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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忽听到有“啪啪”的噪音,她蹙了蹙眉头,捂住了耳朵,继续睡。

这时,有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起来!”

漪冬一惊,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看到大宫女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再看左右,绿珠她们都不在了,她才清醒过来,跳下床,朝大宫女行礼道:“……早上好。”

她还不知道这个宫女就是以后教她规矩的姑姑了,叫姐姐觉得不妥,叫大婶阿姨什么的更觉得不妥,只好道个早安了。

姑姑听罢,面露不悦,但见葛漪冬年纪小又是初来,也不追究了,只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就是葛漪冬?”

“我就是。”

姑姑的眼睛一抬,斜睨着她,“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教你宫规的姑姑,念你初入宫,今早懒床之事罢了,现在给你半柱香的时间穿戴洗漱,然后站到院子里来。”

说罢,姑姑就离开了。

漪冬站在原地,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然后就抓起姑姑扔过来的宫服穿了起来。

待她穿戴洗漱好站到院子里面时,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姑姑早就站在那儿等她了。她已经感觉到这位姑姑身上的冷漠和严厉,便乖乖地站好,行了个旗人的礼,道:“给姑姑请安。”

姑姑拿着戒尺走近,带着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把她给看了遍,然后伸起戒尺,敲敲她的头道:“在宫里就得按宫里的规矩做事,以后要学会梳旗头。”

“是。”漪冬忙点头,不过,她还不会梳旗头。

姑姑轻嗯了一声,目光下移,落到了她的腿上,戒尺一落,朝着她的关节处猛敲两下,她没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腿要站直,双腿并拢之后不能有缝隙。”

漪冬听罢,忙又并了并双腿,可是腿间仍然有缝隙,她抬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姑姑,姑姑却回给她冷冷的目光。

“梁总管一早就派人给我传话了,你是汉人,一切礼仪都得从头学起。我既然当了你的姑姑,就要负责把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宫女,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

“我们住在永寿宫后面,伺候的是平主子,所以平时没有主子的吩咐不许随便走动,更不许私自离宫,不然‘离开宫门,打死不论’,到时候就是皇上也救不了你。”

“……是。”这是皇宫吗?简直是地狱啊。

“作为一个女子,仪表最为重要,这些天你就先跟我学习梳头。”

“是。”

姑姑先让漪冬在房里等待,她便乖乖等着了,不过她有些纳闷,梳头应该不算很难的事情吧,姑姑刚才的用辞却是“这些天”,是不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要跟头发打交道?

很快姑姑就回来了,拿了一个小绣筐,里面是铁丝和假发。姑姑说,先学宫女时常梳的“两把头”。漪冬的脑子还算聪明,姑姑讲解了一番又做过示范后她基本都牢记在了心里,一个时辰不到她就能熟练地做出漂亮又牢固的旗头了。

梳头她算是学会了,这时天也大亮了,清晨离开的那几个宫女回来了两个,有御膳房的太监抬了食盒送吃食,她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忙跑了出去。本以为宫女吃的东西一定都是粗贱之食,但当那些太监把东西从食盒里端出来时她发现都很精致,有酱肉、熏肉、鸡丝和鱼,还有火锅!

她以前最喜欢吃火锅了,看着那滚滚的汤她的肚子叫的更欢了,待太监走后,她先看看那两个比她大一些的宫女的脸色,见她们坐下吃,她露出个笑脸便坐到了旁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那两个宫女见状都拿眼睨她,其中一个还轻笑道:“哟,瞧你那吃相,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

漪冬一怔,抬头看她们,见她们伸着筷子在锅里挑挑拣拣半天才夹个肉片什么的,夹到之后也不忙着放嘴里,而是用眼睛看看,仿佛研究一样,最后才慢慢地送进嘴里,慢慢地嚼……

天哪,像她们这样吃顿饭得多久啊,吃不吃的饱也是个问题。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她才不管别的,继续大口吃。

蓦地,背上被人狠抽了一下子,生疼。

漪冬忙转过身,看到姑姑正拿着戒尺打她,一下又一下,她躲之不及,更不知道姑姑为什么打她,而且下手极狠。本能地,她伸手去夺戒尺,嘴里叫道:“你凭什么打我?”

第七章  必须往上爬

对于漪冬的闪躲,姑姑已经非常生气了,现在见她夺戒尺,姑姑的眼神变得寒厉,看着她抓着戒尺的手,冷声道:“放开!”

