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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直到龙须川进拿大手遮住他眼睛,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对我说早上好,又说请多关照。真不知道他一个和尚该怎么关照他才好。

他不会中文,所有的话还需要龙须川进当翻译。我真怀疑他是否有本事完成招魂这项重任。但当他谈起对战争的看法时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博学多才、悲悯苍生的今村正是令人尊敬的。他说他每逢在枪林弹雨中为战死者举行野战葬礼,诵读阿弥陀经时,心情都无比沉痛。因为这些同胞既是在战争中丧失生命的受害者,同时也是迫害其它生命的罪人。他自嘲他自己其实是个惧怕死亡的佛教徒,因为他所做的事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但更怕死后遇到比尘世更加不堪忍受的惩罚。

在客厅布置招魂仪式时,今村正仔仔细细地将所有法器和

  279、招魂会  ...

必备物什亲自摆放到位。一张大供桌上我能认得的东西有招魂铃,招魂幡,佛像,香炉,亡者牌位,亡者相片,往生莲位,其它一些符咒和大大小小的法器完全看不懂有何功用。

各个牌位摆放的位置也很有讲究,哪一个该放在哪一个的左边或右边,招魂幡的写法,招魂铃的大小等等。这些都是我生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但最令人诧异的是客厅正中央由三圈蜡烛围住的一只大木桶——里外刷得干干净净——正是雅子日常用来洗大件衣物的那只。听今村正解释后我才知道届时我得赤足站进蓄满水的木桶内才能保将亡魂成功附到我体内而不是直接超度到西方极乐世界去。

虽然我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并不感到害怕,但多少有点担心,怕自己做不好耽误了正事。

我诚心想帮助这对苦命鸳鸯完成最后的心愿,从此真正放开彼此找寻新的归宿。对我来说这比让我干两肋插刀的事情容易多了。

快到中午时,池春树也赶来府里。龙须川进邀请大家一起吃午饭。我在春树面前掩饰得很好,表情自然,没像上次那样傻愣愣的像截木头杵在他眼前。

餐后品茗之际,我大方地询问今村正除了为战死者葬送、送还遗骨之外还做些什么。通过龙须川进的翻译我知道他还负责开办传教所,向士兵讲解佛法和传教,慰问伤病员,分发佛号、念珠、圣典,供应慰问品和物资,也做宣抚中国民众之事。但他没有提及上战场的经历,不知道是不愿提及呢,还是龙须川进故意漏掉不作翻译。

今村正看了看手表,表示我们还可以充分放松一下。他带着诙谐的表情对我说了几句,听着是疑问句。我看向龙须川进等他翻译给我听,但他在笑,春树也在笑。我催促他翻译,可他卖起关子来,说还是不翻译为好。我转向春树求翻译,但见他明澈纯净的眼波里泛起一抹深意,看得人心头不由一荡。

我连忙移开目光,心突突跳起来。

我这心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一个眼神就让我失去了镇定?暗暗鄙视自己越来越像花痴了。

难道我真的爱他?心一阵紧张,可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跟我对尔忠国的感觉截然不同。

未能深想,头便裂开般地痛,只得作罢。

280

280、附体  ...

“我要去沐浴一下,过会儿客厅见。”龙须川进站起身,将今村正一并拉走。

屋里只剩下我和池春树。

“拾伊,你的气色从未这么好过,看来还是胖一点有好处。”池春树目送他俩离去后对我说道。

“不要夸早了。”我笑起来,“离最丑陋最臃肿的时刻也不远了。”

“害怕吗?”他问,“我是说马上要进行的事。”

我摇摇头:“虽然我没见过筱文宁,但她在梦中与我交谈时,我们好像早就认识了,就像我跟淼玲之间那样,不存在陌生感。”

“你愿意帮助川进再好不过。这件事在他心里早已淤积成疾。他表面上洒脱不羁,其实很压抑。妻子亡故这么久,他始终没能放下那份哀思。”

春树的善解人意让我心痛。

常言说哀莫大于心死,但不死心的居多,应当改作哀莫大于心不死才对。心一天不死,,便一天丢不下。

龙须川进如此,春树何尝不是?

我静静地凝望他,如画的眉目映入我的眼帘,带来心痛的加剧——爱或不爱?

