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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遥呢?沈遥有没有在里面?”我抓到一个人就大声吼问,也不知道要问谁。只能愈发歇斯底里地叫喊,“沈遥——遥儿——小遥子——”

却始终没有人回答我。

“澜澜——澜澜——”又有手把我硬拉入了一个热烘烘的怀抱,我认出这是我家辛校长的声音,此时的他也失却了一贯的从容。

平时排斥的人,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救星。我一把抓住他,急不择声:“爸,遥儿呢?遥儿在哪里?他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出来了,都出来了。”我爸抚着我的头颤声说到。

我心头略一放心,却又浮躁不定,一阵气短,终于支持不住。眼前黑了过去。

朦胧中,我依旧喃喃,遥儿,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可这一次,遥儿终于违背了我的心意……他怎么可以?

之后发生的一切,如一场漫长的噩梦:萧瑟的风,阴冷的告别室,刺耳的哭声,佛经一遍遍闹心地重放。凄惨惨的菊花百合中躺着我的男孩,青灰色的脸,洗不去的灼痕,不复往日温暖的笑意。

我孤孤单单站在被黑压压的人群遗忘的角落,不敢靠近,不敢再看他一眼,不敢再跟他说话,只能静静地攥着双手流泪。

遥望他的照片,我喃喃自语:

“遥儿,你在怪我吗?”

“如果不是我骗了你,你完全不必逆着火势冲上三楼,完全不必在火海里寻找根本不在学校的我。”

“傻瓜,你管我干嘛呀!我就是他们说的早死早超生的祸害。你只管自己逃啊,又不是没教过你爬墙跳窗?你那么漂亮,就算摔残了,也有大把的小姑娘巴巴地喜欢你。大不了,还有我养你。”

“只要你别嫌弃我,我养你一辈子。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你看,我已变回了你喜欢的样子,没有了耳钉,拉直了头发,染回了黑色。今天很冷,可我还是穿上了你喜欢的苏格兰小格裙。”

“他们都恨我,甚至还把我关在家里不告诉我你的消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现在他们也不会让我过去的,那你走过来看看我好不好?遥儿,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跟你说话了,我想跟你说话,听你的声音。以前我真的不是故意冷落你,真的,不是真心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吵!他们好吵。哭得太难听!还有那烦人的佛经。我要去把它关掉,可是遥儿你得告诉我,开关在哪里?我又笨了,是不是?我怎么能少得了你?”

“我想唱歌给你听。就唱那次圣诞节礼拜堂里听到的歌,好不好?你说我唱一定好听的。其实我早就学会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

“My  dear  marquis,

why  must  you  be  so  loathe  to  use  your  eyes?    、

when  you  stop  and  stare,

take  a  lot  more  care  and  closely  scrutinise

my  fingers,  my  ankles,  my  feet

ha  ha  ha  ha  ha

how  shapely  and  trim  and  petite

ha  ha  ha  ha  ha

……

what  a  friendly,  ha  ha  ha

situation,  ha  ha  ha  haaaa  aaaa  aaa  aaaa

ahhhh  aaahhhhhh

marquis,  oh,  what  a  wag  you  are

……

what  a  friendly,  ha  ha  ha

situation,  ha  ha  ha  haaaa  aaaa  aaa  aaaaa

ahhhh  aaahhhhhh  ahhh  aaahhh  aahhh

ahhhhhaaaa

……”

四周寂静了,唯有我花腔颤音的笑声,和着满脸的泪水,一遍遍无法停息,我想就这样唱到气绝也好,灵魂仿佛飞到了灵堂之上,抚摸我的男孩俊朗的笑脸。

“啪——”冰冷的巴掌掴得我生疼,睁眼朦胧的泪眼,是干妈凌厉的怒容。

“干妈——”我委屈地呢喃。

回答我的是尖锐的女音:“小贱货!你害得我们还不够么?你给我滚,没人愿意看见你!”

“我不要,我要和遥儿在一起。别赶我走!”

许多人推我,拉我,骂我,叫我“滚!”

