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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我闭上眼睛,将注意力放在调整呼吸上。冷静下来,柳拾伊,你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你一定会成功的,当一个合格的母亲!

现在,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全部,是我所以活着的希望所在。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干涉。违者,格杀勿论!

我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尽管流着眼泪,还是笑了……

晚上八点钟刚过,龙须川进出现在医院内。当他看到“李一泉”在我的病房内并没有表示惊诧,我凭直觉猜测他可能认出他是谁了,说不定春树也透露给他一些情况。从他看尔忠国的目光可以说极其冷漠。他把池春树当挚友,甚至是莫逆之交,但未必有兴趣结交尔忠国。在他眼里,尔忠国就是一只“伪忠狗”,是阴险狡诈的重庆分子,跟池春树完全不同。或许,他是因为讨厌自己跟尔忠国在某些地方有相似之处吧。如果是这样,我想他有理由生气,因为好事没他的份儿,坏事就会想到他的缘故。

尔忠国主动向龙须川进点头致意,可龙须川进仅嗯了一声便直接说道:“能劳您大驾离开一会儿吗,尔队长?我有话跟我的王说。”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冷漠。

尔忠国点点头,离开病房。

看着龙须川进紧锁的眉头,知道他心里有多不快,但我不希望他跟尔忠国对立。在我离开前,我想为尔忠国争取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敌人。

尔忠国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是个优秀的战士,好战士不可以孤军奋战……

“爸爸……他还好吧。”我先开了口,临时将本打算称呼老狐狸的“你舅舅”改掉。

“暂时脱离了危险,还在重症监护室。”龙须川进的神色缓和了些,“子弹离心脏非常近……这要感谢春树啊,是他第一时间参与抢救,整整七个小时在手术台上忙碌,解决了什么……心包填塞的大问题。那些专业术语我不懂,但有他主刀,我想舅舅活下来的概率就大了。春树说三天内不出状况就意味着转危为安,再巩固治疗两周就能出院。今天春树又去医院监测舅舅心功能状况,指导使用心血管活性药物。他真是天才啊。”

“是的,他一向很优秀。”我看向窗外的一棵大树,不知为何,很想看到他,哪怕远远的,只需看他一眼就好。

“你——”龙须川进欲言又止。

我收回目光看向他。他的眸里有种异样的光芒流转不定。但他很快收敛了那目光,变得沉静睿智。“你想跟我说什么?”我问他。他支开尔忠国一定不是为了无关痛痒的事情。

“你会离开汉口吗?”他问我,声音很平稳。

“有此打算。”我听出他的心跳声有些异常,“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危险?”

他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春树的事情?”

他这话算是问到我心坎上了。因为还没想好该怎么对他说,一时有些慌乱。

“如果不出这次意外,你应该跟春树一道离开了吧?”他又问。

我点点头。“川进,你知道我——”我顿了顿,轻声说道:“这就是命,我无法与命运抗衡。你看不见它,也猜不透它,但它却无时不刻地在左右我们每一个人。”

“你想说是春树的命不好,太不走运?”

“不,是我的命不好。”我低下头,想起春树为我做的一切,刚想对龙须川进说我会弥补春树的,就听他幽幽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感觉到幸福,跟那个人,我还是会祝福你……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看向他,发现他露出一抹疑虑的笑容,因此完全确定他话里的言不由衷。“我还是那句话,对自己好一点,这比什么都重要。”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希望你也一样。”我的话发自肺腑。他是我的朋友。

龙须川进自嘲地一笑:“你别指望我会喜欢那个男人。我真想毙了他。”

“谢谢你,川进。”我暗下松了一口气,知道他没打算对付他,可又为他的自不量力难过,真要明刀明枪地动起手来,他如何是尔忠国的对手?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啊。

“不要叫这么亲热,”他打断我的话,又嘟囔道:“我不习惯。”同时眯起了眼睛。哦,这个动作太像他舅舅了。

“你一定还有话想对我说,准确的说是吩咐。那么,尽管吩咐吧。你是我的王。”他一语道破。

我本也没打算遮遮掩掩,便直接告诉他我的想法:“尔忠国绝对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他信任你,所以……我希望你对他也维持一种平和的态度。我想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谢谢你能保持缄默。”我这么说意在提醒他即便想对他采取什么行动也要为了我放弃。

我希望他以一个有良知的日本人的身份对待尔忠国,而不是以一个王的奴仆的身份保持缄默。

“我只对我的王负责。”龙须川进冷冷地说道。

“可是,我宁可不做你的王也不要你对付他。这就是我的态度。”

“你宁可把我的心揉碎也不愿意做我的王!”他突然激动起来。“你只在乎你的丈夫,哪怕他对你再无情无义!其他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无视,无论他们对你用情至深到何种地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心一个一个碎裂,碎到变成粉末!”