不能深思。但我很想在他的肩膀上靠靠,就像从前那样。

脸,不知不觉的热了……

我抬起手拨弄头发,摸到那枚发夹。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我的发上。这枚猎豹发夹正是他送我的,今天头一次用。

关于猎豹和羚羊的故事很精彩,他是否也在回忆中?我冲他羞涩的一笑,随即带着怨恨哼了一声。

现在的我就是猎豹,我在追他。他,逃不掉的。

春树的唇角优雅地上勾,目光掠过我的脸,看向别处,脸分明红了一红。

他是否想起了第二天的情形……

真囧!我好像的确很色呢。会是遗传吗……但我现在期望自己能再色一点,因为可以帮助我更好的面对他,面对未来的日子……

我端起茶杯掩饰内心涌动的潮水——脸不要这么热好不好?拜托。

“刚才今村正说了什么?你们都在笑。”我找了个理由掩盖窘态。

他抿唇浅笑:“他问你家中可有姐妹,如果有,一定要介绍一个给他认识。他说他尚未娶妻。”

我不由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就怕我真有姐妹也会被这和尚吓藏起来。我们中国的和尚哪有他这样不守清规戒律的?”

“这是日本和尚的特色,不算犯戒。不过,你要是真有姐妹,一定不会优先考虑他。”他故作轻松地跟我打趣。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有,我当然首选他,可惜没有,可惜没有……


唉,说着说着绕到这个话题上了。他怎么还是老样子,扮高尚什么的真讨厌。

“我想川进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我们……什么时候走?”我轻声问他。

他的脸又红了,看他还能拿什么敷衍我?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这算是——逼迫他吗?算是吧。

池春树白皙的脸已是满堂红,目光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人真是,怎么变腼腆了?好扫兴。

我很想逗逗他。

“喂,我问你话呢,哑巴啦?”我叉起腰来。“不会要我跪下来求你吧,姓池的。”

“拾——伊——”他扭捏地嘟囔一声,模样娇羞,“现在在人家家里。”

“那——就去你家说。”我没打算放过他。

大概被我逼急了,他咬了咬唇,低声道:“你想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目光如水,温情脉脉。

现在轮到我的脸热胀得厉害。真不给面子啊,老娘我本是逗弄人的人,居然逗红了自己的脸!

“那就……等这件事了结了,我们就动身去重庆。我担心那些日本人对你虎视眈眈,又找个什么借口留下你干可怕的工作,这也会增加川进的压力。”我羞涩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幸亏有他,调令才被取消。”池春树拉我坐下,“没有他的帮助,我真不知如何应对。医生是从事人道主义职业的人,研究医学本是为了促进保健事业,造福人类。可这些医生不执行救死扶伤的神圣天职也罢了,竟然走上残害生命的道路,这是身为医者的奇耻大辱,也是一个国家的奇耻大辱。”他激动起来,目光犀利且充满憎恨。

“既然他们发动的是侵略战争,注定充满邪恶与不义。刚才那个和尚不也是吗?佛家的慈悲为怀没用在正处真叫人感到遗憾,虽然他充满愧疚但毕竟参与了邪恶的事情。等孩子生下来,我跟你学医。”

“你愿意?”池春树有些吃惊,“又脏又累,还是算了。”

“就算再脏再累我也跟着你,不离左右。”我很坚决地表态。

他俯低身体,额头抵在我的脑门上,眸子一片星光璀璨。那是幸福的光芒。

“我……必须看紧你,那些小护士个个都妖着呢。”我嘀咕道。

“噗……”他的脸乐开了花。

雅子低首躬背出现在门口,请我们去客厅。

时间快到了,池春树拉着我的手过去。

龙须川进穿着整洁的和服,头发梳得很整齐,剃了胡须的他给人以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朝我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拜托您了!”然后请我转过身去,将一个十字挂件套在我脖子上。“这事阿宁生前佩戴过的基督教饰物。今村正认为这有助于通灵。”说完,他向今村正看去。今村正比划着手势,对他叽咕了几句日语。

龙须川进显然有些犹豫。

“他在说什么,不要隐瞒,不管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我觉得他的犹豫跟我有关。

池春树说话了:“今村正说目前只能试试看,因为现在是白天,阳气很重。为了保证效果,他认为最好贴身放死者生前穿过的衣物。但是……川进他不太愿意,怕你忌讳。”

“赶紧去拿呀,犹豫什么?”我白了龙须川进一眼。“别婆婆妈妈啦。”

不多会儿,雅子拿了一团素色的绸布过来,展开一看,是一件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龙须川进有些不好意思。“是阿宁自己绣的,她比较喜欢古典式内衣。”

我二话没说接过来,进小客厅将肚兜塞进衣内,贴身放好。

客厅里所有的窗户都被关上,窗帘拉严实后,蜡烛也都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