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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说完,突然放.荡地笑起来,还趁我接过水杯的空当,隔着栏杆拿手指弹一下我的脸颊。

我厌恶地避开,仰起脖子,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清水洋子命人打开牢门,将我押走。

穿过阴暗的走廊,下了几级台阶,进入更深的地下室,两个日本宪兵持枪把守着一扇门,还没走到近前,便听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厚厚的门板后传出。

清水洋子让其他人止步,她独自攥着我的胳膊走进去。

这是一间休息室,烟雾缭绕,又闷又热。刚才的惨叫声是从更里面的刑讯室发出来的。清水洋子停下来跟几个坐在休息室内抽烟的宪兵说话,像是在问他们问题。这几个宪兵都赤着上身,汗如雨滴。他们不时地摇头,个个愁眉苦脸,看那表情好像只有坐牢的人才会有,但出现在一帮操控中国人生死的屠夫身上甚是怪异。

“过会儿你会看到很有意思的场面。”清水洋子挑着眉头对我说道,并朝一个宪兵招招手,那人立即站起身,走过来立正敬礼。清水洋子用日语跟他叽咕了几句,那个宪兵从墙上取下来一副手铐过来给我戴上,随即推着我的肩膀往里面那道门走,但走到门口又停下——清水洋子叫住了他。

清水洋子拿了一团布过来,抓过我的手,将布塞在我手心里。“如果想吐的话,请不要吐在地上。”说完,拍拍我的脸,柳眉一扬,冲押解我的宪兵一努嘴。那个宪兵“嗨伊”一声,攥住我的胳膊,拿肩膀抵开刑讯室的门。

里面有两副刑架,刑架上挂着两个男人浑身是血,无法辨认原来的样貌,而且都已奄奄一息。刑讯室内充满皮肉烧焦的臭味混杂在各种可怕的味道里。两个手持烙铁的鬼子几乎浑身赤.裸地站在劈啪作响的烤炉旁。

我的心拎到了嗓子眼。他们也要用这些可怕的刑具对付我?想起刚刚常太太对我说的话:“柳姑娘,你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我闭上眼睛一会儿,咬紧牙对自己说,我必须坚强!

随着脚步的移动,我又想起清水洋子刚才那番神色,感觉她暂时没打算对我进行刑讯逼供。莫非她又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似乎很喜欢血腥恐怖的场面,让我看所谓的“很有意思”的场面,是打算从心理上打垮我吗?做梦!

我挺起胸膛,做好誓死捍卫尊严的准备。

押解我的宪兵并未停下,依旧向里走。原来这里不止一个审讯室,而是一个挨着一个,中间都有门相互贯穿,好似一节节火车车厢。

又穿过一个刑讯室,鬼子宪兵停下,拉我站到角落里,他背着手站在一旁。

耀眼的灯突然亮起在头顶,将阴暗的刑讯室陡然增亮数倍。

惊悚的一幕便在眼前: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被缚在刑架上,因为背对着,无法看到她的脸,但她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晕死过去。更为可怕的是她身上拖着几根电线,四肢被捆成一个“大”字。正对着她的是三个浑身汗淋淋的日本宪兵,都没戴帽子。一个年纪大点,近四十岁,浑身是松垮的肥肉,另外两个不过二十多岁,颇瘦。雪亮的灯照着他俩裸.露的上身,隐约可见肋骨的形状。如果不是制式马裤标明了他俩的身份,光从体型看会误以为他俩是坐牢的囚犯或营养不良的苦力。

其中一个瘦鬼子将一桶水泼向刑架上的女人。她摇晃着脑袋悠悠醒转,微微呻吟着,两腿之间忽的掉下来一个东西,坠下地面发出“啪”的脆响,是个带电线的圆柱体。另一个瘦鬼子过来捡起地上的东西重新塞进那女人两腿之间。

这竟是一根带电极的金属棒!我颤栗起来,仿佛电流打穿了我的身体。

胖鬼子抹了把汗甩出去,在一个看似发报机的仪器上旋转一下,尖叫声猛然响起,是刑架上的女人发出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每当胖鬼子回旋一次,尖叫声便起来,且越来越长,那具受刑的躯体筛子般抖动不已。  

我不敢看,也不忍看,我身边的鬼子宪兵也低下头,似乎不忍再看。

“招供吧。你的少受皮肉苦。”胖鬼子的声音在刑讯室响起。“时间的不多了,快快的招供。那些枪支通过什么途径弄到的,又是通过什么的途径运出去的?你的快说!”

