼看帐内的人蚊大战。
在这场人蚊大战中,尔忠国似乎更厉害,出手必见血。只见他左右手掌交替往空中那么一捞,没听见噼啪拍掌声便捉住了蚊子。不像我,还得靠两个巴掌同时使劲。
他捉完蚊子,这才注意到蚊帐内少了一个人,抬眼望出帐外,瞥见我的所在,眉头蹙得更紧。“为何不睡觉?”他的口气像训斥一个小孩。
“我不想喂蚊子。”我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的意思是我想喂蚊子啰。”他的脸上陡然升起一股愠色。
我一惊。他不会认为是我故意把蚊帐支开害他在里面喂蚊子吧?以他的狭隘心胸,未必不这么想——那可是糟糕的事情。
“问你自己啊,我没有做过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然而他认定我刻意害他被蚊子叮,因为他哼唧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给我过来!”
我没动弹。你叫我过去我就得过去吗?
“我叫你过来,听见了没有?”他加重了语气。
“嗳,”我连忙解释,“自己睡觉不老实把蚊帐支开,害得我也被蚊子咬,我睡不着这才下了地。”
“过来!”他压低嗓子,带着威胁的口吻。
我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喂,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我提醒他别想对我动粗。他这些天躲避我,人是躲开了,火气却越躲越大。
为了息事宁人,我伸出胳膊递给他看:“看喏,我被蚊子叮了两个包,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他冷哼了一声:“有蚊香为何不去点来?”
又来了,我又不是他的使唤丫头。再说,大家都睡下了,这么晚让我去吵醒人家要蚊香,我才不干。
“我不知道蚊香搁在哪里,而且我也不好意思惊动小眉他们。”我淡淡地回答他。你把他们当下人使唤,我可没这种观念。我不是剥削阶级,懂得什么叫自食其力。
“不好意思?你倒是很好意思让我喂蚊子?”他促狭地笑了一下,更准确的说是哼了一声。
“只能怪你自己睡觉不老实!”我的语气亦被他传染,变得生冷。
“好,你嘴巴厉害。我不跟你计较。现在没蚊子了,上来睡觉!”他压低嗓门恶狠狠地说道。
我掀开蚊帐爬了上去,仔细将蚊帐掖好。
他瞪着我,手往胳膊上挠着。
他的胳膊上至少被蚊子叮了五、六个包,个个有黄豆粒那么大,我心里一阵暗喜。可惜还是少了点,更遗憾的是脸上一个包也没有。大概蚊子也怕他那副阴冷的面孔。
关了灯,一切又沉浸在夜色中。
我打了个哈欠,合上眼睛……
糟糕,我又在做梦,又做到了那个梦——洞房花烛夜的梦。我是桃儿,而尔忠国又变成那个叫童天龙的人。他依旧轻柔地揽我入怀,温存的耳语令人迷醉。
不要做这个梦!我告诉自己。
然而,梦在继续,由不得我。
这只是个梦,不必害怕,而且不是第一次做,我安慰自己。
可是我不能不害怕,因为后面会出现很恐怖的场景,很血腥,快让我醒过来吧……哎,快停下啊!停下……不要出现那个传令兵过来说“报告将军”什么的,不要!
然而梦境像刻录好的DVD一样按照剧情忠实地往下播放。
“主帅有令请童将军速去帅帐议事!”
“不要去!”我抱住童天龙,“不可以去!”我知道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然而我说不出来——是桃儿说不出来。
无论我说什么,童天龙都听不见。
他迅速起身,来不及卸下大红喜服便套上盔甲……
“不,不能去,会死的!”我扑上去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他还是重复着同样的台词:“桃儿,我马上便回来陪你,我答应你一定回来!先歇息吧。”他微笑着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听不到我说话,只听见桃儿的话。无论我怎么说,他还是按部就班地离开这里,接着,按部就班地死去——浑身是血,死不瞑目——在新婚之夜。
“不!”我大叫着,“快醒过来啊!这只不过是一场梦!快醒过来,不要再做这个梦!停下!停下!!”
“……你发什么神经?”童天龙瞪着我。
不,是尔忠国瞪着我。
很好,我非常成功地醒过来——在那可怕的一幕重新上演之前。
每次都知道在做梦,每次却都能惊出一身的冷汗——无数次循环往复——从不因做梦的次数而减弱惊魂效果。
“刚刚还有人说我睡觉不老实,请问抱着别人的脚乱摸、乱亲算老实吗?”尔忠国的声音冷冷地砸过来——预料中的事。
这会儿绝对听不到童天龙温婉柔和的声音。
因为,梦已醒。
灯光照着尔忠国睡意浓重的脸,同时他的目光告诉我他很生气。
“你说什么?我不清楚也没兴趣弄清楚。”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他,因为又是他及时叫醒了我。
“你真是少有的贱知道么?”尔忠国上来就骂人,微红的眼看上去很邪恶。
我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
“死死抱住我的脚不放什么意思?我真想踹飞你,但是我答应过不碰你,我忍了。可你似乎很想试探我到底有多少容忍力。”
“我、我抱着你的脚不放?”我瞪大眼睛,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起来。“你以为你的脚很香吗?我不抱住了它们就睡不着是吗?”我讥讽道,心想怎么可能?但随即想到刚刚做过的那个梦,好像是抱着谁来着?童天龙?心里顿时一紧:难道我做梦时抱了他的脚当作童天龙?
咦……好恶心!
“对不起,如果我当真冒犯了您的尊贵的脚的话,我愿意道歉。”
我不想挑起事端,忍气吞声是我的强项之一。
但是,尔忠国怒气未消,他的脸扭曲着。我听见他握住拳头的手发出“咔哒”的声音。
至于吗?不就是我做梦不小心抱了他的脚嘛。换作另一个人,被一个大美女厚待若此,受宠若惊才是。再说我又没侵犯他哪里,不就是一双臭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