“川进——”我突然感觉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不是这样的!”

“不要这么叫我!”他又打断我的话,“你从来没把我当做朋友。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恶的日本鬼子!”

“我没那么想!”我有些委屈,即使想过也是从前啊。“我拿你当朋友,真正的朋友!”

“那就留下来!”他立即说道,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不要走!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旅途颠簸。我跟陈医生谈过,他说你的状态很不稳定,孩子仍有流产的可能!”

我惊愕地看着他。他的眸里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了:苦涩,悲凉,无奈,不甘。

“川进,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成熟、冷静、充满哲学智慧的男人。你不可以这样失控。”我一边提醒他,一边想是不是告诉他我并没有打算跟尔忠国走。又想是不是老狐狸的伤势让他心绪大乱,担心老狐狸万一死了,他在中国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希望我留下,是把我也当作他的亲人了吗?他最近的表现无疑就像我的亲人。“你,可不可以冷静一点?”我试探着再次劝他。

龙须川进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对不起,是我想得太多。我得去看望我舅舅了,再见!”他说完,像逃跑一般大踏步地离去。

唉,这个人!正打算告诉他关于春树的事,居然跑了!

尔忠国进来,告诉我他刚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乔泰死了。他的尸体浮上了汉江,虽然经过江水的浸泡有些变形,但日伪警察根据各方面特征仔细查看,确定是他无疑。

“阿弥陀佛!”我念道,突然引发奇想,“他那样作恶多端的人死后会下油锅吗?”

“会的。”尔忠国一边削苹果,一边答道。

“只可惜,他那些疗伤配方也跟他一道完了,否则可以造福天下人。”我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那是清水洋子赐给我的,恐怕会一直留作纪念了。

尔忠国放下苹果,过来拿嘴吹我的伤疤。“唉,你这个小脑袋遭了不少罪。虽然可能会落下疤痕,但还是最美丽的。”他故作轻松,但笑容苦涩,且眸里泛起一片水雾。

“你真会说话啊,人家破相了还说风凉话。”我假装没看见,拿起苹果就啃。

他低下头,我想他在让自己的泪水变干。

胃里突然一阵翻腾,我连忙推开他,剧烈地呕吐。

“我该怎么办?怎么能让你不吐?”他惊慌失措地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离我远一点儿!”我抚着自己的心口推他,“小心吐到你身上。”

尔忠国的大块头如今看来就像一堵笨实厚重的墙,叫人气闷。

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后,总算不吐了。

我抚着腹部低语:“宝贝啊,你以后若对我不孝顺就太对不起我啦,看我遭的这罪,吃了吐,吐了吃,再吐,白忙乎。你想吃什么让妈妈知道嘛,别尽往外扔啊。”

“它告诉你了吗?想吃什么?”尔忠国带着亲切的笑意,将手轻轻放在我的小腹上。

我咂咂嘴,闭上眼睛想了想:“牛肉。”

尔忠国叹了一口气,对着我的肚子说道:“这不是为难你爹嘛,到哪儿弄牛肉去?”

“我只是说说而已,没让你弄来。说不定等你弄来肉我又不想吃了。”

“委屈你了,拾伊!”尔忠国充满内疚地看着我。“都是我不够小心。”

看着他那样儿,我又是伤心又是恼火。“你是不够小心,否则就没你什么事了,哪儿凉快晾哪儿去!”话一说出口,感觉不妥。我不是在递话把子给他吗?

此刻想来,命运真是一刻也不容差错。若不是这个孩子出现,再过一阵子,孩子的爹说不定就姓池了。一想到春树,心里既愧疚又温暖。若那次之后,我恰恰怀上了春树的孩子,尔忠国恐怕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而我,真就带着对他的刻骨怨恨过一辈子。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你的脸红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尔忠国又紧张起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他轻轻拥着我,“我发誓,会把这些小鬼子杀得片甲不留。若不是这帮狗强盗,断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你杀其他鬼子我不管,但是有一个你绝对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