直到有个人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不知道那是谁。只是一个陌生的背影,高大如山,是他帮我挡住了无数双手的推搡。可是那一刻,我无法感激他的好心,反而心生恨意。那个年纪的我确实如一只小白眼狼,任性地,不断地辜负别人的好意与温情。

彼时,他就那样竖在我面前,将遥儿和我彻底阻隔了,我死命推他,却推不开。在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与渺小,似乎之前所有为离经叛道而做出的言行都变得那么可笑。

遥儿,对不起,我无法再牵到你的手。可我始终记得,你曾经说过——

我们要牵着手一起长大……

可是,我长大了。你呢,依旧是美好的少年莲花般的模样。

……

S市市立第一医院,VIP病房前的走廊。市委詹秘书一手握着电话汇报,一手擦着满头急汗。

“赵副市长,请放心,辛女士和施先生的状况都还好。……什么,辛女士?辛女士还没有醒。……不不不,您先别急。这边的主任说了,辛女士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导致的暂时性昏迷,很快就会醒来的!……什么,您要亲自过来?……喂,不用您……赵副市长……喂,喂?”

举着已被挂断的电话,詹秘书愣愣地站在走廊里,半晌方回过神来,向那扇关着的病房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便急忙安排接待副市长亲临的准备工作去了。

第4章  零四

从昏迷中醒来,就看见施洋一张放大的脸。

“嘿嘿,我就知道你快醒了。睫毛眨个不停呢。说,是不是企图装睡偷窥本绅士?”

我无语,这位混血青年的思维从来很混搭。你听过有人对昏迷刚醒的病人这么说话的么?不要崇拜我能这么淡定地接受,因为早已习惯了。

接下来的一切就完全处于混乱之中了。因为我醒来不久,一摸手腕,就发现了一件大事。

“施洋,施洋!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再帮我看看你脚边周围有没有啊?”我早已不耐烦听他说什么劳什子的事故经过,什么广告牌撞到了我们的车,我磕了头,他碰了腿……三藏,求你把这家伙收去吧,我已经够头昏脑胀的好不好?此时最重要的,是我手上带了十年的黄玉手链不见了呀!

我在施洋的瞪视下神经质地揉着手腕。我知道作为康斯坦茨大学心理学专业Professor  wolfgang手下的  Dr.Xin,此时此刻,我的行为是该被“打手”的。但说实话,如果老头亲自来瞪我,我也只能表示,打手吧,只要手链回来就好。

“我说我的老佛爷,我都地毯式搜索了三遍了!真的没有。你确定那串珠子你上车时还在?会不会是出事时,被你蹭掉拉在车上了?要不然一会儿去帮你问问詹秘书那出事的车子还在不在,让人帮你去车上找找。”

我闻言眼睛一亮,却讷讷道:“不好吧……人家是市委高官诶,身后大事一大把的。我们这点小事情他哪里愿意管?会不会嫌我们小题大作。”

施洋很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我讪讪地扁扁嘴住了口。好吧,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认识到我是纸老虎,也就只能冲他这类型的小题大作了。不过,眼下脚上还绑着绷带的某人在我的指手画脚下,一贯的好脾气也快破功了。

我叹了口气,那串手链于我而言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戴得久了,早已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一个深刻在心上的人。

恍然心中有些酸楚,那年我的不辞而别,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空得发慌,好似一切都没有了目标。

在我黯然之际却听施洋笑得阴险,“我倒好奇了,那串珠子原来你这么宝贝啊!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啊?”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狠狠道:“是!”

施洋大约没想到一向被他誉为“情感淡漠”的我会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一脸地无法置信。

在他目光灼灼的探究下,我早已没了底气。

不由自嘲地笑笑,是了,这么多年过去,曾经随手相赠的小礼物,他还会记得吗?他大约是忘了。因为他不知道在他俯下身,为我带上的那一刻,一个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内心青涩的悸动。

我苦笑,让我一个人犯傻就好,独自守着他给我的点点滴滴。若是他已经忘了我,那是最好不过。

见我这样闷闷不语,施洋倒是大发善心。

“没事,一会儿问问詹秘书吧。你若不好意思,我来开口好了。”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目光中有跳跃的光,难以捕捉。

“其实,方才你昏迷时不知道,这次接待方对我们真挺重视的。哦,对了,你脑震荡失血,你猜给你献血的是谁?”

我都昏迷了,哪里会知道?

“是……”

施洋的话被有礼的敲门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