漪冬不放,委屈道:“你先说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姑姑的眉一挑,轻笑出声,“没有为什么,在你叫我姑姑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我要打谁就打谁,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聪明的就谢恩,否则,就别怪我心狠了。”

漪冬太不明白了,挨打还要说谢,这是什么道理?她拼命抓着戒尺,转头想向旁边的宫女求救,希望她们能帮帮她说句话,可是她们皆抛来白眼,眉目间掩不住的是兴灾乐祸,吃的比刚才欢多了。

此时姑姑已经怒到极点,两只眼睛大大地睁着,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可是她的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戒尺,丝毫没有放松。她感觉姑姑就像一个可怕的巫婆,戒尺是施展魔法的破扫帚,如果她放开了,就会被魔法吞噬。

在姑姑的心里看来,漪冬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她冷笑,她不屑,如果今天她不把这个小宫女给驯服了,他日怎么在其他宫女面前施威?她缓和了一下脸色,动了动戒尺道:“放开戒尺,我不打你了。”

“真的?”漪冬有些不信。

姑姑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你觉得我会屑于和你这样的小宫女说谎吗?”

漪冬这才松开了戒尺,出于防备,快速往旁边跳开几步,斜睨着姑姑。


姑姑真的收起了戒尺,往前走了几步,她马上往后退,姑姑立刻大喝,“不许动!”

她紧咬了一下嘴唇,不再动了。心内暗暗叫苦,这是什么破地方?她真想甩手走人,可又走不掉。在这个园子里,姑姑就是天,既然出不去,还是听话的好,以待时机。

“葛漪冬,你站过来。”姑姑又命令着。

漪冬迟疑了一下,移步过去,虽然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却仍然保持着警惕。

“跪下!”

漪冬一怔,抬眼看了姑姑一眼。就这一慢,姑姑的脚已经朝她腿关节上踢来,双腿一疼,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青石板磕的膝盖好疼。

她低着头,眼泪几乎疼出来。

“不打了,那就得罚,不然就没了规矩。你就在这儿跪着,我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你才能起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打’才是对你的恩典。”说罢,姑姑提着戒尺离去了。

绿珠和另一个宫女回来了,一进门就抱怨差事累,看到漪冬在院子里跪着,绿珠的眼睛一抬,跑到了她的身旁,微笑中带着点无奈和意外,“漪冬妹妹,头一天你就挨罚了?”

虽然和绿珠还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在永寿宫也只认识她了,漪冬抬头看着她,倍感亲切,闷声道:“我不知道,无缘无故的就打人,还说是恩典。”

绿珠一怔:“什么?姑姑打你你还手了?这才改罚?”

“没有啊,我只是躲了一下,然后抓了她的戒尺。”

绿珠摇头道:“这还叫没?你啊,你不懂得这宫里的规矩,姑姑打你的时候是断不能出声、求饶,更不许闪躲和还手的,你这下子真是跑到老虎头上拔毛了。”

漪冬不解,“为什么啊?而且她打的根本没有理由。”

绿珠笑笑,“怎么会没有理由?你不知道罢了。一定是你哪个地方做的不如姑姑的意了。”说到这儿,绿珠看看院门处,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啊,管我们的姑姑就是我们的天,她可以打,可以罚,可以认为你没出息,调教不出来,到时候你再不识抬举,她还会把你打发到辛者库去当杂役,那你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漪冬一听,身子软了下去,隐隐感觉到了其间的严重性。想了一会儿,她拉住绿珠的手道:“绿珠姐姐,那你帮帮我,帮我向姑姑求情,以后我会听话的。”

“我帮你?”绿珠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我能跟你说这些就已经是难得。”

说罢,她指指在当门吃饭的那三个宫女道:“你看她们,她们连问你都不敢问,还兴灾乐祸呢。我只是下贱的宫女,在宫里面的地位是紧贴着地面的,姑姑平时不挑我的错就阿弥陀佛了,哪敢去给别人求情?况且,你又是个汉人。”

“汉人?”漪冬听出绿珠语气中对汉人的轻看,不禁蹙眉,“汉人怎么了?都是华夏民族。在清朝以前,可一直是汉人坐江山的,就连当今皇上都提倡满汉一家呢。”

绿珠听罢,如大祸临头,忙捂了她的嘴,嗔道:“你再乱说,我也不理你了,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漪冬眨了下眼睛,放软声音道:“我不说了。”

“你要记住这是在宫里,跟外面是大不同的。宫里有规矩,太监全是汉人,有头有脸的宫女必须是旗人。凡是伺候太后、皇后、妃子、格格身边的宫女,汉人是挨不上边的。而你是汉人,这意味着什么?刚才我说我在宫里的地位是紧贴着地面的,那你就是井底的,还不如个太监。你永远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以后还是学乖点,好好地听姑姑的话,安安份份熬吧。”