没有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毫无疑问,她是硬骨头。

“再不招供,加大电流!”胖鬼子威胁道。“你的不说会受罪的更大。快说!”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烦躁。

但那女人像石头一样沉默,除了大口喘气,拒绝跟鬼子说一个字。

“啊!啊呀……呃……啊!”可怖的叫声陡然又起。鬼子又用刑了。刑架上的女人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我双目紧闭,不敢想象这般狠毒、恐怖、无耻的刑具是用来对付一个女人的。

“感觉很糟糕、很痛苦是不是?难以忍受的疼痛是不是?我会不断加大电压和电流强度,我还没用最大量。你的还是招了吧。再不说会一直电下去,直到你全部说出来为止。看,这么多人为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大家的都舒服一点不好吗?只要你说了,我们的马上放你,并给你最好的治疗。”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

我的眼泪流出来。我听到自己脱口骂道:“操.你祖宗八代的!”

“喂!”胖鬼子冲我这里喊。带我进来的那个鬼子宪兵立即用日语回过去,好像在对他解释。

胖鬼子一阵狞笑,快速靠近我,一把箍住我,我的身体随即离开了地面。挣扎着,我被这个浑身散发着汗臭的胖鬼子抱到刑讯室正中间。“好好的看,更清楚的看!”胖鬼子抓住我的头发晃了晃,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令我想呕吐,我硬忍住,告诉自己要坚强。

胖鬼子笑起来,“嗯,如果是你的在那上面,我的会很好的对你,你的看上去很容易合作。”他用日语喊了几句,跟我进来的那个鬼子立即从身后箍紧我,可能怕我乱动影响审讯。

我满脸是泪地站在那女人面前,看清楚了她的脸——是常太太!

她也认出了我。“我不会给咱们中国人丢脸的。”这是她沉默了很久之后说的话,也许是她进入这间刑讯室的第一句话。“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没给他们丢脸。”尽管她的声音如此虚弱,我还是听得异常清楚。

常太太坚毅的脸庞在雪亮的灯光映照下仿佛一尊玉石雕像。此刻,我才发现常太太长得好美。她的脸是所有中国妇女典型的脸——善良、隐忍、坚强,尽管带着岁月无情的刻痕,却掩饰不住成熟端庄的风韵。尽管她像动物一样裸着身躯,但她的身躯是那样挺拔,坚韧,毫不羞涩地袒露在刑架上。她袒露着的不再她的肉体,而是中国人不屈不饶的灵魂。那对曾经哺育过一双儿女的乳.房尽管插着钢针,却高高地耸立,宣泄着一个女人的骄傲。

“不要流眼泪,千万不要流在这里。”她颤抖着说道,突然身体绷紧,头左右剧烈地摇晃起来,呼吸急促而吃力。

鬼子又对她使用电刑了。

常太太愤怒的目光瞪着鬼子,不带丝毫的惧色。“呀——!”胖鬼子发出挫败的吼叫声,仿佛他才是放在刑架上的人。常太太的坚强就意味着他审讯的失败。尽管他暴怒到发狂,也没能让审讯有丝毫进展,仿佛一个重量拳击手倾尽全力出手打到的只是一个空沙袋。

那一声吼叫是黔驴技穷的无奈和被挫败感包围的暴躁不安。

常太太的身体机械地震颤,浑身肌肉都在抽搐,身上陡然渗出豆大的汗珠然后滚落下去。两腿间的地上落下一摊淡黄色的尿渍夹杂着淡色的血渍。她忍受的痛苦一次比一次巨大,鬼子像摆弄电动玩具一样时而停下,时而操作。常太太时而不动,时而簌簌发抖,身体不断扭曲着,忽而猛挺,忽而猛缩。那一声声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的惨叫声也随着电流的变化时起时落。

我强忍住泪,常太太说过有泪也不能流在这里。

多伟大的母亲啊,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母亲!不屈不挠、视死如归的母亲!

一阵焦糊味弥漫在令人窒息的刑讯室里。常太太的身体陡然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无声无息地瘫软下来。

“八嘎!”鬼子泄气的怒骂声传来。

“卡诺焦挖喜恩达!(她死了)”一个瘦鬼子惊呼道。

我感觉心猛地一沉。常太太,死了?

鬼子从刑架上放下常太太,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下来,瘫在地上。

胖鬼子抹了一把汗,疾走几步上前扒开常太太的眼睛看了看,又抵住她的颈动脉探脉搏,泄气地站起身。

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栗,一股似岩浆的怒火激荡在心口。我大叫着拿脚踩向抱住我的鬼子宪兵,在他松手之际,我扑到常太太身边,抱起她。她的身体还有温度,但她再也感觉不到炎热与寒冷。她,死了。

我紧紧抱住她,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中国母亲。我的心在抽搐,我的泪无声地流……我想起她天寒地冻时为我熬的热汤,想起她忍住伤痛为我送来的火炉,想起她背上那处化脓的刀伤……尽管我们相处时日不多,但那一点一滴的温暖永远也不会消失在岁月的记忆里。

她,死了,却依然活着。当她倒下的时候,不必为她痛惜,不必为她哀鸣,因为,她已经站起来,高高地站起来,与太阳比肩,比太阳更高……

我抹去眼角滑下的泪滴。我要坚强!

“八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